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又買了一個玉鐲,終於滿足地道:“荊大哥,你累了吧?咱們回去吧!”
荊無言搖頭,溫和微笑:“你都不累,我怎麼會累呢!”他是練武之人,要是這點體力都沒有,那纔是笑話呢!
“我這麼跑來跑去,挑東挑西的,你不覺得煩悶嗎?我看你什麼也沒買!”
“不一定需要買什麼東西,置身在這樣的街道之中,感受這樣的熱鬧,感受宵露你的快樂,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啊!”荊無言輕輕一笑。
藍宵露吐了吐舌頭,看見旁邊有賣笛子的,側頭道:“荊大哥,你會吹笛嗎?”
荊無言道:“略知一二!”
藍宵露頓時笑逐顏開,快步走過去,那攤上一攤排着十幾支笛子,有玉笛,也有竹笛。藍宵露給荊無言選了一支色澤翠綠,溼潤光澤的玉笛,笑眯眯地道:“既然你會吹笛,那以後我就有耳福了,這支笛子,送給你的!”
荊無言空出右手,接過來,只覺得笛管在手心微微地熱了起來,接着,他的心也熱了起來。這,是她送他的禮物呢!他的心中,頓時又溫柔又欣慰,道:“你要不嫌難聽,以後天天吹給你聽!”這句話他是衝口而出,說出之後,卻微微一怔,脣邊又不禁泛上一抹自嘲。
天天,多麼奢侈的天天啊,要真的能天天吹笛子給她聽,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惜,他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藍宵露倒沒有聽出不妥來,她開心地道:“那好啊。你知道嗎,荊大哥,以前,我特別喜歡聽……”說着,她原本雀躍而歡快的臉上,笑容突然一窒。
後面那“笛聲”兩個字就生生地斷了。
以前,她特別喜歡聽笛聲,因爲每當爬上一個懸崖,登上一個高峰,攀崖小組狂歡興奮之餘,都會靜靜地坐一會兒享受一下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感覺。這時候,會有一縷悠揚的笛音飄蕩在他們身邊。
顧飛是個笛子發燒友,特別愛笛子,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一支,能吹很多曲子。
那時候,在山頂聽着悠揚動聽的笛聲,攀崖小組的成員們都會感覺很幸福,很快樂。
她喜歡這笛聲,喜歡那種狂歡之後的寧靜,喜歡那種身在高處,清風吹拂,笛聲悠揚的日子,可惜,這笛聲,即使能夠再聽,她也不想聽了。
她暗暗後悔,剛纔看到笛子時,她心中突然就涌上來那樣的場景,心中又是激盪又是幸福,一時竟然把她遭受到背叛的那種痛苦給淡化了,但是,提到笛聲,她還是再次被刺痛。
那個會吹笛子哄她開心的人,也是傷她最深最重的人。
她從來只覺得,喜歡音樂的人一定高雅不俗,卻忘記了,有些時候,有些庸俗的人,會用一些高雅的東西來掩蓋他們齷齪的本性。
那個說出“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定能顛覆整個東夏國,到時候,我爲皇帝你爲後”的話的男子,她再也不可能從他那裡感受到半分的溫暖和溫情,有的,只有徹骨的寒,徹骨的冷。
荊無言敏銳地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正要說話,突然,前面傳來一陣喧譁聲,有一個聲音特別賣力地道:“閃開,快閃開,衝撞了肖側妃的車駕,有你們受的!”
四個男子手裡執着藤條在驅趕着路上的人,一輛兩匹馬的寬大馬車隨後,後面還有四個男子,竟然都是帶刀的,侍衛打扮的軍人。一左一右,兩個丫頭跟隨着馬車,想必是車內人的服侍丫頭。
馬車的車窗,簾子是半卷的,馬車很平穩,車裡人的樣子便若隱若現,那是一個水紅色宮裝的麗人,膚如凝脂,眉目如畫,眼波流轉中,一片柔媚之色,眼神之中,卻又帶着睥睨的傲氣。
人們快速地向兩邊閃開來,馬車走得不快,卻也不慢,馬兒小跑着,鐵蹄敲得街道上“嘚嘚”地響。
荊無言趕緊拉了正陷在回憶之中有些失神的藍宵露一眼,藍宵露一驚,順着荊無言的力道向後退了四五步,退到了路邊。
侍衛口中大叫:“快閃,衝撞了肖側妃,太子爺不扒了你們的皮。”
跋扈囂張的侍衛,睥睨傲氣的側妃,道路上的行人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紛紛往兩邊避開。看着自動空出來的路,那四個軍士不再驅趕,只是間或吆喝一聲,一臉的高高在上,跟在馬車邊,很有幾分主貴奴嬌的味道。
側妃,藍宵露聽到這兩個字時,不知道怎麼的,卻想起王嫺婷來,只是一個側妃,有必要這樣囂張不可一世嗎?
