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淚水,滾燙而苦澀,沾在宇文熠城的脣邊,男人一點一點的吮去它們,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淚水,原來是這樣的味道……他突然很想將它們完全佔有,他突然很想讓它們從此以後,只爲他一個人,只因他一個人而流淌……
冷眸深處,有寒星般的銳芒,陡然一熾,宇文熠城望住這近在咫尺,明眸緊閉,淚水瑩潤的女子……她是在爲何人而流淚?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司徒陵軒;抑或是此時此刻被他肆意掠奪的自己?……
無論她的眼淚,爲誰而流,那個人,都不會是他宇文熠城……她從來未曾爲他淌過一滴淚……
但她此時此刻的所有痛苦,卻都是因他而起。
沒關係,如果她的眼淚,不是爲他而流,那麼他不介意,做那個讓她流淚的人……
寒眸一厲,男人微帶薄繭的大掌,忽而用力一扯,突如其來的涼意,激的夏以沫整個身子,都是一顫,當她意識到男人想要做什麼之時,她真的慌了……
“宇文熠城……”
拼命的想要從男人的壓制下掙脫,無盡的恐懼,令夏以沫發瘋的想要尖叫,可是,那梗在喉嚨裡的四個字,還未衝進空氣裡,便被男人強勢的脣舌堵了住……
眼眸絕望的闔上,心一狠,夏以沫忽而用力的咬上男人糾纏在她口腔裡的脣舌,熾熱的鮮血,瞬時溢滿整個口腔,濃烈而滾燙,炙的她整個人,都止不住的發抖。
突如其來的疼痛,迫的宇文熠城動作一頓。男人緩緩放開對她的鉗制,擡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女子,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瞳仁,在夜色掩映之下,似簇了一團熊熊烈火,像是要就此將她焚燬殆盡一般……
夏以沫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驀地一把將他推了開……突然拉開的距離,讓地牢裡溼冷的空氣,瞬時灌滿兩人之間的空隙,夏以沫輕輕打了一個寒顫……
她甚至不敢去看對面的男人一眼,只本能的向後退去。
宇文熠城隨之踏近一步,向她逼去。一雙寒眸,冷的叫人心悸。
“你別過來……”
嘶啞的嗓音,不自覺的帶着顫音,身後已是冰冷的鐵柵欄,夏以沫無路可退。
“沫兒……”
虛弱的低喚,卻在這個時候,驀然響起,於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之中,詭異至極。
乍得聽到這聲音,夏以沫心中突然說不清是喜是悲,再也顧不得眼前來自另一個男人的威脅,而是徑直奔到那個呼喚她的男人的身畔……
“阿軒……”
小心翼翼的將男人扶着坐起來,夏以沫狠狠咬了咬脣,纔沒有在開口的那一剎那,哭出聲來,“你醒了,太好了……”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何時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更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剛纔的一切……她甚至不敢想象……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抹去心底一切因爲另一個男人而帶來的不安與恐懼,夏以沫此時此刻,唯一關心的只有面前的司徒陵軒的安危。
宇文熠城遠遠站在一旁,這一剎那,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彷彿是一個不相干的局外人一般,完全被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的眼中,只有那司徒陵軒的存在。從一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改變過。
宇文熠城突然只覺妒忌的發狂。
“我已經……好多了……”
司徒陵軒斷斷續續的安慰道,“沫兒,你不要擔心……”
抱着他的女子,面容蒼白,雙眼紅腫,整個人是如此的憔悴,司徒陵軒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將她清麗臉容上那些不可抑制的流露出的哀傷與不安抹去……他不要她這麼難過,無論是爲着什麼人,什麼事都好,他只希望他的沫兒,能夠永遠都開開心心的……
只是,他溫柔的手勢,還未來得及觸碰到面前的女子,她整個人,就被另一股強勢而霸道的力量,狠狠拽起……
“沫兒……”
司徒陵軒下意識的想要將她拉住,可是,他身子太過虛弱,剛一動,整個人都無力的跌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的望着那個男人,將她心愛的女子,緊緊攬在懷中,如同禁臠一般。
夏以沫原本還有些反應過來,待見到司徒陵軒跌倒在地,眸底盡是對她的擔心之時,她本能的就要向前將他扶起,“阿軒……”
