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兒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淚,這時從低矮的房子內走出來一個60多歲的老頭子,驚異的看着可兒“你是……”
他指着可兒,身體顫抖,眼睛紅腫。可兒看看憶楓,憶楓趴到可兒耳邊說道“是你的繼父。”可兒遲疑一下,她的爸爸去世了?
“爸!”
可兒的思考沒有用多少時間,很快就反應過來,男人一聽,瞬時老淚縱橫。“可兒啊,你終於回來了,你要是再晚點回來就看不到你的娘了。”可兒皺眉,媽媽不是好好的,怎麼了?
“你也看到了,現在你娘瘋瘋癲癲的,你好久都沒來信息,有好幾個月了,你媽一直不放心,在家就一個勁的爲你發包袱,求各類神靈保護你周全。那幾天忽然有人來說你出事故去世了,你媽一時沒有撐住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唉,是想你想的。你既然沒事怎麼不早點回家來?”
可兒搖頭,她剛剛感覺到了媽媽的溫暖,這個晴天霹靂讓可兒受不住。
這時,寶寶終於從憶楓的懷裡擡起頭,“爸爸,這是姥爺嗎?”
憶楓這纔想起還有寶寶呢。“是啊,這是姥爺,剛剛那個是姥姥,子諾,來叫姥爺。”憶楓把寶寶從懷裡拽出來,寶寶笑着跑到男人面前,甜甜的叫了聲“姥爺!”
男人笑的很慈祥。這是可兒的孩子?都長這麼大了。
“寶寶,叫什麼名字?”
子諾趴在男人懷裡“寶寶叫陸子諾,這是媽媽,這是爸爸。姥爺,你的懷抱好溫暖啊。”小傢伙兒的嘴巴就是甜,可兒笑着擦乾眼淚。
就在這時,可兒的哥哥嫂子一起來看媽媽,憶楓不等可兒看他,主動跟可兒說,“是哥哥嫂嫂。”可兒微微點點頭,“哥哥,嫂子。”
被叫做哥哥的人也是很吃驚,看着可兒好好的在這裡,笑了,只是笑出了淚。
“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哥哥嫂子剛坐下,外邊便傳來一陣騷動,可兒擡眸往外瞧,很多人聚集在可兒家門口。老父親出去對着大夥兒笑笑“諸位,我的閨女回來了,往後謠言就不要再傳了,這是我的外孫,很帥氣吧?”老父親剛說完,有人匆匆忙忙趕來“快去看看吧,那個瘋女人突然死了!”
這句話就像一個定時炸彈,老父親一個激動,剛邁開一步,身體就直挺挺向着大地而去。
憶楓一下跑過去接住“爸,爸怎麼了?”
可兒跑過去時,老父親已經昏迷。
哥哥把父親送到醫務室,可兒跟憶楓還有寶寶去看媽媽。
到的時候,那裡已經圍了許多的人,可兒毫不客氣的一個個把人拔開,闖進去,看到的就是蓬頭垢面的媽媽變得乾淨許多,臉上的灰垢已經不見了,頭髮也梳理了一番,只是身上是溼溼的。
“剛剛是在河邊看到的,看到的時候已經被睡淹死了,聽那邊幹活的人說她是想美美的,結果撲通一下倒進河裡,就沒出來。”可兒聽後,拼命的搖着頭,不可能,她的媽媽怎麼會死呢。她纔剛剛見到她的媽媽沒有一個小時,怎麼會這樣。
可兒顫顫巍巍雙腿一下跪倒在地,顫抖着雙手把渾身已經沾滿泥土的女人抱進懷裡,就像哄着小孩子似的搖頭“媽媽,閨女在呢,媽媽剛見到閨女怎麼捨得離開閨女呢?是閨女不孝,媽,你醒醒好不好?我是可兒啊,媽,我是可兒啊!”
