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熠城,她嫁給了別的男人,還跟別的男人有了一雙兒女……她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她早就忘了你,早就不要你了……
從面前近乎瘋狂的女子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像是磨的鋒銳的一柄利劍,刺向宇文熠城,那劍上淬了劇毒,見血封喉,在他的心底深處,一下一下划着,割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痛嗎?
原本以爲他早已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可是,當這一刻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的時候,當看到面前的女子這幾日爲着房中的另一個男人奔波勞累,擔心不已的時候,他還是不可抑制的妒忌了……那妒忌就像是毒蛇一般噬咬在他的心頭,有如千刀萬剮,凌遲之刑……
擡眸,宇文熠城深深的凝看着身畔的女子,濯黑瞳底,慘痛如同淬了墨一般濃的化也化不開。
他就那樣怔怔的望着她,眼裡映着白冉冉的身影,像是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與血裡一般,一張青白的脣,猶帶着病色,緊緊抿着,像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訴於面前的女子聽,卻偏偏開不了口,講不出聲。
如此情深,卻難以啓齒。
愛到深處,都是痛。
白冉冉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些濃烈而厚重的情緒,像是在他的眼中有了實質一般,一下一下戳在她的心窩處,漫延開絲絲入扣的痠疼。
阮迎霜的妒恨,便在這一刻瘋長到極致,揚手,長劍就向白冉冉的胸口刺去,“夏以沫,我殺了你……”
宇文熠城眸中一凜,一邊將身旁的女子護在身後,避過凌厲的劍勢,另一邊卻是反手擊向阮迎霜握劍的手勢,那毫不留情的力度,迫的她立馬鬆了手,長劍瞬時跌落在地,發出極清脆的轟鳴聲……
但這對宇文熠城來說,卻彷彿不夠,就在阮迎霜長劍脫手的一剎那,男人眼中驀地碾過一抹殺意,手上力道未減,竟是徑直擊向阮迎霜的肩頭……
阮迎霜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殺意,瞳孔急劇的緊縮,一瞬似是不信,又似是恐懼,眼睜睜的看着那一掌重重印在她身上……
阮迎霜向後踉蹌了幾步,一口鮮血,驀地自喉間涌了出來,她卻彷彿絲毫不顧自己的狼狽,驀地擡眸,望向對面的一男一女,“爲着這個女人……熠城大哥,你竟要殺了我嗎?……”
彷彿直到現在,她還不能相信,面前的男人,真的會向她動手,真的想要她的性命……方纔那一掌,若非宇文熠城重傷未愈,力道不濟,也許她就遠遠不止吐血這麼簡單了……
面對她的質問,宇文熠城卻惟有一片冰冷殺意,“你若是敢傷害她半分……孤一定會殺了你……”
男人嗓音沙啞破敗,他身上傷勢未愈,方纔勉力運功,自是又多傷幾分,但是那一字一句從蒼白脣色裡傾吐而出的字眼,卻盡是毫不留情的冰冷殺意,毋庸置疑,毫無轉圜餘地。
阮迎霜瞪大的一雙眸子,一瞬紅的似要滴血,直到此刻,仍不能相信,他對她竟果真如此殘忍,如此無情……
白冉冉站在一旁,從阮迎霜刺向她的一劍,再到宇文熠城將她護在身後,然後一掌擊向阮迎霜,不過須臾之間,就像某場電影的快進鏡頭一般,迅速的發生,彷彿那樣的不真實……
可是,宇文熠城的話,又那樣真切的響徹在耳畔,說的是,你若是敢傷害她半分,我一定會殺了你……
白冉冉怔怔的望向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微帶薄繭的大掌,還緊緊握着她的手,指尖冰涼,掌心汗溼,卻是毋庸置疑的保護的姿態,彷彿只要在他身邊,她就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爲着她,他要廢黜所有的妃嬪,爲着她,他甚至打了阮迎霜一掌,甚至想要她的性命……爲着她,他真的打算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宇文熠城,你到底怎麼想的?
一瞬,白冉冉忽而有些看不清身旁的男子,眼前像籠了薄薄的一層霧,模糊了視線,映着瞳底蒼白清俊的男子,一片朦朧。
“爲什麼?”
阮迎霜突然一聲尖叫,血紅的雙眼,近乎瘋狂,“熠城大哥,她到底哪裡好,值得你這樣爲她?……”
如玉的青白手指,霍然指向白冉冉,阮迎霜眼中抹過刻骨的怨毒,卻猶不甘心的再次望向面前的男人,“那我呢?……熠城大哥,我與你在一起這麼久,難道你就一點不顧念我們之間的夫妻情意嗎?……”
女子眼中蓄了淚水,悽然又帶着某種逼迫的凝看着面前的男人……或者,直到現在,她還一心認爲,她沒有輸……
宇文熠城的回答,卻又冷又利,他甚至沒有費心去拐彎抹角,只淡淡道,“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毫不留情,一針見血。
被他打傷的心口,彷彿在一瞬,復又劇烈的疼痛起來,阮迎霜恐懼一般踉蹌後退了一般,一剎那間,像是完全不認識了面前的男人一般……
宇文熠城眼中,卻是一片平靜。淡漠而疏離。
“既然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阮迎霜嗓音尖利,像是溺水之人緊抓着最後一根稻草般瘋狂而執拗,“……那你當初爲什麼還要迎娶我?納我爲貴妃?……”
“你應該記得,當初我之所以答應納你爲妃,不過是爲着藉助阮大將軍的力量退敵罷了……”
宇文熠城嗓音微啞,語聲是沒有溫度的淡漠,如同說的不過是他人是非。
原來,這些年來,她自以爲的輕憐蜜愛,夫妻情意,原來,從始至終都只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阮迎霜踉蹌了一下,重重癱倒在地……
她不知道嗎?