只是,那緊緊攥在她皓腕上的粗糲大掌,又如何肯放過她?宇文熠城整個人就如同這世上最堅硬的鐵石一般,紋絲不動的將她禁錮在他的懷中,令她再也難以逃脫……
“宇文熠城,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掙脫不得他的束縛,回眸,夏以沫狠狠瞪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放開我……”
這一剎那,她瞪住他的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深處,有的僅僅只是對他無盡的厭惡,以及對另一個男人深深的擔憂和關切……
掐在女子纖細肩頭的大掌,驀地用力,像是要將她硬生生的捏碎一般,夏以沫需要死死咬出脣,才能夠將那些幾乎衝到嘴邊的痛呼咽回去。近在咫尺的宇文熠城,眸光森然的可怕,就在夏以沫以爲他要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男人卻驀地一把將她推了開來……
夏以沫沒防備,整個人都被他推得撞上了身後的鐵柵欄,那又冷又硬的材質,硌的她整個身子,都是一麻。
“沫兒……”
司徒陵軒心中又是一緊,卻只能眼睜睜的望着她遭受這樣的痛楚,他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如同廢人一般。
司徒陵軒從未像此刻一樣痛恨自己的無能。
宇文熠城居高臨下的望着他。涼薄的脣瓣,忽而勾起一抹殘笑,卻是轉向一旁的夏以沫:
“若是當着他的面,孤要了你……沫兒,你說,會不會很有趣?……”
男人清冽而邪魅的嗓音,像是陰冷地牢裡,突然掠起的一縷寒風,叫人剎那之間,如墜冰窖。
有一瞬間,夏以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熠城,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一壁指責着他的無恥行徑,夏以沫一壁下意識的去看司徒陵軒的反應,同時,就要上前將他扶起……
宇文熠城粗糲的大掌,卻再一次鉗住她纖細的皓腕,隨後一個使力,狠狠將她推撞的抵在身後的鐵柵欄上:
“夏以沫,孤沒有功夫跟你胡說八道……”
男人滾燙的吐息,一絲一絲的吹拂在夏以沫的臉龐,近在咫尺,危險而且曖昧,“孤的確就打算這麼做的……”
男人一把清冽的嗓音,被宇文熠城壓的極低,俯首,男人脣瓣涼薄,就要再一次攫取那令人有些欲罷不能的柔軟和甜美,夏以沫卻是臉龐一擰,剎那間避開了他的輕薄……
似乎對她的拒絕,十分的不滿,宇文熠城伸出大掌,修長的手指,狠狠鉗住她的下頜,迫着她回過頭來,與他對視。
“宇文熠城,你瘋了嗎?”
夏以沫掙脫不得,只能狠狠瞪住面前這個變態。
“只可惜,夏以沫,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眼眸一狠,宇文熠城掐着女子精緻的下頜,迫着她仰頭,如同將她自己送到他的面前一般,就要吻上那一張叫人又氣又恨的脣瓣……
電光火石之間,夏以沫卻驀地觸到自己藏在衣袖裡的匕首,想也不想,女子直接抵上了面前男人的喉嚨……
宇文熠城動作一頓。
“宇文熠城,你再往前一步……”
抑住心底莫名的緊張,夏以沫將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分,緊緊抵住男人頸上的皮膚,“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宇文熠城瞥了她一眼。那樣冷酷而平靜的眼神,叫夏以沫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害怕,握住匕首的手勢,卻是一動也不動。
順着她的手勢,宇文熠城一雙墨眸,也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之上。
鋒銳的利刃,緊緊貼在他咽喉致命處,宇文熠城望着刀鞘上那熟悉的繁複花紋,眉眼戾氣,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
“夏以沫……”
男人幾乎咬牙切齒一般,叫出她的名字,凜冽嗓音,如同寒冬臘月裡凍得徹骨的泠泠白雪,一字一句,都彷彿帶着駭人的冰冷,“你竟然敢拿着孤送給你防身的匕首,抵在孤的脖子上,拿來威脅孤……”
被他這麼一提醒,夏以沫這才記起,她藏在袖子裡的這把匕首,正是當年她救了他之後,在山洞裡又遇到追殺他的人,一番惡鬥之後,這個男人送給她,說是讓她防身用的……
她先前來地牢之前,已經打定主意,若是穀風不肯答應她帶他進來,她就以命相脅,所以,她找出了這把匕首……
乍從箱子裡看到它的存在之時,夏以沫是愣了愣的。跟隨宇文熠城從朔安國來這離國之時,她並沒有帶多少東西,或者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什麼時候,將這把匕首也帶了來……
只是,誠如面前的這個男人所言,當初,他送她用來防身的匕首,竟然有朝一日,竟抵在了他的喉嚨上……想必,這一點,當時的他與她,都一定沒有預料到……
世事多麼無常,而又多麼諷刺。
但又是誰逼着他們走到這一步的呢?
