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萌萌沒有立刻回答丹宜的問題,她望着祁慕初離開的那個出口,心裡亂糟糟的。就好像沒有預警就從海上刮來的龍捲風,把已經亂得沒有章法的心吹得更亂。
季成勳見牛萌萌雙臂自然下垂,但雙手卻緊緊的握在一起,修剪乾淨的指甲不長不短,深深的摳進了皮肉之中,將手掌心活活的摳出了四個弧度優美的月牙。
一排潔白的牙齒,用力的咬着下脣,只有這樣,她才能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他也跟來了!”季成勳完全是推卸責任的態度,不過,他所說的確實也是實話。
在飛機上,他並沒有看到祁慕初。有可能,是因爲祁慕初坐的是頭等艙,走的是貴賓通道,所以,他們坐了同一架飛機,卻沒有碰面。
牛萌萌只覺得腦子嗡嗡直響,眼前所有的影像都變得模糊虛無,只有祁慕初的背影和他消失的那個方向的景物是清晰的。他的出現,太突然,牛萌萌猝不及防,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猛然之間在自己的胸口上狠狠的打了一拳,打完就跑,連個交待都沒有。
丹宜見牛萌萌沒有出聲,季成勳又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不由自主的又說了一句:“公司沒有通知說總裁今天會來啊!”
“也對哦,如果知道他要來,應該不會準你的假。”牛萌萌小聲喃喃着。她很奇怪,祁慕初看到她的時候,似乎並不認識她。他的眼底,高傲的連神都裝不下,又怎麼可能會裝下她。
牛萌萌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雙手弄亂了自己的頭髮。
她還在這裡瞎想什麼,祁慕初來不來f城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分手了,還分了一年。這一年期間,他們再也沒有聯繫過。儘管,報紙上時常有祁慕初的消息,牛萌萌都是儘量的避開不看。
有些傷痛,不碰,不痛。碰了,就會痛得無法自拔。
牛萌萌覺得自己現在過得挺好的,至少,她可以自由自在的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賺錢,痛快玩樂,衝浪飆車,喝酒唱歌,不爲物喜,以不已悲,或許,這纔是她想要的生活。
當初離開,是爲了忘記他。現在,祁慕初已經成功的做到忘記了她,她又何必糾結過往。
牛萌萌一邊想着,一邊靜靜的扯着頭髮。一根根一縷縷的,竟然也被她自己撫平了。
“哥,你準備往哪家酒店?”牛萌萌突然問季成勳。
季成勳正緊張的盯着她看,怕她崩潰怕她哭。卻沒想到,她靜得嚇人,眼神放空,只是癡呆了兩分鐘而已,就恢復了正常。
“是啊,哥,你打算住哪家酒店?要不就往我家附近的酒店,這樣方便!”丹宜識趣的沒有再提祁慕初,而是跟着牛萌萌一起關心起季成勳的住宿問題。
季成勳來得匆忙,只帶了一個小包,裡面裝了兩件衣服而已。她們買的這些禮物,足足兩大袋,看來要給季成勳買個行李箱來裝這些東西才行。
季成勳伸手接過她們手裡的袋子,說:“隨便住哪,方便就好。走吧,我也有些累了,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牛萌萌挽着丹宜,笑臉盈盈的跟在季成勳的身後,一邊問他家裡的情況,一邊腳步輕盈的往出口走去。出租車停靠點排滿了人,他們三人一點都不急躁,排除時,歡聲笑語的,牛萌萌還從袋子裡拿出奶瓶子,做小嬰兒喝奶的樣子,特別的可愛滑稽。
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的商務艙,祁慕初正坐在裡面,冷清的綠眸裡,全是疑惑。
男秘書就坐在他的旁邊,噤若寒蟬。
“萌萌懷孕了?”過了好一會,祁慕初從牙縫裡憋出這麼一句話來,嚇得那個男秘書連坐都不敢座,懸着屁股半蹲在祁慕初的身旁,哆哆嗦嗦的,不是很肯定的說:“私家偵探……他……他說……”
“他說什麼?”
“他沒說牛小姐有男朋友,也沒說她懷孕了!”
