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沒見,陸總氣色不錯,但他壓根沒看我,只是盯着陸小仙:“小仙。”
我心一顫,正要應聲,聽到後面那句:“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害我到處找。”才知道他不是叫我。
陸小仙說:“你找我做什麼?”
“早兩天你說我房裡的根雕不錯,我叫人弄了個更好的,想讓你看看。”
“那個不急,等我回去看也是一樣的。”
“我想你先過目一下,如果不喜歡,我再叫人重新找。”
陸小仙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就隨口一提,你還當真了,別太麻煩就好。”
“你的事就是哥的事,怎麼是麻煩呢。”
陸小仙過去把陸總拉到我身邊坐下,左看右看,笑着說:“真般配,哥,你眼光不錯,小許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能冷落了人家。”
陸總往旁邊移了一下,和我拉開距離:“小仙,哥的事你別管,走,跟哥回去。”
陸小仙看着我:“小許還沒見過孩子們呢,一起去家裡坐坐吧。”
陸總微微沉了臉:“她不喜歡太熱鬧的場合。”
我在心裡冷哼,當面說假話也不怕牙疼,不想讓我去就直說,犯不着拿這種話來搪塞。
偏偏陸小仙還信以爲真,對我說:“沒事,都是自己家裡人,孩子們也不認生的,去玩一玩,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我哪有發言權啊,只好拿眼睛看陸總,他還是不看我,臉色更陰沉了,我有些害怕,微微垂了頭,不說話。
陸小仙以爲我害羞,繼續勸:“小許,去吧,爸爸媽媽都很喜歡你,不要怕,我以前膽子也很小,我老公還笑我是老鼠膽呢,但是現在我膽子可大了,還能主持股東大會,沒關係的,不要怕,膽子小就要多跟人接觸接觸。”
我哭笑不得,姐姐,我膽子很大,我媽經常說我是膽大包天。您怎麼看不明白呢,不是我不想去,是陸總不想我去啊!
陸總有些不耐煩了,拖着陸小仙往外走:“她不會去的,我們走。”
我沒想到陸小仙也是個執着的人,陸總拖她,她拉着我,三個人都移動了腳步,陸總有些生氣了,語氣開始不善:“小仙,你幹嘛非跟哥過不去?她又不是家裡人,去幹嘛?”
我心跳如鼓擂,低頭聽他們兄妹倆爭執,其實我是想去的,去了才知道事情倒底是怎麼樣的?我突然有些不確定,覺得自己以前猜錯了,陸總的家人好象喜歡我,願意接納我,而陸總只願意把我藏起來當金絲雀。
“現在不是,以後就是了嘛,”陸小仙不理他,只管問我:“小許,去吧,好不好?”
她極有耐心,說話的聲音細細柔柔,帶着懇求,讓人無法拒絕,而且我覺得她膽子真的很大,明明陸總都生氣成那樣了,她還堅持已見,這全是爲了我,我有些感動,覺得不能太辜負她,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果然,陸總的聲音充滿寒意:“許仙,你想好了再決定。”
他不叫我小仙了,他叫我許仙。在這一刻我明白了,在他心裡只有一個人叫小仙,她不在的時侯,陸總才叫我做小仙,我的心慢慢往下沉,我明白了曾經的猜測原來是對的。
我變得勇敢起來,擡頭看着他:“陸總,我聽你的,你讓我去,我就去,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
陸總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也是充滿寒意的,陸小仙顯得有些急,跺了一下腳,衝陸總喊了一聲:“哥!”
她或許只是着急,但聲音細細柔柔,又拖長了音,好象是撒嬌一般。
陸總遲疑了一下,終於是妥協:“那就一起去吧。”
陸小仙一下高興起來,眉開眼笑,對陸總說:“這就對了嘛!”
陸總顯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樣子,笑着搖搖頭:“你呀,總是這樣。”
陸小仙挽着我的胳膊,“走吧,上我們家去。”
我猶豫了一下,說:“要不要換件衣服。”
陸小仙打量了我一下,“這身就挺好的。”
我本來就是要出門,所以是換好了衣服的,只是要去見陸總的父母,怕不夠莊重,但陸小仙說挺好,我就釋然了。
我們都上了陸總的車,齊齊坐在後排,陸總在前面開車,我從側面看到他的下弧線很柔和,這說明他沒有生氣,我於是放下心來。
陸小仙一路上都跟我說話,說她的一對雙胞胎小男孩是多麼調皮,說她女兒有多乖巧,說孩子們的一些生活趣事給我聽。
說實話我對小孩子真沒什麼興趣,不過是敷衍的笑着。我發現陸總不時從後視鏡裡看她,目光溫柔帶着眷戀,讓我想起了很早之前,我還沒有搬過來,有天晚上陸總走的時侯站在樓下看我,就是這種目光。
我心裡一動,裝作不經意的說起自己小時侯的事,說起住過的破舊的房子,沒想到她一下就找到了共同語言,說她以前也住過那樣的房子,房間小,牀也不大,她那時帶着女兒一起睡,只能在牆邊搭了木板把牀加寬纔夠睡。又說那隻小冰箱總是嗡嗡嗡的響,半夜裡都聽得到吵聲。還有樓道里的燈壞了,晚上她出攤回來黑不嚨咚的,不小心就撞到腳……
我一直在聊天,但我知道陸總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的是警告,警告我不要亂說話。
我得到了某種證實,陸小仙住過那樣的破房子,所以陸總也要我住在裡面,這樣更象她一點。可是我非常好奇,爲什麼陸家大小姐會住那樣的破房子,還要出攤賣水果?
