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涼亭落了座,藍君義看着紫蘇,卻微笑對藍宵露道:“三妹妹,能不能叫你的丫頭去沏杯茶來,我有點渴了!”
藍宵露雖然有些沒心沒肺,但也不是傻瓜,一聽就明白了,對紫蘇笑眯眯地道:“我也渴了,紫蘇,辛苦一下!”
紫蘇遲疑着,既然大少爺和小姐都開了口,她是必須要去沏茶的,但大少爺從來沒有找過小姐,更沒有像現在這樣,一副兄妹感情很好的樣子,她也好奇!
藍君義在一邊不緊不慢地加了一句:“我鬆翠院有新出的碧螺春,紫蘇你去找翠竹,她會給你;聽說三妹妹的清羽院那口井裡的水味道最是清甜,就用那水吧!”
藍宵露噗嗤笑了,這大哥真真有意思,要支開丫頭支開就是,還叫她先去鬆翠院,再去清羽院,尼瑪這都要繞大半個丞相府了,一來一回的,少說也得一個小時,這是準備和自己長聊嗎?
紫蘇再是不情願,也只得應一聲去了。
藍君義輕輕搖了搖摺扇,看着藍宵露,卻看着她的脖子,道:“三妹妹,你這玉佩挺別緻!古樸純粹,溫潤柔澤,是極品啊!”
藍宵露笑道:“大哥見笑了,你是丞相府的嫡子,在朝中又有公職,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公職?”藍君義對這個詞兒感覺很新鮮,細細一品覺得不錯,笑道,“大哥的眼力還是有些的,所以纔會覺得這玉佩不凡啊,三妹妹能借給我看一看嗎?”
藍宵露大方地除下玉佩,道:“你看!”
藍君義接過,仔細地看了看,翻來覆去極是認真,小片刻才還過來,笑道:“大哥沒有看錯,果然是極品,價值連城。這貔貅是瑞獸,除招財、開運、辟邪的功效之外,還有鎮宅、化太歲、促姻緣等作用,可是好兆頭呢!”
藍宵露心裡一突,她繼承了前生大部分記憶,但是奇怪的是,這玉貔貅的來頭,卻怎麼也搜尋不到,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原身也不知道這玉貔貅的來歷。開運辟邪化太歲?這樣的寓意不是應該給男子用的嗎?尼瑪她一個深閨女子,需要這個嗎?丞相府這些後院勾心鬥角,不至於用這個來鎮吧?
“三妹妹?”見藍宵露發怔,藍君義試探地叫了一聲。
藍宵露回過神來,把玉佩戴上,嫣然一笑,道:“大哥剛纔說要找我呢,有什麼事嗎?”
藍君義看着她燦爛的笑臉,有些遲疑,就算三妹妹現在性格變了,變得開朗活潑了,可那件事畢竟是她的隱痛,他這麼提出來,會不會又把她打回原形?
“是有些事……”藍君義斟酌着字句,“三妹妹,你受委屈了,你遭遇這樣的不幸,是大哥沒有盡好責任,沒有保護好你們,大哥慚愧!”
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要攬在身上,目的是什麼?藍宵露漫不經心地笑道:“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都過去的事,還提來幹什麼?再說,要不是大哥,我怕早就在爹爹的積威之下,不得不自盡了!大哥救了我一命,小妹記着呢!”
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這麼豁達?藍君義不禁刮目相看,這還是他那個怯懦的三妹妹?還是他一直以來,對這個三妹妹並不瞭解,現在面前的三妹妹所展示的,纔是她真正的內心?他有些震動,片刻才道:“三妹也不要怨爹爹,爹爹在朝中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謹慎,不落人話柄。這件事情三妹妹是受害者,爹爹自然明白,但是爹爹身負的是整個丞相府的前程,整個藍家的浮沉。有些時候,壯士斷腕,是不得不爲!”
“好一個壯士斷腕,不得不爲,不過是爲了面子,就要自己的女兒去死。”藍宵露氣恨,原身也許就是清楚自己的父親是這麼個冷血無情的人,回來斷沒有生路,所以才自盡的。她氣鼓鼓地道,“爹還禁我的足,不許我出府。這事我有錯嗎?我也是受害者好吧?”
藍君義看着氣憤填膺的藍宵露,笑道:“這你就錯怪爹爹了,爹爹不讓你出府,不是怕你丟人,是怕別人要你的性命!”
“這話怎麼說?”
“三妹妹當真一點也不記得了嗎?當初你被劫持後的事,你全沒印象嗎?”藍君義看着她,語氣溫和。
藍宵露在他白玉一樣的臉上掃了一眼,他的笑容溫和無害,甚至還帶着一種讓人不知不覺產生的親近感,尼瑪帥哥就是討巧,笑一下就讓人如沐春風。藍宵露收起氣憤的表情,懊惱地道:“光顧着逃命了,都慌了,哪還記得那麼多?”
