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見林嘉半天沒反應,心裡的天平已然有數,卻還是故作平靜道,“既然他是我爸爸,我也認識那個大伯,我去難道不行嗎?”
伶牙俐齒的林嘉這下也支支吾吾起來,“這……冷少爺去的話,或許要保險一些。”
顧言語氣淡淡的,“是嗎?不過他昨天剛好出差去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什麼?那嚴哥怎麼辦,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了,莫老爺不知道會怎麼折磨他,或許現在,他都已經……”林嘉眼圈發紅,看上去焦慮萬分。
她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嚴峻時,他渾身上下觸目驚心的傷口。
那些記憶直到現在她都還記憶猶新,那時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皮肉是完整的,可是他嘴裡喊出來的卻不是疼,而是一個人的名字。
那時候身爲監獄長的父母親告訴她,這個人其實是被人陷害的,可是他一直不肯屈服。
早在當時,尚且年幼的林嘉便將嚴峻視做她心裡的大英雄。
即便這麼多年,大英雄所做的最多的事情是逃亡,他們逃到哥倫比亞之後才終於得以安生。
後來林嘉也終於知道,當初一心想讓嚴峻死的那個莫老爺之所以會那麼猖狂,是因爲他背後有不小的勢力在幫忙撐腰。
而這一次,嚴峻又落入他手裡,以當年他的所作所爲作推斷,那後果可想而知。
顧言看着林嘉臉上激動的神情又不像是假裝出來,心裡也十分矛盾。
“我不想再浪費你的時間,這件事,以後你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
林嘉心下一驚,下意識的拽緊了顧言的手,“爲什麼,嚴哥是你爸爸,你難道不擔心他的安危?”
顧言實在分不清林嘉說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倒不如早早的把實情告訴對方。
她撥開了林嘉的手,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剛纔那個墓碑上的人,我根本不認識。”
林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懊惱,悔恨,憤怒全部都交織在一塊兒。
可是她來不及去想那麼多,幾步追上顧言的步伐,“那你的母親究竟是那一座?我相信她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雖然林嘉知道,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再說這些已經是徒勞。
可是她不肯放棄所有可能救嚴峻的機會,即便她很懊惱剛纔爲什麼不實話實說,可一切的一切,還不都是因爲太在乎嚴峻的生死。
因爲太在乎,所以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倘若顧言母親真是剛纔那個假的,而她在當時又否定了那人,那麼接下來恐怕連謊言也編不下去。
顧言只覺,或許接下來她再隨便指認一個人,林嘉也會像剛纔那般說那個人就是變態大叔的初戀。
這樣對於那些陌生的靈魂來說,一定會是褻瀆。
“非常抱歉,我覺得我實在沒辦法再相信你所說的話了,剛纔你已經欺騙過我一次了,這次我是不會再上當了的。”
林嘉死死拽住顧言的衣服不肯放手,整個人就像失控了一般,“我不是故意那樣做的,你快告訴我究竟你的母親是誰,名字裡是不是有一個‘菁’字?”
顧言聽見林嘉竟然知道這一點,不免有些驚訝,可是,這也未嘗不會是她用來說謊的又一手段。
“不論你現在說什麼,我也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我母親不在這裡,我也不會帶你去找她。”
顧言說完,使勁將林嘉的手從她的衣服上拽開,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縱使中午發生了這麼一段小插曲,顧言也沒沒受到太大影響,下午要照常回學校上課。
路上,她坐在車上沉思,既然冷皓然看過嚴峻的那張照片,他應該就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她母親。
若真的是,他應該不會下手去撕照片,而且還像現在這般不動聲色。
加之剛纔林嘉還欺騙了她,因此這一次,顧言決定選擇相信冷皓然。
林柔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纔剛剛關上門整個人便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上樓走進浴室胡亂的捧水洗了一把臉,擡眸盯着鏡子裡面色蒼白的臉孔。
下樓,又去了羣芳爭豔的小花房。
將畫板架好,調好顏料,鋪上畫紙,做完這些,腦海中已經出現了一幅畫面。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她都待在小花房裡沒有出去過半步。
夕陽逐漸西沉,林柔終於有些累了,疲憊的放下畫筆,揉了揉肩膀。
看着已經畫好一個大致輪廓的畫時,那蒼白的臉上終於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
忽然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雙眸緩緩朝着一旁挪去,發現放畫紙的小桌子下面那一層,放了一疊用過的畫紙。
從日記裡,她得知那是她每一次失憶過後便會重複去做的事情,就如今天一整個下午,那些畫紙裡面的內容,或許也和她面前尚未完成的這一幅一模一樣。
現在她腦子裡只有日記形容出來的那一點並不太真切的記憶,她只知道以前每一次所畫的內容都一樣,當時從日記裡看到這個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林柔繞過去將那一疊畫紙拿在手裡,發現放在最上面那一張好像也還未畫完,雖然只有一點點,而且對整體效果根本起不了半點影響,可對於畫畫一向苛刻的林柔來說,這一定只能算是半成品。
上一次,她連畫都還沒畫完就失憶了?
