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徐蔚然無比倔強的臉,槍口抵着她的前額,因爲用力,甚至白皙的皮膚周圍都已經變成了青白色。彼此的溫度通過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散發出,熱度竟然一直蔓延到了心裡。
那張臉,明明近在咫尺,然而卻讓陌世覺得遙不可及。
徐蔚然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她難道就真的料定了他不會開槍嗎?憑什麼,憑什麼那樣以爲?
說實話,陌世是憤怒的,憤怒的恨不得立刻開槍。然而看着眼前徐蔚然倔強的摸樣,他卻無論如何也扣不動扳機。明明只要一秒鐘不到就可以,明明仇人就在眼前……
在陌世的心裡,有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咆哮着。
吵鬧不斷的狂吼讓他頭疼欲裂,臉色愈發的陰鬱。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彷彿蘊藏了狂風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陌世,對不起。
徐蔚然在心底飽含歉意的跟陌世道歉,然後倔強的閉上眼睛。她在賭,賭陌世不會開槍。儘管他把她當做復仇工具,她依舊可以斷定,陌世不會開槍。
雖然她知道自己在自私的利用陌世,但是她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父親被陌世殺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雙方的殺手開始彼此對峙。而付晨東也一直在黑暗中,等待着事態的發展。
如果說有人想要讓徐蔚然死,那麼那個人就只可能是徐婷。
在車子裡,透過車窗她也可以把眼前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她比誰都希望陌世能夠開槍,徐蔚然死了,她就可以從此高枕無憂。最好讓那個徐蔚然所謂的父親也被陌世給殺死,一勞永逸。
“呵。”
陌世忽然發出一聲諷刺的冷笑,他的眼底涌現出一抹澀然。那一聲冷和,彷彿是利刃,刺入徐蔚然的心臟。她的心也跟着狠狠的揪緊,同時又冒出酸澀的泡泡。
她選擇了擋在陳恆宇面前,就代表她選擇了背離陌世。
這個道理,她知道的一清二楚。面對陌世的冷笑,她縱然做好了準備,也依舊會覺得痛。
儘管,徐蔚然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下次遇到,我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陌世說完,收回手。他的目光一片冷凝,一眨不眨的盯着徐蔚然。黑暗中,冷風吹拂着他的短髮,髮梢迷離了雙眼。那雙璀璨的如同星辰一般的眸,彷彿閃爍着冷冽的光芒。
徐蔚然知道,她賭贏了。可是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有股從未有過的苦澀感。
她呆愣着站着,雙眼無意識的看向陌世。徐蔚然根本沒有察覺背後陳恆宇臉上緩緩露出的一抹猙獰笑容,也沒有看到他從口袋裡掏出的槍。
槍口對準陌世:“砰砰。”
兩聲槍響打破了沉凝的氣氛,也讓徐蔚然嚇了一跳。她的眼睛一點點的瞪大,看着陌世的身影如同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一點點的往一側倒去。
心,像是停止了跳動一樣。從未有過的感覺席捲而來,徐蔚然急切的想要上前扶住陌世,然而雙腿像是失去了機能,只能死死地瞪着陌世。看到他臉上的冷笑,徐蔚然竟然覺得十分蒼涼。
就像是,蘊含着失望和寂寥。
噗通!
在陌世還沒有倒地之前,從徐蔚然的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她臉上的表情僵硬起來,身體漸漸的開始顫抖。
徐蔚然還沒來得及回頭,此起彼伏的槍聲就打破了暫時的寧靜。是陌世跟陳恆宇的人,因爲剛剛的槍聲,徹底的引爆了彼此之間的硝煙。
“蔚然。”
陳曄焦急的大喊出聲,不顧危險的往徐蔚然的身邊衝去。而徐蔚然像是沒注意到周圍的危險,她僵硬着表情轉身。陳宇恆倒在血泊中,不斷的有鮮血從他的背後流出來,染紅了一大片。
刺目的紅彷彿是天邊的晚霞,觸目驚心。
“父親!”
徐蔚然一聲驚叫,撲向陳恆宇。
而另一邊,陌世則在即將到底之前忽然一個側身,利落的站了起來。鮮紅的血沿着他的左臂滴落在地上,濺開了一朵朵鮮豔的薔薇。
原來,剛剛的兩槍,一槍是陳恆宇開的,而另外一槍是靜候時機的付晨東。在陳恆宇開槍的同時,付晨東比他反應更快的開了槍。子彈穿透了陳恆宇的後心,也順便導致了他的子彈偏離了最初的軌道。最終,陳恆宇當場死亡,而陌世不過是左臂擦傷。
雙方交鋒,子彈不斷的從上空擦過。
陌世站穩了身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徐蔚然跪在陳恆宇的面前。
另一邊,陳曄則拼了命的往徐蔚然的身邊衝過來。他發過誓的,要保護好徐蔚然。身後,他的人在掩護着。儘管如此,一顆子彈還是射中了陳曄的左腿。
劇痛讓他身形踉蹌,差一點摔倒在地上。
“蔚然,快過來,危險。”
忍着疼痛,陳曄不顧一切的大喊着。陳恆宇已經死了,他不能讓徐蔚然再出事。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保護好她。
不斷的有人中槍,丟了性命。而圍繞在陳曄、徐蔚然以及陌世的周圍,子彈似乎有意的避開了一般。很快陳曄就跑到了徐蔚然面前,他把她護在胸前。
“父親已經死了,你不能再出事。”
陳曄的聲音裡透着堅決和不容抗拒,徐蔚然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呆呆的任由陳曄指揮。她窩在他的懷裡,那些槍聲和慘叫聲統統聽不到。
“蔚然堅持住,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
陳曄一邊安慰着徐蔚然一邊往後退,他必須要帶着她離開這兒。只要上了車,他就可以帶着她離開,安全的。
“把人還給我。”
看着擋在面前的陌世,陳曄的眼神變得愈發狠戾。他抱緊了徐蔚然,拿槍指向陌世:“到了現在,你已經失去了資格。仇已經報了,蔚然從此再也不欠你什麼。”
“把人還給我。”
陌世也毫不客氣的拿槍指着陳曄,他的語氣亦是固執的不肯退讓。
兩個人對峙着,根本不在乎雙方還在交火。此刻,槍聲似乎成了背景音樂。燈光,晚風,配合着凝固的氣氛,活像是驚心動魄的電影場面。
“嘭。”
突如其來的槍聲打破了幾乎凝固的空氣,又一顆子彈射中了陳曄。他的手忽然鬆開,似乎已經不足以承受徐蔚然的重量。猝不及防,徐蔚然也跌倒在地上。
“哥,你受傷了?”
