高梓芸也是個不懂事的,在陣前就將寧穎是如何對待她的,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口口聲聲指責寧穎,心如蛇蠍,妄爲女子。
就在她歡喜着,看見心上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時候,如閃電般的寒光也到了。她終究死在了,她最愛的人手下,爲了她最恨的人。
“那時候,我已經被囚在了仇冰山,這些都是從凌墨風那裡聽說的。他說,高梓芸在臨死之前,恨恨地,眼睛瞪的老大,發下了一句詛咒。”秋宵吟有些可憐這個女子,一生爲情所困,卻從未得人一個正眼。
“她…說了什麼?”寧穎也在心疼,當年那個和她對陣的鮮活女孩,就這樣慘死。
秋宵吟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她願用她所有,詛咒韓木飛,此生永遠得不到所愛,永遠在愧疚和後悔中渡過餘生。”
寧穎咂舌,好狠,好恨。
她想起了洛明梵曾對她說過的,她對着高梓堯的聲聲質問。是啊,她憑什麼不恨。寧穎從開始出現在她生命中,就在不斷地向她挑戰,她讓她的光環黯淡,她的姐姐讓她的親情出現裂痕,她的愛情讓她的愛情渺小的見不得光。
而最終,也是因爲她,高梓芸死的那樣悲慘。
怪不得高梓堯陰陽怪氣,心中憤憤不平,換做別人,早就千刀萬剮了對方了吧。
寧穎仰頭,衝着天空,希望下輩子,她能投個好胎,一輩子安穩無憂。
秋宵吟愣了一瞬,隨即笑了,“休息一會兒吧。”
微弱的陽光照射進窗子,暖暖的打在人身上。韓木飛輕輕掙開眼睛,看着熟睡的寧穎,溫柔地笑着。指腹在她臉頰流連,慢慢起身。
桌子上是一張人臉面具,薄如蟬翼,透過它還能看見光。
“那是什麼?”寧穎也醒來,看着他拎着那面具問道。
“起來,帶上它。”韓木飛走到牀榻邊,仔細欣賞着兩張臉。
寧穎沒有再問,接過來,直接放在臉上。韓木飛拿起牀頭上的小鏡,對着她。
“這…這是?”
她驚訝着不斷摸摩挲着臉頰,眼裡滿是驚喜。
韓木飛柔柔地笑着,“這是那張我親手爲你刻下的臉。雖然你現在足夠美,但在我心裡,卻不如這一張。”
寧穎仔細看着鏡中人,一隻手撫摸着自己,一隻手描畫着鏡子裡的臉頰。
“久違了。”她對着自己說道。
對着這樣的自己,寧穎莫名有一種熟悉感,溫暖而安心。雖然過去好幾年了,可她依舊想念,並不陌生。
兩人起身起牀洗漱,穿戴整齊之後,去了大殿。
楊玏沒有去休息,只是洗了把臉,讓倦容不那麼明顯。他早就坐在那裡,等着他們了。
寧穎粗粗望過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人瘦了很多,眼眶青着,一看就是沒休息好。頭髮也沒什麼光澤,衣服上還有褶皺,和從前差了很多。
“剛起啊?來,吃早飯。”楊玏笑着招呼,看不出一點異樣。
寧穎的心,揪了一下,狠狠地疼。
楊玏看着她的容貌,伸出去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臉上的笑容也僵着,半晌沒有反應。
“你…”
寧穎和楊玏都想起了初見時的樣子。如果不是那場雪山上的相遇,如果不是蛟霖山莊裡的那次相救,他們可能就各奔東西,再無見面的可能。也就不會有今天,他這副樣子。
韓木飛擋住了他的視線,“不覺得這樣看着更舒服嗎?”
秋宵吟沒有見過從前的寧穎,自然不明白其中關節,“沒有原來的好看啊?”
