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寧梓寒在錦液池邊大宴羣臣,爲顧林及北征歸來的將士慶功。宮裡頭很久都沒有好好熱鬧過了,所以顧雲霜也出席了這次宴會。
人頭攢動,觥籌交錯,自是一番熱鬧景象,北邦議和的人也趕上了這次宴會,寧梓寒覺得這種場合讓外邦的人,尤其北邦還是戰敗方出現實在是不合適,不過這北邦議和的人似乎並沒有這麼覺得。寧梓寒心下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沒想到,北邦來議和的人送上了一份大禮。
這次北邦來的代表是太子拓跋極,看得出來北邦王對於此次議和非常重視。宮中安排的歌舞盡數演完之後,拓跋極走到寧梓寒面前,先是給寧梓寒行了一個標準的北邦大禮,隨後從袖中取出一張地圖交給了安喜。
安喜恭謹地將地圖呈了上去,寧梓寒打開地圖,兩國地界已經用紅筆清清楚楚的標註在了上邊。北邦將幽州以北,也就是整個通州都劃到了大夏的地界。
寧梓寒挑着眉看着這張地圖,通州是北邦最大也是土壤最肥沃的地方,難得北邦願意將這麼一大塊肥肉交給大夏。只是,你北邦不會以爲割掉一個通州就可以讓這場戰事徹底的結束吧。
“這份禮物皇上可還滿意?”拓跋極微行一禮道。
寧梓寒朗聲大笑,“北邦王的確是費了心思。這份禮物,朕很喜歡。”
拓跋極也笑了笑,“皇上喜歡就好,這次父王還讓我送來另一份禮物,希望皇上笑納。”
寧梓寒點了點頭,但心裡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轉過頭去看顧雲霜,顧雲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寧梓寒心裡明白,沒有表情的顧雲霜,纔是真的讓人心悸的顧雲霜。
拓跋極拍了拍手,四個北邦人擡着一朵木製荷花進來,下邊的大臣都是一臉茫然,這木頭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珍貴的啊,不知這北邦太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拓跋極不急不緩地對寧梓寒道,“皇上,這是北邦幽龍木,外表看似無奇,其實暗藏玄機,請皇上熄滅此處所有燈火。”
——原來等到這會兒才奉上禮物就是爲了天黑熄滅燈火來看這幽龍木。
寧梓寒擺了擺手,示意下邊的內侍吹了宮燈,原本燈火煌煌的錦液池霎時變得漆黑,拓跋極拿出一支玉笛搭在嘴邊開始吹奏,伴隨着渺渺的笛音,那幽龍木竟然發出了幽幽的紫光。
就在羣臣爲了這奇妙的紫光議論紛紛的時候,更加奇異的現象出現了,這朵妖冶的荷花竟然緩緩綻開,花心上站着一個女子,正翩翩起舞。絕色容顏,輕裳曼舞,隨着拓跋極的笛聲,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衆人被驚呆,拓跋極的臉上緩緩浮現出笑容,和親啊,永遠都是處理兩國紛爭最好的手段,這樣的絕色女子,這世間恐怕沒有人會拒絕吧。就算是皇帝與皇后情深那又如何,還不是敵不過傾城之色的誘惑。
當這女子出現的時候,寧梓寒就明白拓跋極到底是要做什麼了,沒有顧得上去看這女子的絕代風華,寧梓寒連忙轉頭看向顧雲霜。可是這裡的燈光都已經消失,寧梓寒只能通過幽龍木的點點紫光打量顧雲霜,但是這光芒實在太微弱,根本就看不真切。不過顧雲霜身上漸漸浮現的寒氣,寧梓寒覺得自己感受的一定不會錯。
待到這女子舞畢,寧梓寒着人點上了燈,那女子纖足輕點,從荷花上下來,微微行了一禮道,“小女子娜穆爾參見夏國皇帝,願皇上萬福金安。”
寧梓寒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
拓跋極將手中玉笛放在旁邊小廝拿着的錦盒裡,轉身對寧梓寒道,“這份禮物,皇上以爲如何?”
