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直起了身子，不再看慕容涉歸，她知慕容涉歸在看着自己，即使有些難堪，但她不會讓自己失了儀態，死纏爛打不是她的風格。
少爺，既然你和她沒有什麼，那麼我還有機會的不是麼？她不過是一個名分，而我，卻是你最親密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想到此，後卿正了正色，也不再提感情的事，就把這些日子的情報細細與慕容涉歸說了。
而慕容涉歸見後卿公事公辦的樣子，卻是有些驚異她的快速轉變。
他以爲她會惱，以爲她會鬧，結果卻是這樣一副無甚所謂的樣子。慕容涉歸看不懂了，卻不知道後卿已經打好了算盤，打算和他耗上一生。
說完了公事，商討了楚軍動向，後卿甚至連接下來的打算都細細想好了，慕容涉歸覺得後卿是女諸葛。
後卿卻反駁道：“在我心中，女諸葛可比不上女扮男裝的花木蘭。”
“後卿，你覺得我此生還能做一個凡夫俗子嗎？”
“爲何不能，等主上的事情完成了，後卿陪你遊山玩水歸隱田園可好？這大好河山，後卿也只是匆匆路過而已，因爲沒有你陪我，一切風景又有何意義？”
聽到後卿這直白的話，慕容涉歸不敢應聲，他怕承諾，他給不起。
“我已經習慣了，承擔一切，肩負一切，你愛上的我到底是對還是錯？”
“我一早知你的責任，又如何會覺得愛你是錯的？”後卿心疼的撫上慕容涉歸的臉龐，把面具脫下了，現出那張隱於面具下過分蒼白的臉。
“你不要做勞什子將軍了可好？我喜歡看你是慕容無垢時的樣子，想必你也不是喜歡一直穿盔甲的。”
“後卿，這不僅僅是爲了義父，也是爲了我自己，我喜歡統領千軍萬馬的感覺，我喜歡站在高處，我喜歡控制一切，這些都是慕容無垢的身份所不能給我的。”
“我以爲你也會需要愛。”
“不，我不需要。愛是軟肋，是弱點，是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依舊會跳下去。”
後卿一愣，說道：“我不曾記得少爺你愛過誰，能讓你有如此感慨。”
“那不是我說的。是有人告訴我的。我不理解他，或許我有一點愛無能。”
“那……楚辭呢？”
“只是覺得，挺好玩罷了，她讓我覺得，怎麼說呢，有點不可控的感覺。後卿，你想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征服她，那該多好玩。”
後卿看着慕容涉歸不以爲意的神情，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征服欲。
所以說，是自己的投懷送抱讓他沒有徵服的慾望嗎？
後卿看着慕
容涉歸，如墨的黑髮，明明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怎的野心也這般大，自己終歸比不上他的野心吧。
他想建功立業，他想施展才華，他是不會甘於平凡的。即使自己真的如他所說，是重要的人，在這些志向面前，也是比不上的吧。
後卿默默推了門，想要離開了，留了一句：“征服了又能如何？總不是能伴你一生的人。”
其實後卿更想說的是，即使你名留青史，若是一生也不曾愛過人，那也是孤獨的吧。
後卿是知道的，慕容涉歸不娶自己，有他的理由，或許他只是怕愛上任何人。
若慕容涉歸真是這般想的，那娶一個恨自己的，總好過娶一個愛自己的，日久生情不是沒有道理的。
生在亂世，他們都身不由己，有時候命都不是自己的，何況愛呢？
只是少爺，若是我們有幸在這亂世活得久一些，即使你不愛我，你不愛任何人，我會陪着你，到快要死去那一天，你就會發現，原來我陪了你一生，那麼長。
一場相守，未必比不上一世相愛。
慕容涉歸聽見了後卿的話，站在門邊，看着後卿離去的背影，那黃衣襯着天藍，是極明媚的顏色。
後卿的話如同那明亮的黃，衝擊了他的心，他呢喃道：“一生？我怕是，遲早會死在戰場上的人。何必期待這些不可能。”