祁慕初收回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男秘書,又問:“哦?那她爲什麼在洗手間裡洗奶瓶?她的手裡爲什麼會拎着一袋嬰兒用品?還有,季成勳怎麼突然跑來看她……難道是因爲知道她懷孕了?”
祁慕初每問一句,那男秘書的身體就矮一截。祁慕初問到最後,那男秘書都快要趴到地上了。
這一年來,祁慕初所有的重心都在尋找牛萌萌。找到她之後,不敢驚動她,只能派人盯着她。看見牛萌萌時,他緊張的,心都不會跳了,就好像吸入了過多的二氧化碳,憋得臉色發紅,卻還要假裝不認識她,故做清高,與她擦肩而過。
牛萌萌哪裡知道,她不小心撞到他胸口時,祁慕初的雙手差點就把她抱住了。祁慕初是用鋼鐵般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衝動,硬生生的盯着滿地的奶瓶沒有發狂,咬碎牙往肚裡吞的,躲到了外面接自己的商務艙裡,焦急的等牛萌萌出來。
其實,他是從鄭素芬的嘴裡得知,季成勳已經有了牛萌萌的行蹤,要來看她。至於左芝有身孕的事,因爲胎兒不到三個月,這個消息只有他們家裡人知道,鄭素芬沒有告訴祁慕初,他自然也不知道。
祁慕初也不知道,自己見到牛萌萌時該如何。他左思右想,決定跟季成勳坐同一架飛機來看牛萌萌。他怕季成勳會對牛萌萌舊情復發,萬一季成勳一衝動,打動了牛萌萌的心,祁慕初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等牛萌萌回來。
可是,他們是以這種方式見面。
祁慕初的眼前,全都是奶瓶和奶嘴。他想不明白,牛萌萌到底跟誰懷孕了,又爲什麼拎着這麼多東西來機場接季成勳,這麼多嬰兒用品,到底是誰的?
關鍵時刻,他懦弱的不敢去問她。只能假裝不認識牛萌萌,像一陣風似的,從她的身邊飄過。
“沒用的東西!爬在我腳邊能聽到消息嗎?”祁慕初見那男秘書還瑟瑟發抖的在自己的腳邊,氣得用力的蹬了他一腳,罵道:“還不快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男秘書屁滾尿滾的下了車子,他故意背對着牛萌萌他們,慢慢的挪了過去。
牛萌萌似乎已經忘記了祁慕初曾經出現過的事,心情特別好,叼着一個奶嘴嘻嘻哈哈的開着玩笑,一隻手還摸了摸小腹,做了個孕婦樣,和丹宜說了幾句玩笑話,又拉着季成勳撒嬌。他們三人樂呵了一會,終於排到了他們,便上了出租車離開了。
祁慕初終於等到男秘書上車了,他一上來,馬上狗腿的彙報:“總裁,剛纔聽到……牛小姐說什麼三個月不出懷,看不出來……又說什麼沒有嘔吐反應挺好的……”
祁慕初渾身冒着殺氣,冷若寒冰,快要把男秘書凍死。
男秘書糾結了一下,心想反正都是死,如果不把事情說輕鬆,死的會不明不白。咬咬牙,又接着說:“牛小姐還說這些奶瓶奶嘴是她挑了很久的,她喜歡女孩,所以買了好多粉色的。牛小姐還說了,因爲時間不夠,所以只好拎着這些東西來接機,希望沒把奶瓶摔壞了。”
祁慕初越聽越鬱悶,牙齒咯咯響,恨不得把牙齦都咬碎。
“她有說,孩子是誰的嗎?”祁慕初問他。
男秘書爲難的看着祁慕初,小聲說道:“這麼*的事……應該不會在公共場所說吧……”
祁慕初想想這話也有道理,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其實,他心裡早有計較。昨晚,私家偵探彙報說牛萌萌和周正其約會,兩人還約得很晚才分開。
聽說,分開的時候,鬧得挺不開心的。私家偵探沒有跟上他們的車,只好去牛萌萌家樓下守候。遠遠的看着周正其送牛萌萌回來時,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後來牛萌萌又在陽臺上站了許久,感覺他們約會並不順利。
祁慕初的想像力,在這個時候達到了顛峰。
他估摸着,私家偵探事先並不肯定牛萌萌和周正其的關係,所以隱瞞不報。直到昨天,牛萌萌和周正其因爲肚子裡孩子是打是留的問題吵了架,私家偵探見瞞不住了,這纔來告訴他。
牛萌萌一定也是因爲這個孩子的事,才主動告訴了季成勳她的行蹤。季成勳一直愛妹如命,聽到牛萌萌受了委屈,所以趕緊來看她。
牛萌萌已經決定留下孩子,所以去買了很多嬰兒用品。但是,時間趕不及,所以才拎着這些東西來接機。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來f城看她,更沒有想到,會在機場遇見,所以,才發生了剛纔那一幕。
祁慕初越想越心煩氣躁,一拍座椅的扶手,吼道:“還不開車跟上去!”