藍宵露不屑地道:“什麼側妃,這麼囂張?”
荊無言淡淡一笑,道:“不管什麼側妃,也與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藍宵露聽出這意思來了,她到西啓國,是爲了通關文書,換句話說,是爲了求財,最忌莫名其妙地得罪某個關鍵人物,讓她的計劃因爲一點小小的阻滯而直接胎死腹中。
這什麼側妃,既然稱妃,至不濟,也應該是某個王爺的內室,即使女子不可怕,但是枕頭風卻是極可怕。
荊無言的意思是,她囂張她的,他們管他們的,井水不犯河水。
這時,馬車離藍宵露這邊已經只有六七米遠近。突然,一隻髒兮兮的小貓搖搖擺擺地走向了路心,接着,一個五六歲的髒兮兮的衣衫破爛的小女孩,口中叫道:“貓貓快回來。”也衝出路心來。
七八米的遠近,對於身長近兩米,高更有兩米多的在小跑中的馬來說,也就幾步路就到了,馬車已經近了,那女孩兒身子瘦小,馬兒揚起的蹄子只要輕輕一踏,就能把她踏成肉泥。而小女孩兒抱住了貓,再看着逼近來的馬,竟然嚇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高大健壯的馬,清冷泛着幽光的鐵蹄,茫然驚懼瑟瑟發抖的小女孩,瘦小贏弱的一隻貓,形成一個極其鮮明的對比。
藍宵露驚道:“不好!”她無心去得罪任何人,也不想衝撞誰。但是現在人命關天,爺爺從小教她醫者父母心,不能見死救。哪怕她沒有繼續爺爺的高明醫術,但是,卻是牢牢記得爺爺這句話的。
她幾乎連想也沒有想,立刻向小女孩兒奔了過去。她動的同時,荊無言也已經動了。不同的是,藍宵露是奔向小女孩,而荊無言卻是奔向馬。
藍宵露的三腳貓功夫,要想既救人又不被馬傷,還有點難。但是荊無言在這裡,卻是怎麼也不能讓她被馬傷到的。危急的關頭,她根本沒有想過別的,只是想不能讓那小女孩受傷。一個那麼可憐的小女孩,哪禁得這麼一馬蹄,那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這麼一衝出來,街兩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肖側妃的馬,在大街上踏傷人也不止一次了,想不到今天,又有人要傷在馬蹄下。
當藍宵露抱住了小女孩,往地上狼狽一滾的時候,荊無言身如白駒過隙,在那揚起的馬蹄就要往藍宵露身上踏落的時候,他飛快地出手,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兩匹馬突然人立而起,一陣長嘶,向兩旁衝去。
就這麼短短一瞬間,藍宵露已經滾到了路邊,抱着小女孩站了起來。
她一身男裝,雖然長相清秀,但是這時候卻是十分狼狽,街道上的灰蹭在她衣服上,臉上,她臉上還帶着一絲後怕。
荊無言卻已經退後了幾步,一臉關切地對着藍宵露:“沒有受傷吧?”
藍宵露搖了搖頭,把懷裡怔怔的小女孩放了下來,小女孩手中還抱着那隻弱貓。
馬兒驚嘶,雖然只是向旁邊衝出兩步就被那四名軍士給控住了,但是,馬車裡卻已經是一陣震盪,車內女子驚呼一聲,那聲音嬌媚中透着驚惶,想必嚇得不輕。
軍士控了馬,眼見得竟然有人敢衝撞肖側妃的馬車,而且,還把肖側妃給驚着了,也是出了一陣冷汗,接着,便是一陣大怒,這些個刁民,這不明擺着是要自己吃瓜落嗎?如果肖側妃追究起來,他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怒之下,就有兩名軍士直奔藍宵露和荊無言這邊而來。
那些圍觀的百姓眼見得一場馬踏人的血腥被制止,暗暗鬆口氣的時候,又不禁爲藍宵露幾人擔心起來。
那個瘦臉軍士揚着手中的藤條,怒喝道:“哪裡來的混小子,嚇着了肖側妃,找死!”說着,藤條就對着藍宵露直接抽了過去。
要說真正驚了馬的,其實是荊無言,但是荊無言站在那裡氣宇軒昂,他們吃柿子撿軟的捏,覺得藍宵露身子瘦小,自然好欺負一些,而那個小女孩在藍宵露的另一邊,衣衫襤褸,自然更加好欺負,便把藤條對準了那個小女孩。
他是壯年男人,又是軍人,這一抽下去,便帶了風聲。
藍宵露心裡也是一陣惱火,在這樣熱鬧的街道上,馬車不減速,衝得飛快,讓所有的人給他們讓路也就算了,現在差點弄出人命,他們竟然只記掛着衝撞了那個什麼肖側妃,怎麼就沒人想想這個小女孩也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