只是當時的慕容涉歸併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可控的。有時愛若溫瀾潮生，柔軟得不能推開，或許也不想推開。
次日，慕容涉歸從校場回來，見楚辭在書房專心的寫着筆劃，便問道，“怎的今天不找錦雲下棋了？欲速則不達，練太久你遲早會煩的。”
楚辭也不擡頭，執着筆，努力的把筆桿豎直了，說道：“煩了我自然會停，練字心可以靜下來而已。”
“嗯？夫人心煩？爲夫可否爲你分憂？”慕容涉歸走到楚辭身後，而楚辭感受到他的靠近，身子一僵，不知怎的突然腦海裡一閃而過慕容涉歸與那黃衣女子親暱的場面，說道：“你別靠那麼近。”
慕容涉歸只好後退一步，說道：“心情不好？我惹你了？”
楚辭寫了一筆捺，語氣是漫不經心的，“沒有。”筆未停，楚辭又問道：“那位黃衣的姑娘叫什麼名字？怎得美得讓人驚心。”
“嗯？你說後卿？的確，她很美。”
楚辭放下筆，直視慕容涉歸的眼睛，說：“既然你都與後卿姑娘如此親暱，爲何非要爲難我？你們有情人在一起不好嗎？”
“你那隻眼睛看到我們親暱了。”
“都親上了，還不親？將軍果真是不負責任之人。”
慕容涉歸緩緩的說道，“莫非夫人吃味了？”
“慕容將軍，你明明知道我們什麼關係，不必總是講這些曖昧的話。你今日還打算教我識字嗎？若是不教了，我去找錦雲下棋。”
“教。”慕容涉歸應了一句，拿起書來，楚辭見此，也不再說什麼。
慕容涉歸便給楚辭一邊寫，一邊講。許久，見楚辭一臉不解的樣子，便說道：“兵法太深了？還是我給你講象形字，再慢慢學？”
“你會不會嫌我學得慢？”
慕容涉歸只是笑着說：“傻問題。我先教你基本字型，然後我們一邊再來讀這個。”
許久，慕容涉歸說道：“今天先到這裡吧，講太多你也記不住，練練筆劃，再記下這幾個字，有不懂就問我。嗯？”
楚辭應了一聲嗯，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慕容涉歸說：“我有些事情，今夜就不回來了，書房的牀如果不舒服你就和我說。”
“謝謝你。”
“謝什麼？”
“沒什麼。”
慕容涉歸走後，楚辭練足了今日的時辰，想起了有物事留在臥房了，打算拿到書房裡來。
楚辭進了臥房，卻看見書案上多了一封信，空白的信封，她打開了，是樓裡的信！
信上並不是文字，而是各種暗號，楚辭不識字，但對於這些暗號，是瞭然於心的。若非樓裡的人，只會認爲是亂畫的廢紙。
楚辭組織了暗號，明白了上面寫的意思：“留，待命，留意軍事動向。”
這是要她當臥底？潛伏在慕容涉歸的身邊。
楚辭有些不知所措，平心而論，慕容涉歸除了限制了她的自由，並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情，在心裡她並不想和慕容涉歸爲敵。
可是，她是幽冥樓的人。註定是要與之爲敵的。
只因帶着這樣的心理，接下來幾日楚辭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慕容涉歸。
他溫柔的笑，他討人嫌的言語，他小小的壞心眼……
楚辭想像初識般討厭他，卻發現她喜歡上了和慕容涉歸在一起的輕鬆，這是她活着十八年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
楚辭會每日親自下廚，給慕容涉歸花心思做各種點心。即使她心裡這樣對自己講，不過是爲了兩不相欠。
只是爲何聽到他讚歎自己手藝的時候，會不自覺的心就喜悅了起來。
楚辭已經識得了一些簡單的字，她一直擔心慕容無垢遲早會沒有耐心，而事實上是即使慕容涉歸已經忙的焦頭爛額，她過去問他一些淺顯的問題，他依舊沒有對自己發脾氣。
其實她寧願慕容涉歸對她差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