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在樓梯上醒來,然後過會顧言就打電話過來對她說前一晚的事情,或許,當時她是要陪顧言他們所以纔沒來得及畫完的?
林柔腦子裡一片混亂,搖了搖頭,迫使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全都放開,然後扔開那些畫紙,重新拿起筆,繼續一心一意作畫。
傍晚的時候,莫宥文下課過後便又趕了過來,他有這裡的鑰匙,直接便打開門,樓上樓下找了一遍沒人過後便知道林柔一定在這裡。
悄悄推開了那扇玻璃門,莫宥文悄無聲息的來到林柔身後,發現她又在畫他們倆人,雖說有些奇怪爲什麼他好幾次來都是這般景象,但卻也並未去在意太多。
伸手一下子就抱緊了林柔的纖腰,嚇得對方一下子驚呼出來。
“淘氣的老婆又不去上課!”莫宥文毫不客氣的一口咬住了林柔的耳朵。
林柔拿着手裡的畫筆順勢在莫宥文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嚇死我了!”
莫宥文見林柔對畫畫的熱愛與執着,不禁心疼的把臉埋在她頸間,柔聲道,“老婆,要不然你轉系吧。”
林柔噗嗤笑了兩聲,“我們
學校藝術系的老師還沒我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莫宥文看着她癡迷到一張畫都可以畫上無數遍的境界,不禁輕輕皺眉,“話雖如此,可是……”
林柔打斷他的話,“莫非你想把我支去別的系,然後和系花兩個人……唔……”
話都還沒說完,雙脣便已經被霸道的堵住。
莫宥文難得生氣的在她脣上狠咬了一口,“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
林柔笑嘻嘻的伏在他胸前,雙手摟着他的脖子,將他抱得緊緊的,“宥文,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莫宥文輕柔的撥弄了兩下她的頭髮,“恩,問吧。”
林柔輕輕閉上眼,聽着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如果有一天,我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莫宥文禁不住又皺起眉頭,擡手敲了一下埋在他胸口的腦袋,“又再胡言亂語了,明天送你去精神病院瞧瞧!”
林柔好笑的錘了他一拳,“你才得了精神病呢!”
莫宥文吻了吻她的發,“精神病老婆,如果你不是得了精神病,那怎麼會問那麼神經兮兮的問題?”
林柔朝着他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連你也不記得了,你會怎麼辦?”
莫宥文撐着下巴想了想,看樣子還比較認真,片刻後笑道,“如果你敢把我也忘了,那一定是你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的時候了,而我應該也已經是個老頭子了,不過那會兒我們一定已經兒孫滿堂,就算我不出馬,相信他們也會幫你記起我。”
原本只是抱着開玩笑的意味,可聽到莫宥文的回答,林柔還是微溼了眼。
兩人期待的那一天,恐怕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顧言從學校回到家裡便一直坐在沙發上,一直在摺紙。
電視開着,她的手只偶爾停下來休息一下。
李嬸看着無比欣慰,走過去,“顧小姐,要不我也來幫您折吧。”
顧言盯着那厚厚一疊的彩紙,維揚着腦袋問,“你會嗎?”
李嬸點點頭,“會啊,當然會,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啊,折這個也很厲害的。”
“那就太好了。”顧言說着放下手中的活,把彩紙分成了兩半,遞了一大半給李嬸,“那這些就麻煩李嬸了。”
“這……”李嬸沒想到她一下子就給自己求來了這麼多,“顧小姐,最好多的那一半還是由你來折,這樣纔會顯得比較有誠意。”
顧言無所謂的道,“沒關係的,反正到時候折出來的時候全都一個樣,他根本看不出來。”
實際上,顧言想說的是,這麼多隻靠她一個人哪裡折得完啊!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所能幹的事情好嗎,就算今晚李嬸不幫忙,她明天去學校後,也會分一半給歐陽蘭蘭的。
原本以爲摺紙這東西再簡單不過,誰知要折那麼多,還都是重複的,簡直就是瞎折騰,要人命!
顧言一邊手不停的折,一邊漫不經心的擡頭看一會兒電視,將一心二用演繹到位。
李嬸這下子有些無語,她在一旁看了顧言這樣滿不在乎的狀態,再看看被分給她的那一半彩紙,不禁連連搖頭。
難道之前她覺得顧小姐終於已經愛上少爺,只是一個美麗的幻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