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易老爺子對易明珠還有她的母親都是有愧的,是他學會了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繼承人,卻沒有學會如何做一名合格的丈夫和父親,易明珠的母親的歇斯底里,他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而易明珠之所以會養成現在這樣的性格,他也難辭其咎。
所以在得知那件事的真相之後,易老爺子並沒有選擇說出來,而是幫易明珠悄悄掩蓋真相,只是心中對易明珠這個女兒的愧疚全數轉移到了妻子的身上。
做錯事的是他,妻子對易明珠這個繼女也一直努力迎合,從來沒有爲難過她,但易明珠卻因爲自己的喜恨愛憎害了妻子還有她肚子裡那條無辜的小生命。
那是他的血脈,是他和妻子心心念唸的愛的結晶,是未來的易家繼承人。
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孩兒,也就是說,在易珏之前,他是有一個沒能生下來的哥哥的。
所以,在易珏出生後,易老爺子纔會恨不得將所有的愛和最好的都給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連帶着他的母親和哥哥的那一份。
而對於易明珠,說實話,易老爺子連最初的愧疚也被她不斷挑戰自己的行爲幾乎快要消磨光了。
這樣狠心絕情的性子,如果是個男孩兒,易老爺子必然要做些什麼防備着的。好在她是個女兒,沒有爭奪易家家主之位的資格,有再大的野心也沒用。
但總歸是親生女兒,易老爺子還是顧念着那份血脈相連的親情的,而且他年紀大了,想要兒女陪在身邊的想法越來越深,雖然有阿珏和小茉茉,但易明珠那卻也是他的女兒。
可正如易老爺子自己所說,易明珠沒事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每一次的通話代表的都是她有求於他,或者顯袁家,或者是爲袁智楠,或者是爲一份合同,或者是爲報復某個得罪了她的家族。
而這一次,不用她說,易老爺子也知道她爲什麼會打這通電話。
“我以爲您並不想看到我,所以不敢隨意聯繫您。”
聽到易明珠的話,易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並沒有對易明珠憤怒的詰問解釋什麼。
這讓易明珠感到無端的難堪。
難道自己在他的心裡就這麼不重要嗎?面對自己的詰問竟然連解釋都不願?
在他的心裡,是不是隻有易珏纔是他的孩子,自己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如果不是身體裡流着他的血,連她的死活都不會管?
易明珠止不住自己的心中不停冒出這樣的想法。
可以說,雖然她已經六十歲了,但內心裡還是那個缺少父愛的小女孩兒,面對易老爺子,她的冷靜就會消失不見,忍不住用自己的語言去傷害那個老人,想要看到他因爲自己而產生情緒波動。
一個小女孩兒說不出口的在乎,但易明珠卻讓這份在乎變了質,將自己和易老爺子推的越來越遠。而她的野心,也註定不會成爲易老爺子所喜歡的女兒。
易明珠深吸了口氣,壓下了自己每每對上易老爺子就忍不住上下翻騰的思緒,冷聲說出自己的來意:“易珏爲什麼對袁氏集團出手?他這是看不慣我這個姐姐所以想要抹殺我嗎?”
“一個袁氏集團而已,你會放在眼裡嗎?”易老爺子淡聲反問。
他說的沒錯,一個袁氏集團而已,連易明珠嫁妝的五分之一都沒有,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再創造一個袁氏集團。
但上一次袁氏集團面臨危機時易明珠沒有給兒子袁智楠資金支持,讓袁智楠只能求助於赤煞。
這一次也是一樣,只要易明珠願意,袁氏集團的危機並不算什麼,易珏雖然在打壓袁氏集團,但卻沒有將其趕盡殺絕的意思,只是想讓袁智楠狠狠的肉痛一次,讓他知道什麼是他可以碰的,什麼是他不能碰的,知道收斂自己的行爲。
易老爺子也是知道易珏只會對袁氏集團下手,對袁智楠這個大十歲的外甥,只要他不再作死,易珏只會做到這裡罷了。
而易明珠的嫁妝足以讓他們母子衣食無憂。
但如果他們想要東山再起,是不可能的,易家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進行破壞。
易珏可以容許他們過衣食無憂的生活,因爲不管他多麼不屑和厭煩,易明珠和袁智楠都是他的親人,而且是被易老爺子有幾分放在心上的女兒和外孫,他不能做的太過。
但如果他們想要像從前一樣享受高高在上的地位和衆人討好的目光的話,易珏會用事實告訴他們,他們是在癡心妄想。
易老爺子也沒有別的要求,只要袁智楠和易明珠可以好好的活着就夠了。
“你應該知道原因。”
易明珠一哽,她是知道原因,但卻並不認爲兒子袁智楠的做法有什麼錯。
“什麼原因?我不知道。”
聽到易明珠的否認,易老爺子不介意將話說的更清楚一些:“袁智楠聯合頌兆傳媒的千金,散佈古家和易家新聞,還牽扯到了安迪家族和法雷爾家族,這件事你會不知道嗎?”
