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擁而眠,顧陳遠和安若兮已經做好了今日就起身飛往e國的打算。可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他們已經快到機場了,卻偏偏接到了安家的電話。安老爺子安康文病危,已經等着穿壽衣了!
安若兮的震驚是無以加復的,事前根本沒有聽到安康文病危的消息,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呢!一路隱忍了眼淚,可是一進w市就繃不住了,開始珠簾一般的往下掉。
“安安阿姨,你怎麼了?”本來就打算帶沫沫一起飛往e國的,此時自然也就帶着沫沫趕往w市了。此時沫沫就坐在安若兮的身邊,肉呼呼的小手不住的抹去安若兮的眼淚:“安安阿姨不哭,沫沫一直陪着您……再說,哭了對小弟弟不好……”
小小的孩子說出這番話來,尤其讓人心疼,安若兮抱着沫沫柔軟的身子低聲飲泣着。對安康文,安若兮原本就是親近的,即使後來安康文因爲安家的利益將安若兮作爲棋子。因爲,在安若兮看來,雖說安康文自私了一會,可是他也只不過是順勢推之,她與顧陳遠本就兩情相悅!
至於顧陳遠,自然在後視鏡裡看到了安若兮的狀態,安慰的話一直盤旋在心裡,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這種事情再怎麼安慰都是無濟於事的,他現在反而擔心安若兮這樣隱忍着會傷了身子,很多時候大哭出來遠比飲泣來得好。
一路疾馳,很快就到了安家,安雪澤早在門口等着了。顧陳遠一手抱着沫沫一手攬着安若兮,安雪澤迎了上來,眼眶已經紅了。
“阿澤,怎麼樣了?”
“太爺爺,只怕……”
話不用多說,安康文的狀況盡在不言中。安若兮離了顧陳遠的懷抱就往安康文的院子跑去,未進院子。幾位伯母的哭聲就傳來出來。難道還是沒趕上麼?
跌跌撞撞的進了房間,房間裡已經站了一屋子的人。幾位伯母和伯伯圍在安康文的牀邊,而安康文已經臉色蠟黃,處於彌留之際。
“姐姐。姐姐……”
安若茗第一個發現了安若兮,清脆的聲音非常顯耳。衆人均是回了頭,目光中除卻悲傷,卻還有着疑惑、嫉妒等複雜的情緒。此時的安若兮自是不去多管,穿過人羣就往安康文牀邊走去。可是才邁出幾步,腳下就是一絆,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這麼多人站在安若兮身邊,可是卻沒有一個伸出手來攙扶一下。安若兮一陣心冷一陣心驚,眼看着就要摔倒地上了,突然雙手被人攙扶住。原來是熊玉琴和戴美琪妯娌倆搭了把手。衆人此時才反應過來,均是上前虛情假意的一陣問候,安若兮嗤笑着,在熊玉琴妯娌倆的幫助下撥開了人羣。
未待安若兮走至牀邊,安康文已經伸出手來。本已受得皮包骨的手掌哆哆嗦嗦在空中懸而未落。安若兮又是鼻子一酸,連忙撲上前去將安康文的手握緊:“爺爺,安安回來了!”
“好……回來……就好……”簡單的五個字從安康文口中說出來,顯得尤爲困難,喉嚨口堵住的濃痰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顯得尤爲嘶啞:“我……我……還是等到了……等到了……”
在安若兮接到電話時,安康文的狀態已經不好了。衆人都以爲安若兮是趕不回來見安康文最後一面的,不想安康文愣是撐到現在。安家老宅的衆人不免一陣唏噓,至於這唏噓中的情緒爲何,怕都是心知肚明的。安無爲在世時,安康文就對他們一家另眼相待;安無爲去世後,安康文更是處處叨唸着安若兮的好。眼下衆人難免不去揣測安康文死等安若兮回來的用意。
衆人均是看着安康文和安若兮這爺孫倆。屏氣凝神,只盼着更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對話。只是,側耳間,安康文揮着乾枯的手,嘶啞着聲音道:“都出去。都出去,安安在,小銘在……”
一聲驅逐令讓衆人變了臉色,遺產的事情還沒有處理,此時讓安若兮和安若茗兩姐弟留下,豈不是擺明了要便宜他們兩個?衆人的想法是一致的,自是踟躕着不肯離開。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安無恙率先佔了起來,衝衆人一瞪眼,一幫人這纔不情不願的離開了。臨關門時,還很是不甘的往房間裡望了又望。
“爺爺,這……”
安若兮拉過安若茗半跪在牀邊,剛開口就被安康文打斷了。只見安康文無力的擺擺手,微弱道:“聽我說……聽我說……安安,小銘,爺爺……對不起你們……”
姐弟倆已經滿臉淚水了,安若兮自小知道這個爺爺疼愛她,她也是敬重這位老人的。而安若茗,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安家老宅,連學都在這裡上了,究其原因,自然是安康文這個爺爺對他百般疼愛與依戀。
“安安啊,現在的安家是渾水,你們別蹚渾水,亂了自己的生活。”安無爲努力地扯出笑容來:“我知道你們是好孩子,所以委屈你們了,委屈你們了……這遺產啊……”
“爺爺,安安很幸福,從不覺得委屈!”知道安康文的意思,更知道安康文說出這番話了有多艱難,安若兮打斷道:“安安和小銘什麼都不要,就要爺爺,就要爺爺……”
相比較安若兮表露出來的痛苦,小小的安若茗倒顯得含蓄得多。他上前一步握上安康文的手,跪了下來:“這遺產我們不會爭不會搶,爺爺,您放心!”
