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輪渾圓的落日徐徐墜落,將半邊天都映成緋紅色,霞光逶麗如霓綵衣裳,美得令人驚歎,杜小仙站在沙灘上,連大氣都沒敢出。不是沒看過落日,在桐山看落日,層林盡染,美不勝收,但在海邊,卻又是另一種美景。
落日渾圓,紅得通透,象巨大的火球,從半空緩慢墜下,一寸一寸貼近浩瀚煙緲的海面,再一寸一寸沉入海與天的交界線,直至最終消失。
杜小仙屏息靜氣,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男人從身後擁上來,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是不是很美?”
“嗯,”杜小仙緩緩的吁了一大口氣,突然想起來,仰着臉問他:“你說的驚喜就是這個?”
顧念彬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將她整個人都轉過來:“這個算不算驚喜?”
杜小仙睜大了眼睛,竟是一架烤箱,旁邊還立着小桌子,上面擺滿醃過的海鮮肉類生蔬果鮮。
簡直就象變戲法,就看個日落的功夫,沙灘上就多出這麼些東西來,豔豔霞光下,這些食物更讓人垂涎欲滴。
杜小仙高興壞了,抱着顧念彬的胳膊又蹦又跳,象個小孩子一般。她一刻也閒不下來,在烤箱前忙忙碌碌,一會刷點油,一會又翻動着,一會又串上一根放上去,儼然象那麼回事。
顧念彬看她樂不可吱的樣子好笑,烤了一根魷魚給她,滿眼都是寵溺:“坐一邊吃去,別在這裡搗蛋。”
“哪有搗蛋啊,”杜小仙拿着魷魚咬了一口,烤得剛剛好,又滑又嫩又有嚼頭,上頭還刷了薄薄的一層辣醬,好吃得杜小仙差點咬到舌頭,話都說不清楚了:“我,幫忙來,啊,燙,好吃……”吸了一口氣,把烤魷魚伸到顧念彬嘴邊:“你吃一口,太好吃了。”
顧念彬低頭咬了一小口,微皺了眉:“烤得有點老了。”
杜小仙很吃驚的樣子,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含糊的說:“比外頭買的都好吃呢,你還不知足,要求不要太高哦!我反正……”
顧念彬專心手裡的活,“吃完再說話,不心咬到舌頭。”
話音剛落,杜小仙就哎呀一聲,還真咬着舌頭了,顧念彬忙丟下手裡的串燒,把杜小仙拉到一邊,“咬哪了,我看看。”
咬到舌頭而已,有什麼好看的,杜小仙從小到大咬到舌頭的次數都數不清了,從來沒有人說要看看的,她緊閉着嘴巴不肯給顧念彬看。
“我看看,咬得嚴不嚴重。”顧念彬耐着性子哄她:“乖,伸出來我看看,要是咬破了,再吃有辣椒油的會痛噢!”
杜小仙皺巴着小臉,終於還是把舌頭伸出來,顧念彬仔細看了看,“還好,咬破一點而已。”放下心來又訓她:“說了要你吃東西不要說話,着什麼急啊,又沒人跟你搶,咬到了吧,活該!”
杜小仙被他訓得不好意思,低着頭在他胳膊上蹭了蹭,以示撒嬌。
顧念彬輕輕摟住她,無奈的嘆氣:“你呀!”
真的象在帶小孩子,有操不完的心,咬到舌頭他都緊張得不得了。
再烤的就不再刷辣椒油了,一根根擺在盤子裡,等沒那麼燙了纔給她吃。杜小仙不去弄烤架上的東西了,怕自已幫倒忙,她端着盤子站在邊上,自已吃,也喂顧念彬吃,還是忍不住說話,卻再不敢邊吃邊說,因爲顧念彬一發現,就拿眼瞪她。
杜小仙覺得有個人這樣管着她真好,有人疼愛,有人照顧,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顧念彬瞪她,她也不怕,偶爾還會俏皮的瞪回去,讓假裝板着臉的男人一下就笑起來。總忍不住去吻她,她就躲開,嫌棄的說:“哎呀,一嘴的油呢。”
顧念彬就說:“我還沒嫌棄你,你倒嫌棄我了。晚上要你好看。”
一提晚上,杜小仙就苦着臉:“我咬到舌頭了呢。”話一出口,彷彿是在暗示什麼,顧念彬哈哈大笑起來,故意問:“關舌頭什麼事?”