寧梓寒笑了笑,拿起手邊的酒杯淺淺酌了一口,道,“這幽龍木的確是個寶貝。”
拓跋極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這皇帝會這麼回答,他這麼問明顯是在說娜穆爾怎麼樣,又不是問他幽龍木怎麼樣啊?不過細細一想拓跋極也就明白了,皇帝明顯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就是說他並不喜歡娜穆爾。
不過,他不喜歡是一回事,留不留娜穆爾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皇上說笑了,幽龍木雖然少見,但這也不是唯一的,可是娜穆爾是我父王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們北邦的第一美人,皇上可不要本末倒置啊。”
——這娜穆爾,若是不留下,大夏和北邦就失去了一個可以平安相處幾十年的籌碼,可是,要是留下,寧梓寒偏過臉看着顧雲霜,顧雲霜臉上表情淡淡,低垂下的睫毛掩去了眼睛裡的情緒。他的手中揣摩着夜光杯,裡邊的美酒泛着瑩瑩光澤,擡起手準備一飲而盡的時候,另外一隻手奪過了手中酒杯,“不要喝,對孩子不好。”
手上傳來的淡淡溫度彷彿有鎮定的作用,原本泛起漣漪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這些動作拓跋極自然也是看見了的,再次開口,“皇上與皇后娘娘伉儷情深,實在是令人羨慕呢。”
顧雲霜沒有說話,可是拓跋極顯然是非要他開口,“皇后娘娘一代英雄,您的戰績可是讓我崇拜的很呢。”
顧雲霜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拓跋極接着道,“我也相信皇后娘娘是大方寬容的人,相信您不會拒絕皇上的身邊添個人吧。”
——寧梓寒心下了然,原來拓跋極非要在慶功宴上獻上大禮,就是爲了這個。若是單純接待外邦來使的宴會,顧雲霜定然不會出席,這慶功宴說到底是自己國家的宴會,顧雲霜是皇后,出現也就無可厚非。這樣的事,寧梓寒若是拒絕,大不了也就落得個不解風情之名,傳出去,也許還會有人說皇帝癡情。可是顧雲霜若是拒絕,一定會有人說他是個妒夫,尤其是在這樣的政治籌碼上,就更會有人說他不識大體,遭人詬病。拓跋極顯然是壓定了這一點,所以纔將顧雲霜逼到了這個份上。
拓跋極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由不得顧雲霜不同意了,底下的大臣們也都等着看好戲,當初皇帝要遣散後宮的時候,就有很多人不同意,礙於顧林的勢力和皇帝的威逼利誘最後才妥協。這一次和親可是關乎大夏的利益,這樣敏感的含有政治色彩的婚姻,他顧雲霜又有什麼反對的餘地?
只是沒有想到,顧雲霜擡起頭,眼神淡漠的看着拓跋極,一字一頓的道,“本宮不同意。”
羣臣皆是一驚,就連拓跋極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只有寧梓寒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了一點笑意,任人宰割怎麼會是顧雲霜的風格。
穩了穩心神,拓跋極道,“皇后娘娘就願意被天下人恥笑是個妒夫嗎?”
寧梓寒眯了眯眼睛,剛要開口,顧雲霜攔住了他,又對着拓跋極道,“天下人怎麼看待本宮恐怕不關拓拔太子的事吧。”
“原來皇后娘娘竟是如此不識大體之人,枉費了大家對你的信任,他日史書工筆,不知道要怎麼說皇后娘娘您呢。”一句話,就給顧雲霜加上了一個罪名,就連他年論史這樣的話題都牽扯了進來。皇室中人自然在乎天家顏面,尤其是史書上頭的言論就更是讓人不得不妥協。
底下的大臣又開始議論紛紛,拓跋極心下暗笑,顧雲霜冷冷的眼神掃過羣臣,又回到了拓跋極的身上,“拓跋太子恐怕說反了吧,這次戰爭,輸的可是你們北邦,來議和的也是你們北邦,拓跋太子以兩國和平威脅本宮,他年史書工筆,不知帶要給拓拔太子安上個什麼罪名,拓拔太子有什麼資格來和本宮談條件。”
拓跋極面上一陣紅一陣白,顧雲霜接着道,“若是拓拔太子執意如此,本宮倒是不介意再和你戰場交鋒一番,只是不知你北邦還有多少良將兵馬來和本宮賭上一賭?”
拓跋極斂了斂心神道,“在下當然是真心來議和的,只不過娜穆爾是我邦獻給皇上的,現在也就不用皇后娘娘多做置喙了。”
顧雲霜心下暗笑,這拓跋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邊行不通就又從另一個方面下手。
只是不知,他這一個籌碼會贏會輸呢?顧雲霜勾脣笑了笑,手再次伸上了旁邊的酒杯,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手指轉了一個方向拿過另一邊的茶杯,淺淺飲了一口。
寧梓寒淺淺笑着看顧雲霜和拓跋極你來我往,聽到拓跋極提到自己的時候才面色一正道,“皇后的意思拓拔太子也聽到了,朕只想告訴你,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拓跋極臉色又是一變,他以和親作爲籌碼來簽訂和平條約,想着割通州就可以完全平息這場戰事,實在沒有想到,這夏國皇帝竟然是這麼個想法。
眼看着這件事難以平息的時候,外邊突然有太監來報說九王爺求見。
上次爲了給顧雲霜尋找憶往昔的花種,寧梓寒讓寧梓潼遠赴南疆,後來因爲鳳心和菱兒的關係,憶往昔種子不費功夫的得來,寧梓寒也就立刻寫信讓寧梓潼回來了。
聽見寧梓潼已經到了皇宮,寧梓寒立即讓人宣他進來。進來後,寧梓潼行了個禮,道了聲,“皇兄好,皇嫂好。”
寧梓寒點點頭讓他坐下,寧梓潼落座的時候纔看見那幽龍木和旁邊站着的女子,仔細打量了一番之後,寧梓潼驚呼出聲,“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