“好!好!好!”安康文欣慰得老淚縱橫:“可是,安安啊,爺爺還會要自私一回,安家不復當初啊,爺爺死後啊,你一定要讓阿遠幫襯着點……算是爺爺求你了,不論發生什麼,幫襯着點……”
此時此刻,安若兮怎麼可能會回絕,況且顧陳遠已經在這麼做了。她連連點點:“爺爺放心,也要放心,我一定做到,一定!”
“好啊,好啊!”聽了安若兮的話,安康文臉上的神色頓時明朗起來,聲音也洪亮了:“安安啊,那就讓外面的人進來吧!”
安若兮自是趕緊去開門,輕輕的喚了一聲,衆人便魚貫而入,看向她的神色各異。安若兮側身站到一邊,等衆人進去了,這才擡了頭準備進去。不想正好看到顧陳遠抱着沫沫走了過來。
“安安阿姨,您怎麼又哭了!顧叔叔會心疼的。”
人小鬼大,一句話就讓安若兮的悲鬱之色緩解了不少。點了點沫沫的小鼻尖後,轉身看向顧陳遠:“剛剛阿澤跟你說什麼了?”
顧陳遠一直沒有跟上了,必然是跟安雪澤有話說的。眼下,安若兮也沒有進房間去的心思,自然就想到了這一點。
“安雪凱出了點問題而已。”顧陳遠並不想隱瞞安若兮:“放心吧,我會處理。”
安若兮點了點頭,也沒有追問下去。看到安康文後,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人生在世無禍無災也不過區區數十載,自私一點去關心想要關心的人吧,別去煩惱那麼多。
顧陳遠攬上安若兮的肩,推了門進去,發現衆人的注意力齊齊集中在安康文身上。於是也不上前,乾脆找了個地方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
剛剛坐定,安康文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無恙啊,扶我坐起來!”
安康文喚了一聲安無恙,八十多的安無恙流着淚上前,也不肯假借人手,吃力的將安康文扶坐了起來。安康文坐起來後,拍拍安無恙的手,面色很是欣慰。繼而又轉向衆人,朗聲道:“今日便是我的大限之期,趁現在還睜着眼睛,把安家瑣碎之事交代一番。”
衆人眼中的精光並沒有逃過安康文的眼睛,可此時倒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他依舊笑着:“安家祖宅歷經兩百年,歷代傳於長子,無恙啊,今天我這個做父親的就將他給你了……安家在w市有十二處別墅,無病、無止,父親將他們傳給你們可好……”
很顯然,早在以前安康文就做了打算的,所以眼下囑咐也是有條不紊,極盡公平的。衆人細細聽着安排,越往後越吃驚,這些遺產竟然沒有安若兮姐弟倆。這樣一來,衆人自是在人羣中尋找安若兮的身影,不想巡視最後,發現顧陳遠就站在安若兮的身邊。
衆人發現,安若兮的臉色依舊,顧陳遠也沒有因爲這樣的遺產分配有任何意義。
“至於,安家出嫁的女兒,既然已經出嫁,那便不再是安家之人,安家傳統,於情,遺產中拿一千萬出來公平分配!”
一記重磅炸彈,圍在安康文身邊的出嫁了的女兒、孫女們立馬炸開了,整個房間裡只聽得出嫁的姑奶奶們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其中,安雪蘭的聲音尤爲尖銳。
“憑什麼?我們身上流的都是安家的血,憑什麼這麼不公平!”
說安雪蘭沒腦子,絕對不是刻意貶低。衆出嫁的姑奶奶們一聽得她在咋呼,立馬都安靜了,既然有人說出她們的憤慨,她們就完全可以旁觀。
“再說了,剛安若兮他們姐弟可是在房間裡待了許久的,誰知道老爺子有沒有私下裡給了什麼好東西!現在跟我們說公平,公平在什麼地方了……”
“安雪蘭,請注意你的言辭!”
“注意什麼?安若兮,別以爲我不知道,老爺子一向偏袒你,剛剛那會兒保不定就給了你鉅額財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