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守門人來報,王家父子前來探望側妃,莫昌不由一怔,現在燕王府可是門可羅雀,誰都知道齊王這次讓燕王出征的貓膩,對燕王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只差發表聲明斷絕任何一切可能的消息了,這王家父子更是再不登門,這時候來看側妃?
他略一沉吟,道:“我去迎接!”又叫了個下人去靜月院通知。
靜月院這陣子比較安分,莫昌心想,若是王家父子在這個時候真的只是爲着親情而來,那他父子二人倒也是難能可貴了。
府門外,王家父子早早地下了轎,看見莫昌,自然認識這是燕王府的大總管,忙滿面堆笑地上前去,熱情中帶點諂媚地道:“喲,怎麼勞莫大總管親自出迎了,愚父子罪過罪過!”
莫昌微微笑道:“王大人和王公子太客氣了,大家是親戚,往來走道,豈可失禮。請!”
王丙春一邊往裡走一邊打量着莫昌神色,見他神色平靜,既不親熱,也不疏遠,禮貌周到,客氣十足,心中不由尋思,若是姓雲的傷重死了,這莫大總管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看來,姓雲的沒事。
他心神略放,但覺得還是打聽一下爲好,於是陪着笑道:“這個,莫大總管,聽說,王府裡發生了一些事情……”
莫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什麼事情?”
王丙春眼珠子滑溜溜地轉着,對莫昌的表情有些不確定起來,試探地道:“那個,皎月院……”他不止一次聽見女兒狠狠地說雲霄佔據皎月院的事,自然知道她就住在皎月院。
莫昌打量他一眼,道:“王大人有話不妨直說!”他知道王丙春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這樣敏感的時候,但是,王丙春這種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分明是來打探消息的,又着實讓他心中不喜。
而且,他打探的,還是皎月院的消息,皎月院與他可沒有任何關係,這不是刺探燕王府的情形嗎?
見莫昌懷疑的眼神,王丙春忙道:“莫總管別誤會,是這樣的,下官……在下,在下聽說皎月院的雲公子遇到刺客,這個……”
遇到刺客?莫昌臉色一變,一雙眼睛頓時銳利起來,這件事他不知道,皎月院是完全獨立的,他心中雖然有所懷疑雲霄的身份,但是卻絕不會說明,更知道雲霄的脾氣,不會進行干涉,但是要是雲霄真的遇刺,這可不是小事。
難道她今天出去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皎月院看看,但是,還沒邁步,他便強自鎮定下來,只是用如刀般的目光看着王丙春,沉聲道:“王大人從何處知道這個消息?什麼時候的事?”
王丙春突然接觸到這麼凌厲的目光,猝然之下不由一呆,王貴嘿然陪着笑道:“其實,我與我爹也就是道聽途說,道聽途說!想着畢竟我妹妹也是王府的人,所以特別來探望一下,表示一下關心,嘿嘿,表示一下關心!”
王貴把自己撇得乾淨,莫昌哪會相信。他直覺這事與王家父子有關係,又或者,與王家父子所效忠的人有關係。只不過,現在燕王爺不在府裡,有些事情,他處理起來不能那麼明目張膽,名正言順。
他壓着心中的波濤涌動,淡然道:“原來如此。”
王丙春看莫昌竟是不知情,一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結果,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皎月院是燕王府那麼重要的院子,怎麼那姓雲的出事,這莫昌大總管竟然不知道?
莫昌仍是有禮地道:“王大人請,王公子請,兩位來探望側妃,我已令人送信去側妃的院子了,想必側妃很快會來迎,兩位是先喝杯茶,還是直接去側妃的院子呢?”
王丙春道:“有勞莫管家,我們便直去小女的院子吧!”
莫昌道:“請!”
王丙春看他臉色一片沉靜,剛纔的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想要打探消息的,什麼消息也沒有打探到,只有先見着王嫺婷了再做打算。
莫昌領着他們穿過幾道門,幾條迴廊,順着一條綠樹扶蘇的圓石鋪就的路一直向前走,幾乎要走到靜月院了,靜月院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
莫昌不由看了王家父子一眼,他派去通知的下人應該早就把信送到了纔是,可王側妃卻沒有出來迎接,這是什麼意思?
王丙春和王貴也有些尷尬,知道上次王嫺婷回孃家時那些話讓這個女兒記恨上了,所以這樣怠慢。
他們原本也沒想過到燕王府裡來看她,這次不過一個由頭而已。因此,雖然心中不爽,卻也不便發作。
直等走到院門前,才見果兒匆匆出來,福身行禮道:“見過老爺,見過大少爺!”