“三妹妹說到逃命,就是你也知道,那些人是要殺你的。那麼你應該知道,爹爹真是爲了你好纔不讓你出府!”
冠冕堂皇,藍宵露心裡腹誹,卻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很是受寵若驚地道:“原來是我錯怪爹爹了,我還想去求母親,讓她準我出府呢!”
藍君義看着這個表情多變的妹妹,終於忍不住問道:“三妹妹,你被人劫持後是不是曾經有人救過你?”
“救我?”藍宵露一怔,那段記憶一片空白,但也不是完全空白,而是有許多的影子,許多的飛濺的血,即使她心理承受能力很是強大,也會不自覺地感覺一種從沒有過的恐懼。
也許這是原身的記憶在作怪。
她得慶幸原身潛意識的東西還存在,比如那天,她以爲那小蘿莉情真意切,就想伸手去扶,結果原身意識起了作用,她感覺到身體裡那一股抗拒,立刻明白,小蘿莉不簡單,事實證明果然這樣。
原身怯懦但不是傻子,她本來以爲是原身暈倒了所以不記得,後來覺得,一定是原身覺得這是人生中最恥辱最無助最悽惶最恐懼的時刻,在內心裡逃避記憶,所以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但是真的是有人救她嗎?既然有人救她,爲什麼最後她又被吃幹抹淨,而且,還是用那麼一種毫不憐香惜玉的方式,把她小身子骨都差點拆了?
她迷茫地搖頭:“我不知道!”
藍君義仔細辨別着她眼中的情緒,略微有些失望,卻還是道:“三妹妹以前在清羽院只喜歡作畫寫字怡情,極少出府,突然遭遇這無妄之災,大哥知道三妹心中委屈難受。但正如三妹所說,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三妹妹就安心待在清羽院,有什麼事找大哥,大哥會幫你的!”
這番話溫和親切,還透着滿滿的關懷,藍宵露感動地道:“謝謝大哥!”她不會忘記,當初藍君義向藍成宣求情時,一眼也沒看過她。原身的記憶裡,藍君義也從沒有送過溫暖什麼的,現在這樣的溫聲暖語,不過是表示,她藍宵露在一定程度上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藍君義仍然溫和地道:“三妹妹當初受了驚嚇,想必很多事都想不起來了。如果你想到什麼,告訴大哥。大哥一定不會讓你白受這番委屈,就算不能爲你討回公道,大哥也一定要讓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害她的人,她自然也不會放過,藍宵露感激地道:“大哥,小妹以爲從此以後,小妹在這世上便是賤如塵泥,再也不會有人關心有人愛護,大哥這番話,小妹銘記在心。”
藍君義見問不出什麼來,便道:“三妹妹,你且先回清羽院吧,但凡有一點線索,大哥一定叫你知道。”他狀似親暱地拍拍她的頭,道,“大哥還有事,先走了!”
飛燕院裡,藍素琴坐臥不安,她煩躁地喝了一口茶,終於不耐,呼地站起來去臥室,片刻後出來,已經換了一件嫩黃碧錦蔥籠紗裙,頭上插着一支南珠碎玉釵,南珠圓潤通透,碎玉環繞,翡翠鑲金耳墜,這一身裝扮,襯得她嬌俏美豔,一點也不像一個小蘿莉,好像憑白大了幾歲。她吩咐道:“碧珠,我要出府!”
碧珠答應一聲,忙出門吩咐外面的使喚丫頭:“快讓二管家備轎,四小姐要出府!”
丫頭如飛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轎伕擡了轎子來院前聽令,碧珠伴着藍素琴走出飛燕院,揭開轎簾,扶藍素琴上了轎,一行往府外去。
大門口,攔住藍宵露的家丁討好地道:“碧珠姐姐,出府呢!”
碧珠不屑地哼了一聲,神色高傲,家丁卻是笑逐顏開,恭送着她們一行出府了。
轎子一路向前,藍素琴既不下轎,也不叫停,碧珠在一邊指着轎伕路線,在一個十字路口右拐,又走了一段,在一家綢緞鋪門口,轎子停下,碧珠吩咐轎伕在外面等着,扶着藍素琴進了綢緞鋪。
這時綢緞鋪裡沒有客人,掌櫃的一見藍素琴,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前,藍素琴卻理也沒理,直接走進後堂。掌櫃的見怪不怪地道:“三小姐您慢走!”仍回前臺照看鋪子。
綢緞鋪後面是個精緻的小庭院,有家人迎了上來,藍素琴道:“去請殷公子來,我有事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