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珏不可能讓古佳茉一直站着看完相冊,所以在古佳茉剛剛翻了幾頁之後,他便扶着她在沙發上坐下,和她一起慢慢看完這本相冊。
和自己相識之前的古佳茉,是他沒有機會參與過的,透過照片,他似乎可以看到那時的黎佳茉內心的孤獨。
古佳茉是孤獨的,即便有劉媽真心呵護,但是劉媽畢竟只是照顧她的人,而不是她的親人。
親情的缺失給古佳茉的成長還是帶來了一定的影響,讓她的感情有些淡漠,行事也更加理智,很少會感情用事,遇到易珏之後同樣如是,這樣的性情也讓兩人的感情之路多了一些坎坷。
而從照片上,易珏也看的出來古佳茉有多麼喜歡繪畫,只有在和繪畫有關的事情上才能讓她微展笑顏,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完全放棄繪畫。
如果不是因爲古家,因爲古梅加在她身上的責任,古佳茉一定會成爲一名優秀的畫家,就像她夢想的那樣,在以後的某一天可以開一個個人畫展,展出的全部是她滿意的作品,讓更多的人可以看到她的畫。
作畫時的古佳茉眼中有着令人炫目的神采,那樣的神采只有在她作畫時纔會閃現,可以想象當初不得不因爲責任扛起整個古家,古佳茉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棄畫從商,完全不相干的兩個領域,古佳茉必須從頭學起,其中艱辛,不足爲外人道,沒能親手指導古佳茉的商業啓蒙和成長,易珏一直深以爲憾。
而此時的易珏突然有一個想法,他希望古佳茉可以繼續做她最喜歡的事,古家有易家護着,不會有事,等到他們的女兒長大,就將古家徹底交出去,她就可以專心作畫,或許用不了等那麼久,他就可以用古佳茉這些年所作的畫爲她辦一個個人畫展,讓所有人都來參觀她所作的畫。
古佳茉是爲畫而生的,沒有人有權利剝奪她的這項愛好,她的天賦也不能被埋沒。
並不知道易珏已經暗下決定的古佳茉還沉浸在剛纔一幅幅照片裡,一時間沒有辦法完全將感情從中抽離了出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看到古佳茉動容的表現,黎梓倫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好在爺爺的心血沒有白費,古佳茉的心還是軟的,看到這樣用心的相冊,不可能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等到古佳茉的心情差不多平復下來,黎梓倫纔開口說話:“這是爺爺留給你的最重要的東西。”
這本相冊雖然爺爺沒有明說,但他知道,這是爲古佳茉所留。
“爺爺生前每天都要翻看這本相冊,裡面的第一張照片都是爺爺親手放進去的,那張剪報也是爺爺親手收集剪好放進去的。”黎梓倫繼續說。
作爲爺爺最信任的孫子,他自然已經看過這本相冊,對相冊裡的照片很熟悉。
“爺爺最後的時間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翻開這本相冊,指着裡面的照片給我說它是在什麼時間拍的,當時的你在做什麼。”這些都是黎老爺子派人收集照片的時候順便一起收集的資料,黎老爺子都印在了腦子裡,和黎梓倫說起來如數家珍。
看黎老爺子說着這些時候的表情,就像那時他所說的是他最喜愛的孫女,而不是一直忽視的古佳茉。
或許是在最後時間裡,黎老爺子才覺醒了血脈裡屬於祖孫情的那份感情,而古佳茉這個他認爲虧欠最多的孫女,就成爲了這份感情的寄託對象,那本相冊的每一張照片,都被黎老爺子珍惜的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在最後的這段日子,是真的覺得對你虧欠,所以想要親口向你述說這份悔悟,可惜他最終還是沒有等到。”說到這裡,黎梓倫還是忍不住透露出自己的埋怨。
最後這段時間爺爺對古佳茉的感情,讓他這個從小到大都享受了黎老爺子的精心培養的孫子都覺得有些嫉妒,但古佳茉卻偏偏不肯給這樣一個已經知錯的即將離世的老人一個懺悔的機會,就這樣讓他帶着遺憾離開了這個人世間。
黎梓倫對古佳茉當然會有埋怨,否則他也不會在突然失去爺爺後一時激憤之下就打算去找古佳茉質問。
關於這個問題,古佳茉沒什麼好辯解的,以黎老爺子之前的行爲來說,易珏會阻止自己和他見面,甚至壓下黎老爺子重病的消息,都是爲了她好,她不可能因此怪他,更不可能因爲黎梓倫的幾句埋怨就去指責易珏這樣做不對。
黎老爺子和易珏在古佳茉心裡的地位,完全沒有可比性。
但古佳茉還是願意爲自己的行爲道歉,這確實是她的錯:“對不起,是我沒能及時得到消息,才讓老爺子抱憾離開。”
黎梓倫的關注點卻沒在這裡,而是:“你難道直到現在還不肯原諒爺爺,喊他一聲‘爺爺’嗎?”
古佳茉對黎老爺子的稱呼依舊是之前的“老爺子”,就算看到黎老爺子專門爲她收集製作的相冊,也沒有融解的跡象。
難道她剛纔的觸動都是假的嗎?
古佳茉擡起看向驚訝中帶着怒色的看着自己的黎梓倫,他的眼中有些不可思議,似乎是覺得自己太過鐵石心腸,連一個老人死前的心願都不願意達成。
古佳茉微微皺眉,她一直這樣叫慣了,沒有改過來,在收到黎老爺子的這份心意之後,她已經決定原諒他了,況且黎老爺子並沒有對自己做什麼,他的錯誤就是在於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的懺悔也無法改變什麼,她現在的“原諒”也無法改變什麼,但如果這樣可以讓所有人都好過一點兒的話,古佳茉不介意現在就“原諒”黎老爺子。
“抱歉,沒有叫習慣。”
古佳茉對着黎梓倫說了一句,便轉身面向牀上的靜靜躺着的黎老爺子。
“爺爺,”她叫着這個生疏的稱呼,“我是佳茉,我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說完這句話,本來心情沒有太大起伏的古佳茉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喉嚨一堵,接下來打算當成一項任務來完成想要說的話就卡在喉嚨裡,一時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