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君義道:“怕是如此。”
藍成宣輕聲道:“出手狠辣,不擇手段,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藍君義不以爲然:“出頭的椽子先爛,何況,宮裡的那位還一直看着呢。”
“你說得對,要沒有宮裡那位的放任,又何至於此。”他鎖眉沉思片刻,道,“你加緊打探,這件事情不能放鬆。宮中的事波譎雲詭,咱們且靜觀其變吧!”
藍君義恭聲道:“是,爹爹!”
“你二弟呢?”
藍君義一怔,道:“也許在明溪院讀書吧!”
藍成宣冷目看了他一眼,哼道:“他要能在明溪院讀書,我藍家可真是祖宗燒了高香。聽說他看中了一個勾欄女子?”
藍君義陪笑道:“爹,二弟這人天性貪玩,沒什麼定性,再說這事兒,倒也無傷大雅!”
“你就知道幫他說話!”
藍君義低下頭,老老實實地道:“二弟雖然胡鬧,倒也有胡鬧的好處,至少,在皇上眼裡,爹爹只是一個普通的無能爲力的父親!”
藍成宣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那別有深意的話他怎麼會不明白,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一直放任着藍君孝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胡鬧。伴君如伴虎,他要身居高位,得自己製造一個又一個不傷大雅又着實無可奈何的把柄和事件落在皇上的密探眼裡。
還好,他藍成宣有個優秀的嫡子。只要嫡子嫡女足夠讓他放心,其他的庶子女,隨他們去吧。就當是當初,他爲藍府置的幾枚棋子。
他想了想,狀似隨意地道:“你二孃和你三妹,情況怎麼樣?”
藍君義道:“二孃和三妹暫時住在外祖的舊屋裡,村子裡的人對她們很照顧,二孃雖然很多事要親自動手,但是她似乎一點也不排斥,和村子裡人很熟。三妹妹在那裡也好!”
藍成宣嗯了一聲,臉色深沉如海,完全看不出情緒。
藍君義揣摩着父親的意思,試探地道:“三妹外祖已經不在村子裡,她們母女二人還是多有不便,要不,我過幾天接她們回來?”
藍成宣淡淡地道:“暫時不用,二皇子的意向不明,朝堂局勢不明,別爲一點小事,落人把柄。”
二皇子府。
司城豐元揹着雙手,雖然站在那裡沒說話,卻自然而然透出一種身在高位的威嚴和貴氣。卓安存在下人的引領下,走進廳來,恭敬地行禮:“卓安存見過齊王爺!”
司城豐元回過身來,看着面前錦衣華服的卓安存,微笑:“卓公子免禮!本王聽說,你新得一幅墨寶,渾厚雄奇,出手不凡。而對方,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白丁?”
卓安存擡起眼來,臉上有一絲得意之色,道:“王爺消息靈通,這事的確不假,說起來在下也是驚奇,沒想到那位路公子,倒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卓公子,本王倒是有幸見過你的臨摩之作,那副墨寶真跡,可否讓本王看看?”司城豐元彬彬有禮,溫和地說。
卓安存被請來王爺的原因,就是因爲這幅字,自然已經帶着了,立刻恭敬地獻上。司城豐元親手來接,拿在手中,卻不急着打開,反倒深深地吸了口氣。
卓安存送過字畫軸,就退後了兩步,齊王侍衛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實在感覺有些壓力。
司城豐元盯着卷軸,似乎那捲軸極重一般,手有點發抖,看得出他心情極是不穩定。片刻後,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解開卷軸的細繩,把那半幅對聯打開。
“對街兩傍二酒客,共飲雙杯!”這字結體寬博,氣勢恢寵,骨力遒勁,氣概凜然。看到這字,司城豐元呆了。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樣的字體,這筆跡,這下筆的手法,這字體的結構。
他幾乎看見,那個明眸皓齒笑容輕淺的女子,對着他盈盈一笑,懸腕揮毫,一氣呵成,是這字,沒錯,就是這字。
小鷺,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個世界裡,我的感覺果然沒有錯!看來老天對我也不錯,知道我愛你,又把你送到我身邊,當初逃命的時候我是懦弱了,自私了,但是你是能理解的,對不?
那幅字,在他的手中抖啊抖,他緊緊地抓着畫軸,指節捏得發白。卓安存的目光緊張而擔心地追隨着他的手,這只是紙啊,他手上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可能損壞,要是他手中一個用力,下一刻,這幅字就在他手裡被毀掉了。
齊王府知事張百之輕咳了一聲,低聲道:“王爺?”
