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千小珍,又去過美食府見過顏笑開,更是見過路虎,這桃花閣三大主事人他一眼看出都不是老闆。又把胭脂姑娘叫進房裡,這算是叫人質嗎?
藍宵露嘆了口氣,道:“千管事,幫我準備一些東西,我去見見他。”
千小珍雖然擔心胭脂,但聽藍宵露說要去見這個人,又不禁惴惴不安地道:“公子,我看那人只怕沒存着什麼好心,你是不是想想別的辦法?”
藍宵露知道她這是叫自己和官府裡通個氣,怕那人一旦行兇起來,事情難以控制。她搖了搖頭,道:“先見見再說吧,能不驚動官府,就別驚動。順天府府臺,不過是四品官。壓壓老百姓還成,真要是對方有什麼硬的後臺,順天府也壓不住。還不如荊無言好使呢,但是,她也不能凡事指望荊無言。
有事就找荊無言,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卑鄙,在利用他的感情。對於他,她心中是虧欠的。
很快,千小珍把她要的東西齊備了,按她的吩咐,送去了夏蓮的房間。同時送去的,還有酒菜。
藍宵露像個普通的尋歡喝花酒的少年一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夏蓮房間裡。
夏蓮看見藍宵露,先把服侍丫頭打發出去了,這才走近來,行了一禮,輕聲道:“公子!”
藍宵露直入內室,走到梳妝鏡前坐了,道:“來,先幫我扮上!”
她只是着了男裝,要是碰見認識的人,還是能認出來的。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有了西啓的經歷,藍宵露覺得還是小心爲上。
夏蓮手巧,很快爲她重新扮了一回,眉毛粗了,臉上的皮膚用特殊的材料處理糙了,還粘上了小鬍子。片刻後,鏡中的藍宵露就成了一個三十餘歲,身量不高,長相普通的男子。
藍宵露滿意地點了點頭。之所以選擇夏蓮房間,因爲夏蓮房間有後門,而夏蓮性子外冷內熱,對藍君孝一直心存感激,對幾乎可以說是讓她重生的藍宵露,也是感恩戴德。
從夏蓮房間後門出去後,藍宵露繞了一圈,這才和千小珍匯合,向胭脂的房間走去。
胭脂和夏蓮雖然都是在二樓,可是不在同一幢,胭脂在左邊的那幢小樓最後一間,順了樓梯上去,藍宵露對千小珍擺擺手,叫她不用跟着,她沿着走廊裡一直向前。
胭脂的房間裡果然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胭脂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藍宵露沒有先去推門,她放慢了腳步,貼着窗子,她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只要戳破窗紙,就能看到裡面了。藍宵露悄悄地伸出手指,極小心地把面前的窗紙摳了個小洞。
她正要湊近去看一眼,突然,一道亮閃閃的東西從小洞裡直透出來,藍宵露下意識往旁邊一讓,就見眼前白花花,亮光光,冷森森一截長劍,要是剛纔閃得慢一點,這劍就戳中她的眼睛了。
藍宵露突然被這一嚇,出了一身冷汗,她驚怔地看着離自己的臉不到兩分的劍身,眼裡全是驚疑震愕,繼而大怒,這可是她的地盤,到她的地盤舞刀弄劍起來了,簡直無法無天,她脫口罵道:“哪來的混賬東西,敢在老……子的地盤撒野?有把劍了不起啊?會用劍了不起啊?”
在樓下看着情況不對的千小珍趕緊派人去報官了。
藍宵露有點沒底,進去吧,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他們想幹嘛。不進去吧,胭脂可是還在裡面,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這一遲疑間,房間門竟然開了,一個青衣侍從提着劍大步走出來,對藍宵露道:“你是誰?”
藍宵露一驚,這人身形輕捷,面目俊朗,不是莫永嗎?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莫永來幹什麼?難道里面那人是司城玄曦?司城玄曦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問你呢,你是誰?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原來莫永沒有認出她,藍宵露心中大定,一挺胸,昂首道:“我是這裡的老闆!”
莫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既是老闆,那你進來吧!我家主人正要見你!”
藍宵露遲疑了,如果裡面是司城玄曦,她可並不想見啊,可是如果她不進去,司城玄曦會對胭脂怎麼樣?她可從來不知道,司城玄曦原來還會逛青樓,看來這個所謂的冷麪王爺,其實和別的男人一樣,也是個好色之徒。
他既然身爲王爺,大概也不會對胭脂胡來,畢竟這事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事。
莫永道:“你還怔着幹什麼,進來吧!”