杜小仙大窘,恨不得要鑽到地縫裡去,眼睛瞪來瞪去,最終也不過恨恨的哼了一聲,自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去坐着。
顧念彬覺得也烤得差不多了,便關了爐子,把東西在火上煨着,走過去拿水果給小姑娘吃:“別光吃烤的,上火,配着水果一起吃。”
杜小仙叉了塊菠蘿放到嘴裡,清甜微酸,滿口生津,她放下盛燒烤的盤子,開始吃起水果來。
顧念彬最愛看她吃東西,她吃什麼都津津有味,好象樣樣皆美味,在她嘴裡從來就沒有難吃的東西,顧念彬吃東西有些挑剔,胃口也不太好,可是跟她在一起,常常不知不覺就把自已填飽了。
吃得好,睡得香,精神好,心情就更好,顧念彬覺得有句話可以改成:家有小妻,如有一寶。
杜小仙就是他的寶貝,他迷戀她,甚至到了步寸不想離的地步,他覺得這是個問題,偶爾陪着他上上班還好,總不能開董事會也粘在一起吧,那些老傢伙們怕是真的會認爲杜小仙是紅顏禍水了。
正想着,杜小仙往他嘴裡也塞了塊菠蘿,明明是甜,他偏偏皺眉:“酸。”
小姑娘果然上當,叉了一塊咬了一小口,疑惑的說:“我吃的是甜的啊。”
“是嗎?”他就着小姑娘的手,將那塊菠蘿咬在嘴裡,“還真是甜的,可我吃的爲什麼是酸的呢?”
小姑娘一點也沒懷疑,想了想說:“你運氣不好,所以吃了酸的。”
顧念彬卻突然間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我知道了,原來要你咬過的才甜。”
杜小仙這才知道是被顧念彬捉弄了,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顧念彬卻順勢抓了她的手,扯了她坐到自已腿上來,嬌小的她抱在懷裡,總讓他很滿足。
兩人依偎着一同看着波瀾壯闊的大海,海風徐徐,偶爾有不知從哪裡來的鳥輕輕掠過海面,又展翅高飛,在天幕上漸漸淡成影子,海浪聲聲似輕雷,一下又一下,極有規律,便是坐在這裡,默然眺望,對杜小仙和顧念彬來說,都是一種幸福。
“喜歡這裡嗎?”
“喜歡。”
“等我們老了,就到這裡來住,好不好?”
“好。”
顧念彬目光幽遠,彷彿是輕嘆了一口氣,“等我五十歲的時侯,你才三十六,我已經垂暮,而你正當年,那個時侯,你不會嫌棄我吧?”
杜小仙沒說話,卻是瞪着眼睛看他,又氣又委屈的模樣,好象是怪顧念彬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顧念彬笑了笑,牽了她的手在脣邊輕吻,“我是不是很傻?”
“傻,”杜小仙嗔怪的瞟着他:“真傻,我怎麼會嫌棄你呢?說過要永遠陪着你的,你這樣倒象是不相信我似的。”
“是我太患得患失了,”顧念彬握着小姑娘的手,又笑了笑:“其實比你大這麼多也有好處,至少,”頓了一下,他接着說:“至少我走得比你早,這樣倒安心些。”
杜小仙瞬間紅了眼眶,錘了他一拳:“盡說傻話,什麼走不走的,討厭死了。”
“我是說真的,”男人的眼眸比這暮色中的大海更深沉:“沒有你的日子,我一秒鐘也活不下去,所以我一定要比你走先。”
“那我呢?”杜小仙叫起來:“你自私!”
“你其實比我堅強,”顧念彬笑着說:“每次都是你離開我,而我再傷心難過,也要把你找回來。”
“你還在生我的氣?”提前以前的事,杜小仙低下頭來,雖然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在感情上,她不如他執着。
“不生氣了,其實我倒希望你少愛我一點點,”顧念彬說:“畢竟我比你大那麼多,總有一天要離開你的,到那個時侯,你就可以少難過一點點。”
明明是詩情畫意的地方,他們相偎相依,情濃似蜜,顧念彬的話卻讓杜小仙覺得悲涼,心裡象壓了塊大石,堵得慌,她擡手抹了一下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念彬卻突然大笑一聲:“看,我真是很傻吧,無端端的說這種話,有點杞人憂天了。”
“哥哥,”杜小仙靠在他懷裡,手指在他胳膊上輕撫:“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堅強的,你不用擔心。”這話聽似無情,但顧念彬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這世上任何一對深愛的情侶,恐怕都是不願獨活的,因爲無法忍受刻骨的相思,無盡的孤單。這是件很殘忍的事,可是杜小仙願意忍受,只爲了讓他放心。
他寵愛的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微笑着說:“我會盡量活得長一些,陪你更久一些的。”
杜小仙不接話了,默默的看着遠處,看着天色一寸寸暗下來。
“再去吃點東西吧。”顧念彬拉她起來,走到烤箱架旁把燈打開,拿起煨在火上的幾根燒烤遞到小姑娘手裡,然後又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只要是給他的小姑娘做吃的,顧總裁總是象打了雞血一樣精神抖擻。
夜漸漸深了,顧念彬和杜小仙還沒有回房間去,小姑娘又吃撐了,讓男人陪着她慢慢的在沙灘上散步消食。
一輪明月,彎彎似鐮刀,明晃晃的掛在天幕上。星子又多又密,擠擠挨挨,滿得彷彿要掉下來。璀璨星光下,他們相擁輕吻……
“別動,小心你的舌頭。”男人輕輕往後推她的肩,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一點也不疼了。”小姑娘撲過來糾纏,含糊的聲音淹沒在彼此脣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