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福公公從外面進來,書香見主子正在沉思在奏摺之中,便輕手輕腳的走上前詢問有什麼事。
“是什麼事?”君曜最終在那本參奏蕭權的奏摺上寫了“待議”二字,剛放下手中的奏摺,看到書香猶豫的站在那裡,便開口詢問道。
書香猶豫着道:“回皇上,方纔福公公來問,蕭妃娘娘派人過來問,您今晚是不是過去挽月殿休息?”
君曜聞言,俊秀的眉頭下意識的一皺,“啪”的放下手中的茶碗,面色有些難看。
書香見狀,忙跪了下來:“奴婢該死。”
君曜察覺自己失態,看着跪在那裡的嬌弱身影,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方纔城樓上的那抹倩影,神色下意識一暖:“你何錯之有?起來吧。”
“謝皇上。”書香正鬆了一口氣,站起身退到了一旁,突然聽到君曜問:“書香,你跟我多少年了?”
書香臉上閃過一陣愕然,恭順答道:“回皇上,八年了。”
“哦。”君曜放下手中硃筆,斜靠在軟榻上,“朕記得剛見你時,你和御好差不多大。”
“是,奴婢是壬戌年生的,和護國公主同歲。”
“可有心上人了?”君曜看似無意的問道。
書香說着,嬌美的小臉頓時變得通紅,呢喃道:“皇上糊塗了,奴婢是被貶罰的官奴,世世代代都是爲人奴的,奴婢怎敢存了那樣的心思。”
君曜藉着燈火細細的打量着那個清秀的人兒,沉吟道:“朕記得你父親原是文淵閣大學士,你也算是系出名門,你若有心,朕可以幫你脫離奴籍,讓你自行安排婚嫁。”
“不--”書香猛地擡頭,清秀可人的小臉突然蒼白起來,“請皇上收回方纔的話,奴婢不要脫離奴籍。”
“這又是爲何?”君曜輕抿了一口茶,問道。
“其實……其實奴婢心裡已經有人了,但那人不是奴婢可以高攀的,奴婢只願能永遠伺候他,能天天看到他就好了。”
君曜並非冷清之人,聽了這番話,哪有不懂的,在他心裡,雖從未把這個小丫頭當做奴僕,卻也沒有男女之情,只是如今的情勢下,後宮確實也該有幾個自己的人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書香慶幸他沒怪罪自己的魯莽衝動之餘,不免有些有些失落,剛轉身要走,卻聽身後的男子開口道:“等等。”
君曜站起身,上前拉過她冰冷顫抖的手,用食指輕輕擡起她精巧的下巴,認真的看着她:“今晚你願意留下來嗎?”
書香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的迴應自己,看着面前那張日思夜想的俊美容顏,心中猶如小鹿亂撞,幾乎要應了下來。
就在她想要應下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他眸中深邃莫名的眸光,腦中理智閃現,忙跪了下來:“奴婢不敢,這裡是凌霄閣,是皇上批閱奏摺的地方,奴婢即使心中千般願意,也是不能留下來的,請皇上明鑑。”
君曜滿意的笑笑,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這還算是個穩重得體的人,便上前扶起她,“你記住,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奴婢,你是朕的才人,香才人。”
皇城最繁華的官家府邸衚衕裡,一輛青色帷布馬車一路快行,在門庭冷落的蕭侯府門口停了下來。
此刻已是掌燈時候,守門的小廝原以爲不會有人,正在用膳,這時聽到敲門聲,忙嚥下嘴裡的飯,跑來開門,待看清面前的人時,滿臉都是惶恐:“側……側夫人,您回來了?”
御好並不理會他的失
禮,只問:“侯爺可回來了?”方纔御好在凌霄閣樓上冷靜了一會兒,始終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勁,後來細細一想,總算是明白了蕭權之所以這麼做的緣由,可是等她回到扶贏閣的時候,卻發現蕭權已經不在了,是以她顧不得和君曜辭行,回了侯府。
“是,侯爺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
聽到守門小廝這麼說,御好緊張的心才靜了下來,忙追問:“侯爺現在在哪裡?”
“這個……這個。”守門小廝面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側夫人,您回來了正好。”一個清冷穩重的聲音響起,御好望去,不遠處,一襲青袍的秦然匆匆跑來,“小的正要去找您。”
“怎麼了?是不是侯爺出什麼事了?”
“不是,侯爺沒事,是小少爺……”
“遙兒?”御好不等秦然說完話,推開他,撒腿就往疏影閣跑去,現在已是掌燈時分,疏影閣外卻格外的熱鬧,裡裡外外圍了很多奴僕婢子,還有幾個看着像是奶媽的婦女搖着頭從裡面出來。
“讓開。”御好冷喝了一聲,衆人看到御好,面色都有些複雜,御好知道,如今京中有很多對她不利的流言,她的名聲怕已經很不好了,可她顧不上這些,斂了裙子,便往裡面跑。
“哎呦,側夫人,您可回來了。”說話的是專職伺候遙兒的劉媽,素來是個能辦事的,照顧孩子也很有一手,是以御好一直很放心把遙兒交給她照看,可如今連她都是一副無奈的樣子。
御好心裡焦急,正想追問她遙兒到底怎麼了,卻有一個嬌柔的聲音比她更早的響起:“劉媽,遙兒怎麼了?”