她知道的,當初面前的男人,之所以肯納她爲妃,不過是因爲她以自己大哥出兵爲條件,做的一場交易罷了……不過是她自己一直以來,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而已……她總以爲,只要留在這個男人身邊,憑她的手段,總有一天,他會完全的屬於她……
但是這一次,他卻當着她的面,毫不留情的告訴她,原來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他從來沒有愛過她……這一切,要阮迎霜如何能夠接受?
“不,不是這樣的……” WWW ⊕тт kǎn ⊕co
從地上爬起,阮迎霜奔到男人的面前,伸手就要去挽他的手,她急切的想要證明他是愛她的,“熠城大哥,你是愛我的,是不是?……你是愛我的,是不是?……”
望着女子眼中這一刻乞求與瘋狂交織的情緒,白冉冉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微微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可是,對阮迎霜,這一刻,她也只有可憐了。
她並不同情她。
無論是當初在離國之時,她對她做的那些事情,還是就在方纔,她已經三番兩次的就想要殺她了……每個人都得爲自己的選擇和所作所爲,付出代價,她並不同情她……
她只是覺得她如此的可憐又可悲。
爲着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明知道他不愛她,卻還要一次又一次的強求……最後也只不過是傷人傷己罷了……
宇文熠城眼中更是一片漠然。在阮迎霜伸出手來,想要挽住她的同時,他卻不動聲色的避了開,蒼白清俊的臉容上,是毫不掩飾的疏離與冰冷,“孤會命人護送你回褚良國……”
頓了頓,語聲清淡,“以後,孤不想再見到你……”
他說的那樣平淡,就彷彿談論的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路人一般。他不愛她,也不恨她,甚至連一分一毫的厭惡都沒有。
他只是不在意她。完完全全的不在意。
沒有比這樣的冷漠和無情,更殘忍的了。阮迎霜身子晃了晃,一瞬幾乎沒有站穩。
但這樣的激盪過後,卻是鋪天蓋地的涌上心頭的怨恨和瘋狂,“宇文熠城,你這樣對我……你就不怕我回到褚良國之後,要我大哥出兵,攻打離國嗎?……”
當初,他之所以娶她,不就是因爲需要藉助褚良國的兵力嗎?那麼,現在,她不信,在她拿褚良國與離國開戰作威脅,他還能夠一意孤行的廢黜她!
阮迎霜瘋狂的謀算着。
她篤定了面前的男人,一定會妥協……畢竟,她知道,皇位對他來說,多麼重要,不是嗎?
她甚至開始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睨向一旁的白冉冉了……她要她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就算再愛她,又能怎樣?在皇位與她面前,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捨棄她,選擇皇位……
阮迎霜幾乎想笑了。
在她提到想要褚良國與離國開戰的時候,白冉冉心中確實一凜,但當觸到阮迎霜近乎得意的望向她的目光的一剎,她卻只覺得她落到今日的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就爲着自己的一己私慾,爲着一個得不到的男人,就要不顧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將兩國拖進戰爭的泥潭嗎?
這樣一個女子,這樣所謂的愛情,若他是男人的話,只會唯恐避之不及,又遑論會愛上這樣一個愚蠢、幼稚而又殘忍的人呢?
可是,她不是宇文熠城……他會嗎?就像從前一樣,爲着離國,爲着他的皇位,選擇迎娶阮迎霜,再一次接受她的威脅嗎?
明知不該,可是,這一刻,白冉冉還是不由的心中一緊,突然說不清是緊張、期待,還是害怕的一種滋味。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宇文熠城的回答。
他卻只淡淡一笑,涼薄的脣,漾起一抹淺弧,雲淡而風輕,“隨你的便吧……”
男人聲音不大,像是被掠起的涼風輕輕一吹,便會消散在空氣裡一樣,薄脣微微勾起的笑意,卻是那樣的坦然,甚至帶着某種輕鬆一般。
他是真的毫不在意。
意識到這一點,白冉冉埋在胸膛裡的一顆心,一瞬,忽而跳的飛快,以致於整個胸膛都彷彿疼痛起來。
阮迎霜卻久久的怔愣在那兒,彷彿至今不能相信,面前的男人,竟真的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他真的爲着那個女人,不惜跟褚良國開戰嗎?
不,她不信。
“好,宇文熠城,你等着……”
眸中抹過瘋狂的妒忌與怨毒,阮迎霜嗓音尖利刺耳,“……你會後悔的……”
厲聲扔下這樣一句話,阮迎霜最後恨恨望了一眼面前的一男一女,轉身跑了。
院落外面,自宇文熠城說要廢妃起,便恰好走了過來的上官翎雪與宇文燁華,就這樣將所有的一切都聽了去。
日光明媚,映着滿地的積雪,流光刺眼,觸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