楊玏撿起筷子,搖了搖頭,苦笑道:“還是這樣好看,好看。”
秋宵吟見這兩人的樣子,雖然心裡堅持認爲原樣的寧穎好看,但卻不敢再說。
韓木飛邁出腳步,坦然落座。寧穎也機械地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
韓木飛爲她寵溺地佈菜,如同新婚燕爾的夫妻,疼愛妻子的丈夫。而寧穎也低着頭,小口地吃着,很乖巧,更趁那張臉。
四個人的早飯,吃的如同嚼蠟。各懷鬼胎,漠然不語。
“今天下地宮?”秋宵吟實在受不住這氣氛,率先說話。
“不。”韓木飛和楊玏一起回答。
兩人對視了一眼,楊玏嘻嘻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韓木飛清了清嗓子,“讓他休息一天,調整好狀態再去。再吩咐你的人,準備解毒丹、水和乾糧,明天下地宮。”
秋宵吟點頭稱是,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正好遇見卿晴走了進來。
“我跟你們一起下去。”
不等韓木飛說話,寧穎搶先說道:“不行。”
卿晴看見寧穎的容貌也是一愣,不過沒有問什麼,“小陌,你武功退步不少,讓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多個人多個幫手。”
寧穎咬咬牙,看了眼韓木飛。
韓木飛上下審視她一圈,起身道:“跟我來。”
院子裡,韓木飛和卿晴一左一右站定。
“選樣趁手的兵器,過過招。”
卿晴勾起嘴角,早已料到,從一旁拿過一尾古琴。
韓木飛輕皺下眉頭,他是個識貨的,一眼就認出其中那琴不是一般的琴,“焦尾。”
卿晴搖搖頭,“沐掌門眼裡不夠啊,這琴,叫做枯木龍吟琴。”
韓木飛眼裡再沒傲然,變得慎重。
枯木龍吟真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那辨濁中清。
唐代名琴,連珠式,長六尺,杉木製。琴體圓中帶扁。龍池圓形,鳳沼扁圓形,納音較平,系另粘桐木而成。通體漆黑,卻帶有黯淡光澤。背部刻有銘文,上方行書刻有‘枯木龍吟’四個字。
沒想到這把琴竟然在離婁手裡,這讓出秋宵吟之外的三人,都是震驚。
“馭音以殺,想不到落閒閣還有這等古老深奧的功夫。”韓木飛眼睛裡閃過讚賞。
音殺,韓木飛也沒有見過,只是在書舍中的書籍記載當中看過。沒想到落閒閣會掌握了這門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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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音殺來自於上古,傳自先秦鼎盛,到如今,已經失傳。音殺不止於古琴,書舍記載,真正馭音以殺之人,是最好的殺手,可利用世上所有能夠發出聲音的東西,殺人無形,無處可逃。
“沐掌門好見識。”
秋宵吟朝着他豎起大拇指,“離婁,好好招待沐掌門。”
“是!”
卿晴素手撥動琴絃,音樂緩緩響起。
“廣陵散。”寧穎眼神暗了暗,口中喃喃道。
楊玏站的離她不遠,聽見了她的自言自語,心裡也生出了些許疑惑。寧家的人都偏愛《廣陵散》?
顯然不是這樣的,他就從沒聽說宋凝喜歡。反而是寧情,經常彈奏這首曲子。寧穎和高梓堯,包括寧情自己都曾經說過,在紅蓮山莊和雲州高家,同樣都是彈奏這首曲子,心境卻大不一樣。
過招在繼續。韓木飛見識到了這項技藝,心裡更加技癢,迫切想看看卿晴的本事。
琴聲響徹,入人耳。在一旁的寧穎和楊玏頓覺,耳朵不舒服。而場上的韓木飛,皺起眉頭,似乎在運功抵禦着什麼。琴聲混合內力,隨着聲音起伏變得尖銳,本來就感情緊張的音樂,帶上了殺伐。
韓木飛站在原地,不再動了,揮動雙手於胸前,運足內勁。半晌之後,仰頭一聲尖嘯,枯木龍吟絃斷,卿晴也仰面倒下,嘴角滲出血跡。
她將嘴角抹乾淨,朝着秋宵吟的方向低下了頭,“我輸了。”
韓木飛掩去眼裡的欣賞,換上了之前的高傲,“作爲女子,天資有限,內功不足,輸是必然。《廣陵散》記述的是蓋聶刺俠累,彈奏此曲,需懷着必死之心,俠義之心,心中信念堅定方可。以後對戰,換首曲子吧。”
卿晴虛心受教,沒想到不過一戰,韓木飛就將其中關節摸了個清楚,如此天資,該當如今地位。
“我下去上弦。”
“不必了,我着人尋好東西給你做弦,明日下地宮幫忙吧。”
能看得出,韓木飛心情不錯。
秋宵吟笑了笑,輸是必然的,音殺這門功夫,落閒閣也不過只窺見皮毛而已。今日這一戰,不過就是想挑起他的興趣,好讓卿晴明日能來幫忙。
而寧穎也欣喜地看在眼裡,不再阻攔。卿晴的武功,要比她想象的高的多。她看了眼韓木飛,還沉浸在剛剛的對戰中,趕緊跟上卿晴的腳步。
“姑姑。”
卿晴停下腳步,“怎麼了?”
寧穎拉過她,低聲問道:“姑姑,您跟我說實話,您是不是教過姐姐古琴?”
卿晴不作聲,猶豫地看着她。
“事到如今了,還有什麼事情能瞞住,姐姐故去,高梓堯和凌墨風也不在這兒,您就跟我說實話吧。”寧穎見她不說話,又勸道。
“我是教過她。”卿晴猶豫半晌,終於出聲,“有什麼問題?”
“那她,在雲州高家的時候,是不是學了武功?”寧穎的氣勢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老早就懷疑過,寧情在大婚之夜是如何被下毒的,至今也沒有找到線索。
卿晴長嘆口氣,悠悠說道:“情兒在高家的事情,落閒閣早就知道。高梓堯大張旗鼓的把她救走,又娶她爲妻,怎麼掩得住。我想着,我去總比別人去要好。情兒一見到我,就央求我教她武功,我見她可憐,整個人都沒什麼生氣,於是心軟同意了。”
寧穎心裡着急,問道:“然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