御好回頭,看到墨螓卿一襲銀色的流水紋長裙曳地,快步跑了進來,看到御好的剎那,面色一窒,訕訕的停住了腳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遙兒怎麼了?”蕭權的聲音在墨螓卿身後響起。
御好冷眼看着兩人相約而至,心裡堵得難受,卻又無暇顧及太多,轉身注視着劉媽,劉媽見狀,忙陪了笑臉:“侯爺,夫人,側夫人,你們彆着急,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少爺自小是側夫人親自餵養的,側夫人不在的這些日子,小少爺愣是不肯喝其他人的奶,奴婢照顧孩子這麼多年,從未遇到過,後來夫人說可以給小世子餵羊奶喝,小世子果然乖乖了喝了。”
“是啊,遙兒一直很喜歡喝羊奶,既是如此,這又是怎麼了?”墨螓卿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不知怎麼了,小世子從傍晚一直哭到現在,愣是一點都不肯吃,奴婢便想小世子是不是想喝母奶了,便讓秦管事去找側夫人,不想驚擾了侯爺和夫人,奴婢罪該萬死。”
御好聽了劉媽的一番話,下意識的看同時出現的兩個人,心裡五味雜陳,複雜得緊,但聽到遙兒並無大礙,便也放下了心:“沒事就好,快把遙兒抱來我看看吧。”
“是。”劉媽見御好無苛責之意,鬆了口氣,忙進裡屋抱了遙兒出來。
御好忙接手抱過他,幾日不見,遙兒比先前結實了許多,也重了一點,只是小臉因爲哭泣有些慘白,御好將他抱在懷裡,心裡有愧,禁不住落下淚來。也許是母子連心,看到御好哭,剛止了哭泣的遙兒也跟着哭了起來,一時間嚇壞了房裡的所有人。
“別怕,別怕,遙兒別怕。”墨螓卿說着,極其熟稔的拿過一旁搖籃中的撥浪鼓,逗弄遙兒,果然,聽到撥浪鼓的聲音,遙兒很快便止住了哭聲,還衝着墨螓卿笑了笑。
御好看在眼裡,心裡極是不舒服,聽方纔劉媽的意
思,自己不在這幾日,遙兒都是由墨螓卿照顧的,想來她和墨螓卿長得有幾分相像,遙兒怕是早就將兩人混淆了。
御好雖然儘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臉上不免冷了幾分,會意見狀,上前恭請道:“小世子恐怕是餓了,纔會哭的。”
御好這才反應過來,退開了幾步,悄然拭去淚水,恭敬的朝蕭權福了一禮:“遙兒餓了,御好還要給遙兒餵奶,既然墨小姐來了,侯爺就多陪陪墨小姐吧,御好不留侯爺了。”
“御好妹妹不用客氣,螓卿是侯府的女主人,侯府是螓卿自己的家,不用侯爺看顧,依我看,妹妹的臉色不大好,還是讓姐姐幫你照看遙兒吧,反正這些日子,也都是姐姐照看的,妹妹就放心吧”墨螓卿說着,一臉得意的笑容靠了上來。
御好看了眼一旁眉頭緊皺的蕭權,知是這些日子太過忙亂,加之相國大人一味阻攔,他恐怕還沒來得及和墨螓卿正式和離。
“喲,妹妹這臉上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這麼腫,是誰把你打成這樣……”靠得近了,墨螓卿自然看到了御好微腫的臉頰,轉身看着蕭權,略帶嗔怪的道,“侯爺下手也沒個輕重,妹妹如花似玉的模樣,侯爺怎麼忍心打妹妹呢?”
墨螓卿說道此處,才彷彿認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掩了嘴,轉而對御好道,“妹妹,我看還是讓侯爺留下來陪陪你吧,你就把遙兒交給姐姐,姐姐自然替你看顧周全。”
御好看着墨螓卿一派看似大方寬厚的作爲,心頭光火,冷眼看了一眼劉媽:“劉媽是不是上年紀糊塗了。遙兒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隨隨便便交給一個下堂的婦人照看,且不說心思是不是正的,光是德行就有問題,你能輕易把遙兒交給這種人看顧呢?”
“側夫人說的是,老奴知罪了。”劉媽見御好這麼說,忙跪下來告罪。
“你……”墨螓卿完全沒想到御好竟然會來一招指桑罵槐,頓時委屈的兩眼通紅。
蕭權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沉默不說話,反倒是遙兒聽到了這番動靜,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小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着御好。
“御好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御好冷眼看了她一眼:“衛彰侯夫人以後請不要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御好即使不再是皇朝帝姬,至少還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怎麼排算,也當不起你這一聲‘妹妹’還望墨小姐注意分寸。”
御好這番話不僅是說給墨螓卿聽的,也是說給所有侯府的人聽的,在君曜登基一事上,御好知道自己在侯府的名聲必受損害,她已不得不靠聖命來鞏固自己和遙兒的身份地位。
御好心裡惱,下了逐客令:“御好還要給遙兒餵奶,外人不方便在場,夫人請自便吧。”
“侯爺……”墨螓卿委屈的拉着蕭權的衣袖,啪嗒啪嗒的落淚。
“御好,你……”
“侯爺不要多說,侯爺請回吧。”御好不想聽他幫墨螓卿說話,便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兀自往內室走去。
然而,這回卻是御好誤會了蕭權,他雖有心對御好的去處另做打算,可真要他狠心對她,卻是怎麼也做不到。他現在只是看她臉色不好,逐驚又說她身子已經負荷到了極限,哪裡還能親自餵奶。如今見遙兒不哭了,他想讓別的奶媽子再試試,可御好完全誤解了他的意思,只當他是要幫墨螓卿說話,是以不給他任何說話時間,只給他留了一個背影。
御好不知道,有些東西錯過了,就很難再回頭,而她和遙兒的災難纔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