“你怎麼就能肯定這件事沒有傳入安迪家族和法雷爾家簇的耳中?”
一個是世界聞名的黑道世家,對這種新聞可能不是十分在乎,而且現在蘭斯還在易家手上,阿維德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但得知易家對袁氏集團的打壓,未嘗沒有在其中插一手。
一個是F國的老牌貴族,以安迪集團一向對名譽的在乎,不會允許這種繼承人的醜聞出現,洛奇也還沒有到可以自己當家做主的時候。更何況經過易家的打壓,洛奇這段時間的日子並不好過,這一次袁智楠自己作死,洛奇難得和家族達成一致,在易家打壓袁氏集團的過程中推波助瀾。
所以,易家在打壓袁氏集團的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只不過只有一個開頭,後面法雷爾家族和安迪家族可是出了不少力。
易明珠幾乎立刻就聽明白了易老爺子的意思,她的心裡未必沒有這個猜測,只是不想往好個方向去想罷了。但此時易老爺子說出來,她幾乎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話。
法雷爾家族和安迪家族行事的霸道和易家也不相上下,袁氏集團在他們面前只有被炮灰的份兒。
易明珠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對她和袁智楠來說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是易家確確實實對袁氏集團下手了不是嗎?”
如果沒有易家的主動,其他兩個家族再憤怒,也不會妄動易家的姻親集團。
正因爲易家擺出了一副要將袁氏集團置於死地的模樣,所以法雷爾家族和安迪家族纔會沒了顧忌。
“這是對袁智楠的懲罰。”易老爺子只說了這一句。
易明珠立刻反駁:“智楠他做錯什麼了?”在她看來,智楠唯一的錯誤就是比不上易珏那個小雜種在老爺子心裡的地位,最大的錯誤還是易珏根本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易老爺子對易明珠一直裝傻的行爲很是看不上,她以爲她不說,袁智楠所做的事情就可以一筆抹掉嗎?
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爲她的意志就消失不見。
“既然受了易家的庇廕就應該好好的維護易家,但袁智楠對易家不僅沒有感恩和維持,反而對易家出手,這難道不是他的錯嗎?”
如果不是易家,袁氏集團怎麼可能有現在?
既然袁智楠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源於易家,卻在背後向易家捅刀,這樣忘恩負義的行爲,難道不該罰嗎?
更何況他還對易珏和易家抱着不軌的心思,更加不可輕易饒恕。
易明珠張口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因爲易老爺子的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但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但,“當初是您要將我嫁入袁家的,卻害的我年紀輕輕就守寡,獨自撫養兒子,難道不應該補償我嗎?”易明珠的聲音裡含着深深的怨意。
原本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必嫁入連易家的萬分之一都沒有的袁家,她也根本就看不上袁家。
但當年的易老爺子一意孤行,不顧她的激烈反對,一定要將她嫁入袁家。本來袁智楠的父親袁衍忠面貌英俊,爲人溫和善良,對她的任性和大小姐脾氣也一直願意包容理解,甚至在他的有意爲之下,易明珠和易老爺子的關係也有所緩和。
但這一切也只是維持了短短的三年時間,一場意外奪走了袁衍忠的性命,也讓易明珠的性格再次扭曲,對易老爺子的恨比之前更甚。
如果沒有感受到溫暖,她可以一直裝作堅強的冰冷下去,但一旦嚐到了溫暖的滋味,再讓她迴歸冰冷,她怎能甘心?
她的痛苦,她的憤怒,她的不知所措,她的失魂落魄,她人生中所有的悲劇,都是易老爺子一手造成的,所以,他就應該對他們母子負責,對袁家容忍退讓,不該因爲袁智楠的某些錯誤就毫不留情的下手。
易老爺子聞言一哽,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