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前廳擺宴,這是正式的宴席,王嫺婷接到通知的時候,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以爲是王府來了貴客,着意打扮了一番,當果兒幫她把金步搖插在發間時,陳嬤嬤帶着一臉的哭笑不得走了進來。
從鏡中看到陳嬤嬤的表情,王嫺婷感覺不對勁,但仍是仔仔細細地把步搖插好,輕輕動了動,那步搖便晃動了一下,她滿意地看着烏髮間那枝閃亮的步搖,頭也不回地道:“打聽到了嗎?是什麼貴客?”
陳嬤嬤啐了一口,滿臉晦氣地道:“側妃,您不知道,哪是什麼貴客呀,壓根不是,來人呀,是藍家老四!”
王嫺婷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道:“藍家老四?”
陳嬤嬤撇撇嘴,不屑地道:“就是清月院那位的妹子,說是來看望姐姐來了。王爺的意思是,既然來了,那就是客。那位不還頂着四皇子側妃的身份嗎?雖說四皇子已經被貶爲庶民,而且已經不在人世。可咱們王爺是重情的人,不肯怠慢這個嫂子!”
王嫺婷這才明白過來,臉裡頓時閃過一絲厲色,把頭上的步搖一把抓了下來,人也猛地站起,使氣道:“我不去了!”
陳嬤嬤道:“一個庶民的妾,哪裡值得側妃你親自去?那藍家人真是不要臉,做姐姐的嫁前失身,嫁後又失貞,不守婦道,早晚會被王爺休了,還擺什麼臭架子呢!”
這話可算是完全說到王嫺婷心裡了,她氣哼哼地道:“不要臉,真不要臉。”
果兒在一邊道:“側妃,我覺得你還是去吧!”
“爲什麼?叫我去和那不要臉的姐妹一起用膳,我吃不下!”
果兒笑嘻嘻地道:“小姐,這可是個好機會!”
陳嬤嬤笑道:“果兒,你這個小機靈鬼,又想到什麼了?”她是靜月院的管事嬤嬤,但是果兒是王嫺婷的陪嫁丫頭,所以陳嬤嬤一直和果兒把關係處得很好。這半開玩笑一句話,既透着親暱,又故意讓果兒表現。
王嫺婷把步搖收進首飾盒子裡,懶懶地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果兒笑道:“側妃,這是王爺的吩咐,您不去是不行的,不過,清月院那位被禁足的事,想必那藍家老四並不知道吧?要是知道,她怎麼會巴巴地在這個時候跑來?她還當她那姐姐是燕王妃,多風光多了不起呢,這次呀,您就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丟臉!”
陳嬤嬤看着王嫺婷舒展的笑臉,在一邊幫腔:“果兒真是聰明,這是個好辦法,別看清月院那位那麼囂張,這回就讓她丟人丟回孃家去!”
陳嬤嬤這話很得王嫺婷的心,她斜睨了果兒一眼,笑道:“小蹄子,算你有幾分鬼機靈!”說着,順手從首飾盒裡撿了一對耳環遞過去。
果兒大喜,忙道:“謝謝側妃!”
陳嬤嬤眼裡閃過一絲豔羨,那耳環上綴着的明珠雖小,但是珠圓玉潤,也挺值錢。
從鏡中看到陳嬤嬤的表情,王嫺婷又拿了一支髮簪遞給她,道:“陳嬤嬤,你對我盡心盡力,我當然不會虧待你,這髮簪,不比那耳環差!”
陳嬤嬤歡天喜地地接了,忙道:“謝謝側妃,謝謝側妃!”
果兒笑盈盈地道:“側妃,您的髮髻亂了,我再給您梳一個?”
王嫺婷坐好,道:“嗯!”
陳嬤嬤在一邊道:“側妃您本來就國色天香,叫那兩姐妹看看,側妃您才應該是王府後院之主!”
陳嬤嬤這馬屁正好拍中,王嫺婷心花怒放,笑逐顏開。果兒快手快腳地給她梳了個富貴如意髻,插上珠飾,又幫她用上錦玉臺的胭脂和脣紅,鏡中的王嫺婷正是人如其名,婷婷玉立,光彩照人。
她站了起來,對着鏡子矜持地笑了笑,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形象就在鏡中了。
論相貌,她的確是要勝過藍宵露良多。這也是她對藍宵露心中不忿的原因之一,只因她父親的官職略低,她這樣的相貌,就得在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子名份之下。
但是,一想到另兩個也將成爲司城玄曦側妃的人,王嫺婷心中又像堵了什麼,剛纔的高興勁兒也去掉了一半。
她收了笑,道:“果兒,你陪我去前廳!”
果兒笑眉笑眼地應道:“是!”