可兒哭得傷心,眼淚止不住的流,是她對不起媽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寶寶看着媽媽傷心,小手緊緊抱着憶楓,眼睛看着可兒,水汪汪的大眼睛裡也滿是淚水。
可兒試了好幾次想站起身,可總是徒勞無功。
“媽,我求求您,您站起來啊,閨女不嫌棄您髒,是您把可兒撫養長大的,可兒還沒有好好照顧您呢,您怎麼可以離開可兒啊?可兒不是跟媽媽說好了嗎,等到可兒長大了掙錢了,可兒會好好孝順媽媽的,媽您起來啊,起來!”可兒一邊哭着一邊試圖把媽咪攙扶起來。憶楓站在一邊,看着
可兒這樣他心痛,痛如刀絞。可他不能上前,必須讓可兒發泄完,不然可兒永遠都走不出這個陰影。憶楓知道這種感覺,七年前爸爸去世時,那個時候憶楓還小,可他已經懂事了,雖然憶楓在大人們面前沒怎麼哭過,但他偷偷哭過不知有多少次,每天早上醒來眼睛都腫得像個核桃似的。憶楓用了好多年才漸漸把爸爸放在心裡的某個根深蒂固的角落,每年憶楓都拿出一天來思念父親,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只要他經歷過了就好了,他不想讓可兒也經歷。
“媽,我求求您,您醒醒啊,可兒知道錯了,媽,可兒知道錯了。”
可兒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嗓子沙啞的不行,但可兒還是不放棄的拉着媽媽,她不願意媽媽就這樣去了,她要媽媽好好的。
“爸爸,媽咪哭的好傷心啊,寶寶也想哭,爸爸,抱着寶寶。”小傢伙兒看可兒哭的傷心,也跟着傷心起來,剛剛寶寶都沒有好好跟姥姥打招呼,見到姥姥寶寶還害怕的躲在憶楓身後不敢出來,現在寶寶也很難過,他小小的可能還不知道什麼是後悔,但他的言語裡已經透露出了他的傷心。
“媽,可兒在那,媽不要害怕,可兒在呢。”
哭累了,可兒的聲音漸漸變小。可兒緊緊抱着媽媽,就像小時候媽媽抱着她一樣,眼睛裡的淚滴到媽媽那蒼老的臉頰上,順着那褶皺的皮膚落到乾燥的泥路面上。
憶楓在一邊看着可兒漸漸平靜下來,等到哥哥來時,可兒已經不哭了,那紅腫的眼睛還在昭示着剛剛可兒哭的有多麼的傷心。
“可兒,起來吧,媽媽能在最後時刻看到你已經很開心了,你看媽媽都專門去梳洗了一番,媽媽很開心。媽媽跟我說今生最後的願望就是看到你找個好婆家。現在,看到你很幸福媽媽也就知足了,起來吧,地上涼。”哥哥上前拽着可兒的胳膊想把可兒拉起來,可兒不肯。剛剛停止的淚在聽了哥哥的話後又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媽,可兒對不起您,可兒對不起您!”喃喃自語幾遍,憶楓聽不到可兒的聲音,低頭一看,可兒已經昏倒在了媽媽的身邊,手還緊緊的握着媽媽那佈滿老繭的手。
“可兒,可兒,可兒,醒醒。”憶楓把寶寶放到一邊,幾步跑到可兒身邊搖晃着可兒,但,可兒就像丟失了靈魂一般,身體輕飄飄的,憶楓害怕了,“李翔,快點,去醫院!”
可兒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寶寶趴在可兒的病牀前睡着了,憶楓讓他到一邊的病牀上,寶寶不肯,非要看着媽咪醒來。可兒睜開眼睛,手指動了幾下,寶寶立馬機警的醒來,看着可兒睜開眼睛了,“爸爸,媽咪醒了,媽咪醒了。”
憶楓在走廊裡與大哥商量事情,這次可兒媽媽的喪事憶楓要辦的最隆重,那是對死者的尊重更是對可兒的安慰。聽到寶寶的喊話,憶楓兩步並作一步上前,一下把可兒抱在懷裡“可兒,你終於醒了。”
可兒沙啞着聲音問道“我媽呢?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媽媽拉着我的手給我唱兒歌,晚上摟着我還給我講故事,我在場院裡玩,媽媽喊我回家吃飯,我開心的喊着媽媽想去抱媽媽,結果,一下撲了空,媽媽消失了,我在那哭昏過去醒來接着哭,最後把自己哭醒了。我媽媽呢,在哪裡?我要見媽媽!”
憶楓一下按住可兒的肩膀不讓她動,可兒用力掙扎着,手腕上正在輸液的針從可兒的手上掙出來,鮮血順着手腕留下來。寶寶忙跑到一邊拿紗布,憶楓則心疼的皺眉,手不斷的顫抖。他怎麼樣纔可以幫可兒分擔一點痛苦。
“憶楓,我的媽媽是不是真的沒了?”
憶楓看着可兒,眼睛裡是一種叫做悲傷的東西,可兒看着憶楓這樣的神情,明白了。
忽然,可兒一下緊緊抱着憶楓的脖子“我好後悔啊,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就這樣沒了。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出現的話媽媽是不是就不會有事?是我的錯,我竟然失憶了,還忘記了我的媽媽。看到媽媽躺在那裡一動不
動我的真的好痛。好痛。”
憶楓輕輕拍拍可兒的背,可兒終於肯叫他憶楓了,這是不是說明可兒正在恢復記憶?