男秘書忙不迭的叫司機開車跟着牛萌萌他們的出租車,自己則悄悄的縮到了一邊,不敢出聲,就怕祁慕初突然發現了他的存在,會更加的火大。
牛萌萌和丹宜正在出租車上,跟季成勳大聊特聊左芝肚子裡的孩子時,突然,牛萌萌的手機響了。
“萌萌,你現在在哪裡啊!快點回公司來!”同事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從擴音器裡放出來的,整個車子裡都聽到了他們的大嗓門。
他們就好像遭遇了九級地震似的,催着牛萌萌快點回去,說有急事,卻又不肯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牛萌萌本想着,今天她請了假的,可以不必理會。
但丹宜和季成勳都勸她先回公司看看,反正他們也沒急事,索性陪着她一起回去。
無奈,牛萌萌只好答應了同事,叫他們在公司等她。
祁慕初的車跟在後面,越開越覺得不對勁。祁慕初對f城並不熟悉,但是私家偵探給了他詳細的資料,當他看到牛萌萌的出租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往左拐,而不是向右拐時,知道他們不是直接回家。
“這個方向,是去哪裡的?”祁慕初問男秘書。
男秘書趕緊的打開導航看了又看,最後說:“這個方向,是往牛小姐的公司去的。”
祁慕初狐疑的嗯了一聲,吩咐司機小心跟着別暴露了,便沒有再出聲。
果然,出租車開到了汽車城,這條路兩邊全都是4s店,一家挨着一家,牛萌萌工作的那家,在這條路上最好的位置上,也是最顯眼的。
因爲,牛萌萌工作的這家4s店的門口,擺滿了鮮花。有一個男人,滿面春風的捧着紅色的玫瑰,身後,還在地上擺了一大串爆竹,簡直跟結婚現場似的,弄得紅紅火火,哪裡像是賣汽車的地方。
牛萌萌下了出租車之後,站在那裡愣了半天,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丹宜和季成勳也相繼下了車子,付完錢之後,季成勳打量着這家4s店,也愣住了。
“二姐,你上班的地方……好特殊……”丹宜感慨着。原來現在汽車銷售行業競爭這麼厲害,就算是賣豪車,也不至於這麼大陣仗吧。
牛萌萌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看,是自己工作的地方,沒有錯。
只不過,多了鮮花和爆竹,還多了一個男人——周正其。
他穿着筆直的西裝,打着紅色的領結,頭髮油光發亮的全部往後梳去,臉上,好像還擦了點粉,顯得特別的……白。
牛萌萌躊躇着往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的問他:“阿……其,你這是做什麼?”
“萌萌,我很喜歡你!我們……”
周正其手棒着玫瑰,一腳向前,本來想說“我們交往吧!”
可是,他沒有注意到腳下有塊香蕉皮,這一腳邁去,正好踩在上面。活活的,在牛萌萌劈了個一字步,肌肉拉傷,痛得他吡牙裂嘴的,剩下的話也沒說出來,雙眼含淚的望着牛萌萌,整張臉都在抽搐。
牛萌萌嚇得往後一退,撞到了丹宜。丹宜沒防着,手裡的袋子掉到了地上,奶瓶奶嘴再次撒了一地。
周正其抽搐着嘴角,指着那些奶瓶問她:“奶嘴是給誰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