“宇文熠城,這都是你逼我的……”
有些緊張的將手中的匕首,又握的緊了些,夏以沫心一狠,繼續開口道,“如果你不這麼卑鄙無恥的話,我也不會傷害你的……”
儘管他做了那麼多混蛋的事情,但是,平心而論,夏以沫卻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他的性命。
好吧,她果真還是太善良了。
宇文熠城淡淡瞥了一眼她緊緊握住匕首的手勢,腦海裡卻瞬時閃過一個念頭,理智告訴他,這樣的念頭,有多麼的荒唐,那這一剎那,宇文熠城突然想要一試:
“是嗎?”
男人沒什麼情緒的吐出這兩個字來,修長的雙腿,卻是驀地踏前了一步,向面前的女子逼去……
夏以沫完全沒有料到他竟然會不怕死至此,手中的匕首,險些一顫,腳下卻是不由自主的隨着男人的動作,向後退去,握住匕首的一雙手,更是死死的攥着那花樣繁複的刀柄,倒像是有些害怕,唯恐自己一個不慎,真的會令自己手中鋒銳的利刃,劃破面前男人的喉嚨一般。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這本能的一個舉動。
宇文熠城冷眸閃了閃,濯黑瞳色,忽而有些高深莫測。
“宇文熠城,你幹什麼?”
反應過來,男人剛纔做了什麼,夏以沫心中忽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憤怒,“你當真連命都不要了嗎?……”
他知不知道,他剛纔的舉動,若是一個不小心,她手中的匕首,是真的會傷到他的……呃,就算未必會立時喪命,但也必定會重傷的啊……
這個瘋子……夏以沫恨恨的想。
“夏以沫,你不敢……”
男人卻突然開口道。清貴語聲,平靜的就像是在陳述着最尋常不過的一個事實。
夏以沫心頭一緊。也許連她自己都意識到,自己確實誠如他所說的一樣……不敢……
夏以沫突然如此痛恨自己的懦弱。
“宇文熠城,你不要逼我……”
死死握緊手中的匕首,夏以沫硬聲開口道。彷彿惟有這樣,才能掩蓋她心底不受控制般掠起的陣陣顫慄。可縱然如此,那握在她手裡的,刀柄上繁複的花紋,仍舊硌的她有些汗溼的掌心,一陣陣的生疼。
宇文熠城諱莫如深的望住她。那樣墨如點漆的一雙寒眸,就那樣靜靜的凝視着她,如刀似箭一般,像是能夠就這樣一直望到她不見天日的靈魂深處去一般,將她剖腹拆骨,將她一切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的隱秘,全都毫不留情的剜出,暴露在日光之下,無所遁形。
夏以沫狠狠咬緊牙關,阻住自己腳下本能般的想要向後退去的衝動。抵在男人脖頸間的匕首,如同變作燙手山芋,她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將她握緊。
“沫兒……”
司徒陵軒突然出聲喚道。
腦海裡繃得過緊的一根弦,乍然聽到男人熟悉的嗓音,夏以沫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轉眸,望向他。
“放了他吧……”
司徒陵軒低聲開口道。虛弱的嗓音,聽不出是失落,還是無奈。
他能夠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子,並不能真的下手傷那個男人,無論她是不敢,還是不忍心,她都做不到……
儘管意識到這一點,令司徒陵軒有瞬時的心頭一苦,但撇去這些不受控制的情緒,他卻同樣不希望她傷到那個男人……因爲,這裡是離國,是那個男人的地方,如果一國之君有所損傷,那麼,沫兒她的後果,將難以想象……
比起他自己的性命,他更加在乎的是夏以沫的安危。
他不要她爲自己冒任何風險。
夏以沫忽而能夠明白,面前的男人,爲什麼要讓自己放了那宇文熠城。
“阿軒……”
心中酸澀,夏以沫只覺說不出的滋味,她知道,男人是因爲擔心她,才讓她這麼做的……
對他而言,她永遠都是擺在第一位的。
而自己,又爲他做過什麼呢?