王丙春臉都黑了,他們父子同時前來,竟然只有果兒這麼個小丫頭出來迎接,那死丫頭,反了天了。
莫昌無心去理靜月院這父女兄妹之間的事情,他這時候心急如焚,不知道雲霄那兒是什麼情況,只想拔步而去。
果兒自然看出王丙春的暴怒來,她也勸過小姐,但是小姐哪裡會聽她的勸,能默許她出來接一接就不錯了。果兒乖巧地道:“側妃身體不適,所以叫奴婢來迎接老爺和大少爺,老爺和大少爺請進來吧!”
果兒這麼一說,算是爲王丙春全了面子,王丙春臉色稍霽,立刻對莫昌笑道:“果兒着人送信說小女身體小恙,我與犬子這才趕來,實在冒昧,多有打擾,勞大總管一路相送而來,慚愧慚愧,大總管這就去忙吧!”
莫昌也無心與他客氣,便拱拱手,道:“那就不打擾王大人王公子與側妃歡聚了。請!”
王丙春也拱手道:“請!”
王丙春父子隨着果兒進了靜月院,莫昌這邊先是平穩步速離開,接着越走越快,最後成了一溜小跑,前往皎月院。
皎月院裡,雲霄已經換去了血染的衣服,臂上的傷口有顧冰嵐的上好金創藥處理,又重新包紮過了,完全看不出來。
當莫昌冒着汗,急步走進皎月院時,只看到雲霄仍是白衣如雪,男裝瀟灑,和顧冰嵐有說有笑地走出來,顧冰嵐聽說荊無言已經不在京城,而在戰場,心頓時也飛到了戰場上,和雲霄約定了戰場再見之後,便要告辭離去。
雲霄知道她心中的急切,也知道以她的性子,既然有此心,一定是留不住的,也不挽留,便送出門來。
走出院門時,正看見莫昌,雲霄奇道:“莫大管家這般匆匆而來,是有事?”
莫昌不着痕跡地打量了雲霄一眼,見她雖然談笑風生,而且看不出什麼來,但是,面色卻要較之前有些蒼白,這應該是失血之後纔會有的症狀,想起王家父子那閃閃爍爍的眼神,他直覺不太平凡。
但是卻只是禮數周到地道:“沒事,沒事,莫昌這陣雜事纏身,也不知道雲公子院裡是否缺些什麼,所以過來看看。雲公子這是要出門麼?”他的目光落在顧冰嵐身上,只覺得這個女子容貌秀麗,英氣外顯,很是不一般。
雲霄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要離去,我送她一程!”
莫昌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擾雲公子了,皎月院的一應補給莫是有所缺漏,雲公子直接派個人通知我一聲就是!”
“那就多謝莫大管家了!”雲霄淡然一笑,和顧冰嵐並肩往外走。
莫昌站在原地半晌,終是覺得不放心,立刻匆匆地離去,燕王府裡自有消息來源,他吩咐下去,很快就能得到確切消息。
王丙春父子進入皎月院時,王嫺婷正坐在貴妃椅上舒適地吃着新鮮的葡萄,臉色紅潤,面目冷淡,可沒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果兒領着王家父子進了屋,立刻下去了。
王丙春一看王嫺婷漠然冷淡的樣子,臉色一沉,重重一哼,道:“婷兒,你就這麼對你爹?”
王嫺婷拿起旁邊的溫手帕擦擦手,脣邊一片譏笑:“原來是父親大人,這是哪陣風,竟然會把父親大人給吹到我的院子裡來了?燕王府如今可是個火坑,父親大人,你竟然不惜以身犯險嗎?”
王貴怒道:“死丫頭,你還拿捏上了,你當我們願意來呢?”
王嫺婷冷冷瞟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不願意來,那也沒誰留着你呀,爲什麼還不走?”
“哼!”王丙春怒火在要暴發的邊緣了,厲聲道:“鬧夠了沒有?”
王嫺婷緩緩站起,傲慢而冷漠:“父親大人這是在責備我麼?我安心在我的小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沒惹着你們,是大哥過來擺兄長的譜。說句難聽的話,在王宅裡,你們是父是兄,我亦是從來不曾輕慢,可在這燕王府裡,父親大人和大哥還是顧着自己的身份爲好!”
這話的意思明顯,在王宅,她是女兒和妹妹的身份,他們甩個臉子罵兩句也沒什麼。可是現在是在燕王府,她是燕王側妃,只要燕王的王爵沒有被剝奪,一個側妃的地位,的確果然比他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