藍宵露嘿嘿訕笑,道:“算了,我還是不進去了。那個,要是你家主人覺得酒菜不佳,我這就吩咐廚房重新再做。”說着轉身就想開溜。
莫永幾步擋在她前面,道:“既然來了,哪有不見我家公子就走的道理?”
藍宵露牙痛般地道:“你家公子想見的,大概只是美女吧?桃花閣別的沒有,美女特多。一個男的有什麼好見的!”
莫永卻不讓路,仍是堅持道:“我家公子等你半天了!”
藍宵露頭大地道:“這位大哥,來桃花閣的客人我見得多了,要麼來享受美食,要麼來享受服務,要麼來找美女聊天談心,你們家公子有毛病啊?幹嘛跟我過不去?”
莫永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臉上盯出個洞來,神色間卻不知道是怒還是不滿,道:“不得對我家公子無禮!”
“好,我不對你家公子無禮,我這就吩咐廚房按滿漢全席的標準給整治一桌酒席,算是我白送你家公子享用,這樣可以了吧?”
“滿漢全席?什麼東西?”
藍宵露哼哼道:“就是最好的酒菜!”
莫永道:“我家公子不要滿漢全席,他只是要見你!”
藍宵露見他不肯讓路,自己往左走,他閒閒地擋住左邊,自己往右走,他又閒閒地擋在右邊,看來要想離開,還真過不了莫永這一關。她苦着臉道:“不見不行嗎?”
莫永正色道:“不行!”
藍宵露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狗仗人勢。按目前她的人脈來說,好像還沒有能搞定司城玄曦的,順天府臺親自來也無濟於事,看來,這人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了。
藍宵露豁出去了,她這不是已經喬裝改扮過了,她與司城玄曦雖然份屬夫妻,其實兩人也並不熟,司城玄曦沒理由能認出打扮成這樣的自己是誰纔是。
從莫永身邊過去,藍宵露有踩他一腳的衝動,但是考慮到不可讓他起疑,而且自己一腳跺出,也未必能踩得中,所以這想法只想了想就被她放棄了。
推開半掩的門,她一眼就看見胭脂,不過,胭脂既沒有陪酒也沒有陪坐,她站在遠遠的地方,一副委屈的樣子。
也難怪了,這個月的花魁正是胭脂,不知道多少人花了大價錢只是爲了跟她說上一句話,簡直把她當成女神一樣,哪像現在,客人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好像她就是空氣,完全透明一樣,她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冷遇呢。
胭脂看到藍宵露時,一臉莫名其妙,藍宵露扮的這個樣子,的確是毫不起眼,胭脂完全認不出她。
桌上擺了酒菜,另一個侍從是韓聲,司城玄曦背對着門口,既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菜,只是坐在那裡,冷凝如山。千小珍說得不錯,他即使只是坐在那裡,沒動也沒有說話,卻給人強大的壓力,很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沒事在這裡亂放殺氣,有毛病啊?
莫永彙報道:“公子,這位說她就是桃花閣的老闆!”
藍宵露走過去,既然他沒有表明王爺的身份,那她也不用虛假地行那什麼禮儀,她大大咧咧地道:“我就是老闆,這位公子有事說事。”
司城玄曦擡眼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桃花閣的生意倒是興隆,聽說老闆是個經營奇才,沒想到竟是這麼獐眉鼠目,其貌不揚!”
聽了前半句,藍宵露還覺得挺順耳,等他後半句說出來,她幾乎一口氣上不來,這是當面罵她醜啊?她承認,這扮相是醜了點,可你好歹是個堂堂王爺,至於這麼膚淺嗎?至於這麼口下不留情嗎?
藍宵露笑了,她甚至擡手摸了摸粘上的那兩撇小鬍子,春風滿面地笑道:“奇才嘛那是不敢的,公子說在下獐眉鼠目,其貌不揚,倒也沒有說錯。所以在下不比公子,在下只能賣智慧,不能賣色!也許正因爲這樣,在下才能把全副精力用來鑽研經營,憑着能力與實力來開創桃花閣的新局面,盈一點薄利,混口飯吃!”
司城玄曦眉頭一擰,什麼叫不比公子,只能賣智慧,不能賣色?他冷冷地看着面前這個人,蠟黃的臉,皮膚粗糙,兩撇鼠須,這張臉上唯一有特色的就是那雙眼睛,清凌慧詰,不忿不甘不屈不辱不畏。
“倒真是伶牙俐齒!”司城玄曦冷冷地道:“別在我面前耍嘴皮,不然,這小小的桃花閣,可要因爲你的出口無狀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