陳嬤嬤心中暗暗羨慕,但也知道,她再是靜月院管事嬤嬤,論起在側妃心中的親近,還是不如果兒這個陪嫁丫頭的,於是也就釋然了。
果兒陪着王嫺婷,王嫺婷步履嫋娜地走向前廳。
這時,藍宵露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是莫昌派人送去的,聽說藍素琴來看她,她第一感覺就是好笑。
她這個妹妹,可從沒讓她感覺過一絲一毫的親情,穿越來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個妹妹爲了嫁給她的未婚夫,給她設了個大大的圈套,丟失了這個時代女人最寶貴的東西。
之後,見她沒死,三番兩次地挑釁着,想着法兒給她使絆子。好吧,終於如願和她的未婚夫訂了婚約了,又看中了四皇子,立刻不惜自薦枕蓆,終於成爲了四皇子的側妃。
誰料好景不長,她在藍府裡耀武揚威沒多久,新婚之時,四皇子的事情敗露,被打入大牢,這個側妃,連風光還沒有風光,就灰溜溜地被四夫人接回藍府裡。
到她嫁給司城玄曦,自覺無臉見人的藍素琴倒是消停了不少,但是,現在,她竟然又跑到燕王府來,美其名曰來看望姐姐。
鬼知道,在她心裡,到底有沒有自己這個姐姐的存在。
她來能安什麼好心呢?
大概是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流言之中,巴巴地趕到燕王府裡,來再次展現自己的優越,羞辱她麼?
藍宵露對她這一套早就免疫了,也沒當回事,現在,她身邊的丫頭一個也沒有,要是白沐在,指不定怎麼爲她抱不平呢。
藍宵露自己倒是無可無不可了,要是有人不嫌丟人丟到燕王府,她又有什麼辦法阻止?
這也不知道是藍成宣的寵溺所致,還是四夫人的無知所致,這藍素琴心思既毒,做事不擇手段,不念親情,卻又不計後果,自我感覺又良好,卻不知道她這樣易嫁幾次,已經成爲別人的笑柄。
說到笑柄,藍宵露自己也很無奈,整個京城,要說笑柄,她藍宵露才是吧,雖然她和藍素琴一個是主動所致,一個是被動所致。
可這個時代的男人,誰管你主動被動?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她算是與那藍素琴同病相憐吧。只不過,藍素琴心中,未必把這當成一回事。
既然來了,那她這個做姐姐的,也得表現得大度一點,總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以前種種,就此算了,只要以後她不再惹她,這表面上的姐妹,還是做得的。既然今天,她是奔自己而來,在她來意未明之前,還是應該以禮相待。
前廳設宴,這司城玄曦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藍宵露隨便換了身衣服,讓春桃梳了個普通髮式,隨手撿了只發釵把頭髮綰了,便施施然往前廳走。
不是她不想帶個下人去,只不過,清月院的下人們似乎都知道這一趟不會是什麼美差,所以沒有人表示出有多向往。
走出院門的時候,藍宵露脣邊又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這算是奉命出院子嗎?
正是飯點,又是正式的餐宴,雖然來客只是藍素琴一個人,而藍素琴從夫家的身份算,只是個庶人的妾,沒什麼值得一提,但是,從孃家看,卻也是丞相府的四小姐,哪怕是庶出呢!
這樣盛宴待客,也算是給了極大的顏面。
司城玄曦難得極好心情地親自去見了藍素琴,其時,王嫺婷正走進廳裡,她一身盛裝,打扮得妖嬈嬌媚,笑語盈盈地,十分熱情地道:“這位就是藍家妹妹嗎?果然玉骨雪肌,美貌可人!”
藍素琴也是刻意打扮來的,論長相,藍宵露是清秀,她卻是媚態,若說藍宵露是林中的蝴蝶蘭,她便是盛放的秋海棠。加上她從小好吃好喝好玩好營養,發育得比藍宵露更加好,十六歲的身體,卻是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看起來比藍宵露要“波濤洶涌”多了。
藍宵露只算正常,她卻是豐盈。但仍是小腰一握,該瘦的地方也絕不胖。
見王嫺婷主動招呼,藍素琴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姐姐想必是王側妃,你更是光彩奪目,美豔動人呀!”
說到側妃兩個字時,她牙根有些發酸,想以前,她也是,可惜還沒有在那個位置上坐穩,四皇子失勢。說起來,這一切,還是拜司城玄曦所賜呢。
她沒有富貴,四皇子丟了性命。她不得不像條喪家之犬,託庇孃家,而當初被她百般輕看的藍宵露,卻成了燕王正妃。
既然藍宵露都能成爲燕王正妃,她這可是打着來看望姐姐的名義,還輪不到一個側妃在她面前使乖賣好。
王嫺婷聽她口中說得客氣,神色間卻帶着幾分輕慢,知道她心裡不待見自己,不由暗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