陸總顯然並不怕我知道實情,他只擔心陸小仙知道,因爲我每每一說到我和他的事,他就要往後面看一眼。
我無法想像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我不知道他愛了陸小仙多少年,從小就這樣嗎?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戀愛,結婚,生子,這麼長的時間,他沒有被自己逼瘋,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都有一點同情他了。
陸夫人在門口迎接我們,她伸着手擁抱了我,象個慈愛的媽媽,說:“歡迎你來,小許。”
被她擁進懷裡的一瞬間,我有些感動,微笑着說:“您好,陸夫人。”
“不要叫我陸夫人,叫伯母就可以了,”陸夫人開玩笑:“如果你跟小仙一樣叫我媽媽,我更開心。
陸總扯開話題:“爸和那幾個小傢伙呢?”
“他們在狗舍那邊,呆會就回來了。”陸夫人牽着我的手進屋,“特意爲你榨的椰汁,快來喝。”
陸夫人對我很是熱情周到,就象我真是她未過門的兒媳婦。但我知道那是奢望,只有陸總能夠決定我的命運。
我坐在客廳喝椰汁,陸總卻拉小仙去看根雕,陸小仙對我說:“小許,一起去看看吧。”
我對陸總眼裡的暗示視而不見,放下椰汁站起來說:“好啊。”
陸小仙便過來挽着我的胳膊,我們象一對好姐妹一樣,親親熱熱的走出門去。陸總的臉色倒沒有很難看,只是默默的跟在後頭。
那座根雕就放在側邊的草地上,形狀象個古代仕女,雖然有後天的加工,但先天的形成極爲重要,非常難得。我想應該價格不菲吧。
陸小仙很喜歡,直說太漂亮了,但是這麼大怎麼運回G市去呢?
陸總說不用擔心,只要她喜歡,剩下的事情他來處理,他溫和的看着她,目光裡有着無法掩飾的寵溺,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有一個這樣的哥哥真好啊!離開的時侯,我才發現自己的指甲在掌心裡掐了四道深深的印子,可是一點都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我只是有些難過,站在陸小仙身邊的我成了陸總眼裡的透明人。想當初,他也用這樣寵溺的目光看過我,也溫柔的跟我說話,包容我,放縱我,給我想要的一切,現在我知道了,那一切都是水中月,鏡中花,是陸總的幻想,也是我的幻想。
再回到客廳裡的時侯,陸先生帶着孩子們回來了,他一手抱一個小男孩,邊上跟着一個小姑娘,歪着頭好奇的看着我。
陸小仙要他們叫我,小姑娘非常大方的叫了聲阿姨,又自我介紹說她叫顧念念。兩個小男孩也爭先恐後的跟着叫,結果後面叫的那個就癟着嘴要哭的樣子,指着另一個小男孩:“二寶比我先叫,嗚嗚嗚……”
陸先生把二寶放下來,哄着大寶:“乖, 這個不比賽,叫了人都有禮貌,爺爺都喜歡的。”
小姑娘看着大寶一臉嫌棄的樣子:“又要哭,真是個哭包,看我回去不告訴爸爸讓他打你屁股。”
二寶站在地上拍着巴掌笑:“爸爸打屁屁咯,爸爸打大寶的屁屁咯!”
大寶本來沒怎麼哭,聽姐姐和二寶這樣說,哇一聲就哭出來。陸小仙趕緊接過來哄他:“大寶乖,不哭啊,你看,家裡來了個漂亮阿姨呢,快看看,不哭不哭啊……”
大寶根本不理她,只管扯着嗓子嚎,另兩個小的又唱對臺戲,屋裡鬧得雞飛狗跳,可是這一家人樂在其中,特別是陸先生,根本就笑得合不攏嘴。
最後還是陸總把孩子接過去,往肩上一架,說:“舅舅給騎大馬咯,馬跑起來了,哪個哭就沒得坐大馬!”
這一架挺靈,大寶一下就不哭了,但是二寶不幹了,他也要騎大馬,攀着陸總的腿就往上爬,胖乎乎的小身板象只樹袋熊,真是可愛極了。我本來不喜歡小孩,可是也覺得這對雙胞胎實在是太可愛了。
我看着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真是羨慕,可是我是個局外人,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