寶寶看着爸爸媽媽抱在一起,也上前,攬着憶楓與可兒的脖子,“哇”哭出聲來。
憶楓手忙腳亂,可兒哭,寶寶也哭,唉!
剛剛寶寶在可兒牀前,小臉耷拉着,很傷心的樣子,不過他很勇敢,可兒沒有醒來他一滴眼淚也沒掉,這會兒看着可兒又哭的傷心,寶寶才終於哭出聲。
不一會兒,可兒的姐姐進來了,這是繼父那邊的姐姐,可兒雖然失去了記憶,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討厭她。
姐姐來到可兒的牀前,上來不是安慰可兒而是把可兒臭罵一頓“你不回來就不回來,這會兒回來幹嘛?你就是個掃把星,你看,你竟然把你親生母親都給剋死了,你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你怎麼不去死!”
可兒擡起滿含淚水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發潑的女人。“請你出去! 可兒咬着牙,眼睛死死瞪着她,雙手攥地嘎嘣直響。女人覺得幾年不見這個小家雀翅膀硬了?還想開口大罵,被可兒橫空扔來的水杯打中手腕,“哎喲,哎喲”的慘叫着被可兒的哥哥架出去。
可兒憤怒的不斷喘着粗氣,寶寶見可兒生氣,伸開胖胖的小腿趴上牀,給可兒輕輕捋着背“媽咪,不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之後的幾天,憶楓從來沒有見過可兒哭過,也沒有見過可兒笑過,每天憶楓都小心翼翼的守在可兒身邊,在看着母親被下葬之前可兒從來沒有睡過。晚上寶寶睡着了,憶楓勸可兒睡會兒,可兒總是不言語,拿出身邊的相冊,裡面都是可兒小時候的照片,還有可兒與媽媽的合影。看着那些照片一看就是一晚。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起牀,把家的裡裡外外都收拾一遍,收拾完再收拾一遍,直到雙手都被磨破了,可兒才肯停下來休息一下。寶寶也不敢去打擾可兒,這幾天就纏着憶楓,也不敢撒嬌了,晚上不要可兒哄着都能自己睡了。
在家裡待了7天,可兒就瘦了10斤,一天吃一頓飯,每頓飯只吃一點點。這幾天都是憶楓下廚,專挑可兒喜歡吃的做,可兒也沒有胃口。
在農村有種說法就是親人去世7天后要上墳,第七天時可兒再次早早就起牀,把自己收拾妥當,給爸爸做了第一次早飯,等吃過飯可兒就跟着那些人到了母親的墓地。
姐姐假裝很傷心,哭的聲音震天響,可兒不在乎,可兒就直挺挺的跪在母親的墳前,眼睛直直盯着那抔黃土,眼睛裡沒有一滴淚。
大家都走了,可兒還跪在那裡。
過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憶楓讓哥把寶寶抱回家,他就在旁邊陪着可兒。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可兒擡眸,終於說話了“媽,這是您在哭泣嗎?可兒很好,媽媽不要擔心,可兒會過的好好的,媽媽就放心去吧。”
說完,可兒趴在地面上終於哭起來,這是這幾天以來可兒第一次哭,第一次痛痛快快哭一場。憶楓上前,把可兒攬進懷裡,“想哭就好好哭一次,哭過這一次就不許再哭了,媽媽看了會傷心。”可兒點頭,趴在憶楓的懷裡哭得悲痛欲絕。最後,可兒哭得呼吸困難,憶楓便細心的爲可兒拍拍後背“好了,別哭了,你已經哭了一個小時了。”
可兒忽然就笑了,轉身看着媽媽的墳墓“媽媽,可兒往後再也不哭了。媽媽,您一路走好!”
憶楓扶着可兒顫顫巍巍起身,由於跪的時間太長可兒一時不敢站起身,憶楓乾脆把可兒打橫抱起。“攬住我的脖子。”
到了衚衕口,李翔已經在等待了,這幾天憶楓派他回去處理集團事務了,今天剛把他喊來。
“憶楓,我們回去吧。”
“好!”
把寶寶接過來,跟家人道別,憶楓便坐進後排然後把寶寶跟可兒攬進他的懷裡“睡會兒吧,到了叫你。”
彷彿一切都雨過天晴了,可兒終於肯閉上眼睛踏踏實實睡會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