看到陳曄被鮮血染紅的雙腿,徐蔚然面色慘白的驚呼出聲。
“沒事,我會帶你離開的。”
陳曄忍着痛,露出一抹笑安慰着徐蔚然。而徐蔚然卻忽然像是發了瘋似得,猛然轉身瞪着陌世,眼神裡充滿了怨恨。
“爲什麼?殺了父親還不夠嗎?”
面對徐蔚然的質問,陌世選擇了沉默,即使開槍的人根本不是他。
“陌世,我恨你,我恨你。”
徐蔚然不顧一切的大吼着,她的眼神裡充滿了絕望的恨。那雙含淚的眸,彷彿寫滿了責怪和幽怨,讓陌世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他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有冰冷的海風,灌進喉嚨裡,很疼。
“蔚然小心!”
陳曄忽然發出一聲驚呼,不顧一切的撲上前把徐蔚然護在懷裡,順便在地上滾了一圈。一顆子彈射中徐蔚然之前站的地方,擦過地面冒出一絲絲的火花。
“哥,哥你沒事吧?”
徐蔚然慌忙從陳曄的懷裡爬出來,一臉關切的看着他問道。
此時,雙方人馬的對峙似乎到了白熱化的狀態。越來越多的子彈穿過三個人所在的中心位置,周圍不斷的有子彈擦過地面迸發而出的火花。
“阿東,讓他們停。別開槍,會傷到徐蔚然的。”
陌世通過耳麥急切的朝付晨東下命令,他一邊躲避着子彈一邊試圖衝到徐蔚然面前保護她。然而因爲場面過於混亂,他根本無法靠近。好幾次,子彈都擦過他的身體。
遠處,付晨東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張臉早就黑成了一團。
“該死,你以爲你是靠什麼纔會在槍林彈雨中平安無事的。”
付晨東一邊叫罵一邊往對面開槍,彈無虛發。那些試圖射擊陌世的人全都斃命在付晨東的槍口下,他也不再待在同一個地方,開始朝着陌世衝過去。
因爲陌世的命令,夜歸的人沒有再開槍。幸好有付晨東在,陳恆宇的手下也只剩下寥寥幾個。
局勢,差不多已經控制住了。
砰砰砰……
最終,陳恆宇的手下全都死在付晨東的槍下。而夜歸的殺手也在此時全部涌向陌世,所有的槍都指向陳曄。
陳曄拼命的想要把徐蔚然保護在懷裡,然而徐蔚然卻推開了他,反而擋在他的面前。她擡頭,眼神倔強的看向陌世:“陌少,從這一刻開始,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至於以後會怎樣,全憑天意。”
徐蔚然說完,忽然勾脣露出一抹明媚的笑。
就在所有人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她忽然轉身抱住陳曄,在衆目睽睽之下縱深跳入大海。
“徐蔚然!”
“蔚然!”
陌世和付晨東同時大驚失色的驚呼道,兩個人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抓。因爲怔愣的幾秒鐘,兩人都晚了一步。陌世的手只來得及擦過徐蔚然光滑的髮絲。
噗通……
落水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無比突兀,風吹過,陌世的掌心一片冰涼。
他竟然,沒有抓住!他竟然,眼睜睜的看着徐蔚然在自己的面前落入大海。她的身邊還跟着受傷了的陳曄,而他們跳下去的位置恰好是整個港口水位最深的地方。
“愣着幹嘛,找人潛水去找。”
付晨東一臉陰沉的回頭大吼着,那些精銳迅速的開始行動起來。付晨東回頭,恰好看到陌世要往海里跳。他的眼神一變,迅速的衝上前一把抓住陌世,直接把他往後甩。
“你瘋了,帶着傷口跳下去,想找死?”
“放開,我要去找蔚然。”
“不是已經決定了要做個了斷嗎?既然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就當做一場夢就好。就算你現在跳下去,就算你找到了徐蔚然,又能做什麼?”
付晨東怒氣衝衝的瞪着陌世,他也不希望徐蔚然出事。畢竟,他答應過童心。
但是比起徐蔚然,他更擔心陌世的安危。他已經受了傷,在這種時候如果跳海的話,後果絕對是凶多吉少。
了斷……一場夢!
真的,是這樣嗎?
陌世呆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向漆黑無邊的大海。耳邊,海浪的呼嘯聲越來越大,像是響雷,讓人有股耳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