“不行……”
夏以沫突然異常的堅定,轉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宇文熠城,“除非他肯放過你……”
宇文熠城眸色一涼,“夏以沫,爲着他,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做……”
“沒錯……”
抵在男人脖頸上的鋒銳匕首,狠了狠,只要她再多用半分力氣,真的會刺進他的喉嚨,一字一句,夏以沫開口道,“放了阿軒,不然我真的會動手……”
望住她清麗臉容上,這一剎那蘊滿眼眸的決絕與堅定,宇文熠城忽而相信,她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冷眸如熾,有熊熊烈火,在一瞬間,燃滿男人整個墨色瞳孔。
“爲着這個男人……”
脣角勾起半抹諷笑,眉眼一厲,宇文熠城突然出手……
夏以沫甚至沒有看清,面前的男人是如何動作的,但覺腕上一疼,手中的匕首,轉瞬之間,不知怎的,就落到了那宇文熠城的手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夏以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愣愣的望住他,完全有些不知所措。
“夏以沫,你以爲你真的可以傷我嗎?”
冷冷一笑,宇文熠城寒眸如箭,驀地射向一旁的司徒陵軒:
“孤平生最恨,被別人拿刀抵住脖子,遭人威脅……就是爲着這個男人,夏以沫你竟犯了孤的大忌……或者孤也應該,讓你嚐嚐這樣的滋味……”
手腕一轉,男人手中的匕首,瞬時指向司徒陵軒,鋒銳的刃尖,散發着陣陣寒芒,不偏不倚,直抵他的咽喉。
“宇文熠城……”
夏以沫心中一緊。
“這就心疼了嗎?”
她越是焦急,宇文熠城心中越是不快,手中的匕首,遂又往前送了幾分,那冰冷的刀尖,瞬時在男人頸間劃開一道淺淺的血痕,殷紅的血珠,一絲一絲的冒出來,觸目而驚心。
“不要……”
夏以沫下意識的踏前一步,卻不知該如何阻止,只能無措的乞求道,“宇文熠城,你不要傷害阿軒……”
她臉上焦切而痛心的神情,令宇文熠城只覺刺目異常,於司徒陵軒而言,卻已心滿意足。
“沫兒……”
男人輕聲喚她,早已因種種折磨,變得嘶啞的嗓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沒關係的……我如今這副樣子,不過是苟延殘喘……如果真的死在這裡,也不過是一種解脫罷了……你不要難過……”
聽他一心求死,卻只讓夏以沫更加的心痛難安。
“不,阿軒,我不會讓你死的……”
夏以沫迫聲開口,他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不可以讓他連性命都捨去……
“宇文熠城……”
女子突然望向對面的男人,一雙澄澈透亮的眼眸,此時此刻,早已卸去一切堅強的僞裝,惟有無限悽苦與乞求,“求求你不要傷害阿軒……”
她柔軟的嗓音,輕的如同鴻毛一般,這樣的軟語相求,這樣的楚楚可憐,卻完全是爲着另一個男人。
自始至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着另一個男人。
宇文熠城突然如此的不甘心。
“夏以沫,你就這麼想救他的性命嗎?”
男人突然冷聲開口道,清冽嗓音,如霜似雪,涼薄的不帶一絲溫度,“好,答應孤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