司城豐元回過神來,立刻又恢復了端然穩健的風貌,壓着心中的激動情緒,笑道:“這似乎是副下聯!”
卓安存輕咳一聲,有點尷尬地道:“說起這上聯,倒是不太雅,所以,路公子不大看得上,不肯寫出上聯來!”
“你說的這位路公子,是個什麼人?”
“我和這位路公子並不熟,只知道他是荊公子的朋友,十四五歲,身材瘦小,但是說話做事卻很老練,自稱掮客路三!”卓安存把自己知道的竹筒倒豆子,全說給司城豐元聽。他雖然是吏部侍郎之子,但面前這位,可是京城有名的賢王,高高在上的齊王爺啊。
司城豐元一怔,是個男的?
他一時有些茫然,藍府裡見到的那個丫頭元宵,長着和藍小鷺七分相似的臉,可她腦子似乎不大好使,而且好像也不認識他,她是小鷺嗎?不是,應該不是。
這個路三,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是這字,燒成灰他也認得,這是小鷺的字沒錯,可是,是個男的,是個男的,難道小鷺在穿越的時候,陰差陽錯之下,卻是穿在一個男人的身體裡?
他不管,不管在這個世界裡,她變成了男的,還是女的,他都要把她找到,讓她在自己身邊。她可以不愛他,可以恨他,但是,她不能爲別人所用。
那是一個和他一樣,擁有二十一世紀新觀念新思想的人,是一個多了幾千年見識的人。這樣的人,如果被別人利用了,這於他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而他,還愛她,更不能容許她伴在別人身邊。
司城豐元走前一步,與卓安存離得很近,眼神深深,似乎充滿寒意,卻又似乎滿是溫和,他緩聲道:“卓公子,你知道這個路三,住在哪裡嗎?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這……”卓安存爲難地道:“王爺,要說這路三的去處,我看,只怕只有荊無言荊公子才知道,他們是好朋友。這路三公子神秘得很,和我們也不熟!”
“荊無言?”司城豐元略皺了皺眉,荊無言這人,低調卻又高傲,他樂意的,乞丐小叫化兒也能稱兄道弟把酒言歡,他不樂意的,達官貴人他也不屑一顧。要從他嘴裡打聽點事兒,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他看着卓安存,緩聲道:“這副對聯……”
卓安存也不是個傻瓜,早在他看到這對聯時的失態,就知道這字是保不住了,齊王爺看上的東西,他再喜歡,還能留嗎?他爹雖然是吏部侍郎,和齊王爺比起來,卻還差了那麼一些。就是他爹知道,一定也會第一時間送給齊王爺的。
他忙道:“王爺您要喜歡,就留着吧。路公子的字是難得,但是在王爺手上,一定比在在下手上更有意義!”
司城豐元滿意地一笑,道:“那就多謝卓公子了!”
卓安存忙道:“王爺言重了,不客氣,不客氣!”
叫張百之送走卓安存後,司城豐元回到自己的書房,他把那幅字攤開在書桌上,盯着那些字,似乎怎麼也看不夠,快一年了,他以爲他是孤單的,原來不是,小鷺也在,小鷺一直在。不管他在哪裡,小鷺都在陪着他。
這種認知讓他的心中涌動着一股激動之情,他不擔心藍小鷺會不會原諒他,畢竟當時情況特殊,小鷺那麼善解人意的姑娘,一定是能理解他的。再說,現在他身爲齊王爺,身分名譽地位財富權勢,什麼都有,不管是藍府的丫頭,還是市井的掮客路三,都只是身份普通的人,他是“下顧”,她沒有理由不“高攀”。
如果她是女的,他可以娶她爲妃,這個齊王妃的位置還空着呢。即使不能娶爲正妃,側妃也行,一個側妃,也遠比一些官宦人家的正妻有地位,沒有人能拒絕。
如果她是男的,他會把他留在身邊,給他最優厚的待遇,讓他成爲他的得力的慕僚,助手,以後他許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司城豐元輕輕撫着那些字,好像撫着那個姑娘明媚的笑臉,紙張上,藍小鷺陽光而青春的面容時隱時現。他喃喃地道:“小鷺,我就要找到你了,我馬上就要找到你了,我會給你富貴榮華,給你錦衣玉食,給你尊榮無限,在那個世界我沒有能力給你的,在這個世界我全給你。只要你不離開我!”
他覺得一刻也不願意多待,他想馬上見到小鷺,現在,立刻,他直起身,大聲道:“張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