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丞相嫡女,藍成宣在朝中也算是位高權重,經營十多年,怎麼也不可能毫無根基。她的命運,又怎麼會平凡呢?
她看着藍芙蓉,又一次慶幸,也許,那個破了她身子的混蛋,在一定程度上,是幫了她的大忙。要知道,她雖然不是嫡女,卻也是平妻之女,地位同樣不低。不然,也不會許嫁定南侯之子。現在,她卻可以不用嫁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嫣然笑道:“二姐,京城的貴女圈子裡,你和宋秋寧一直是並存的,所以難免被市井中人設賭,其實這也沒什麼,要知道,別人就算想成爲賭彩之一,也沒有這個本事呢。二姐若是不想嫁作太子妃,那這些天怕是要低調一些了!”
藍芙蓉輕輕點頭,思索道:“你說得對,我這陣還是不去參加她們辦的那些聚會了。”她看向藍宵露,道:“三妹妹,我可聽說,齊王爺前些天特意到府中來,是爲你而來呢!”
藍宵露臉上笑意不變,道:“二姐,他不過認錯了人。母親已經知道了,想必他也不會再來了,即使再來,也應該不是爲了我而來!”
“母親擔心。這以主易僕的事情,傳了出去,畢竟還是有欺君之嫌,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對父親不利。三妹妹,要注意言行!”
這話既可能是警告,也可能是提醒,藍宵露正要說話,丫頭青梅陪着秋萍走了進來。
似乎沒料到藍宵露也在,秋萍略怔了一下,對藍芙蓉行禮道:“二小姐,四王爺和殷公子帶着殷小姐、王小姐、表小姐一起過府來了,夫人請他們在瓊玉亭中小坐,請大少爺和小姐,二少爺、大小姐,四小姐過去做陪呢!”
京城的達官貴人即使朝堂中再是政見不合,卻不會阻止小輩們往來。所以,這種類似於串門的行爲,藍宵露知道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請了藍府中少爺小姐相陪,獨獨沒有三小姐。
藍宵露自然聽得出來,卻只淡淡一笑,道:“既是有貴客來,那二姐就去吧!”
“和我一起去吧!”
秋萍遲疑了一下,但聰明地閉上了嘴。
這當然沒有逃過藍宵露的眼睛,她笑道:“娘這個時候要抄寫佛經了,我得去給她磨墨,我就不去了。”
秋萍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道:“二小姐,那我就去請大小姐、四小姐了。”
秋萍離去後,藍宵露站起來道:“二姐,我先回去了!”
藍芙蓉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藍宵露如果去了,只會讓他們鄙夷嘲笑,畢竟是在藍府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不出現,倒是最好的選擇。
順着小徑回清羽院,藍宵露心裡思量,這四王爺,是這短短一段時間第三次到府了吧?第一次還險些辦她一個衝撞之罪呢。
不就是含着把金鑰匙,比較會找爹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和什麼殷公子,殷小姐,王小姐一起來的。
對於那些貴公子貴小姐圈,藍宵露並不陌生,殷公子自然是殷奇志,殷小姐是殷奇志的嫡妹,那王小姐,是左都御史王善德的千金,表小姐,則是大夫人弟弟禮部尚書鍾鏞玉的女兒鍾靜姍。每一個,都身份不俗。
正因爲這樣,他們自持身份,自覺高貴,更不會願意見到藍宵露,好像那有污他們的名聲一樣。以前爲了體現自己一碗水端得很平,對庶子女也厚愛重視的藍夫人,在這樣的貴族小型聚會中,會大發慈悲地讓藍芙蓉帶上藍宵露。
那時候的藍宵露,對這樣的聚會是極不喜歡的,那就是一個有點自閉症的小女孩,因爲自閉,不願意說話,不願意被人注意,所以被人白眼,被人取笑,從此更害怕這樣的聚會,只是在大夫人的吩咐之下,不得不去。
現在的藍宵露,倒省去了這些麻煩,即使是自己府裡的小聚,她也可以從容地避開,而且她的避開還會讓所有人鬆一口氣。
正自覺得好笑,迎面來的兩個人突然擋在前面,破壞了她的自娛自樂。
藍宵露擡眼,只見盛裝打扮的藍素琴帶着丫頭碧珠,出現在面前。
藍宵露又笑了,那天藍素琴在清羽院沒討到好,四夫人不得不賠償了被她砸壞的那些傢俱物什,倒讓清羽院把一些舊到殘破的東西勉強換了一回新。
這口氣,想必一直在四夫人和藍素琴的肚子裡積壓着呢。她忙於和荊無言的生意,還以掮客的身份,接了五個人的委託,要買藍大小姐的墨寶,挺忙碌,都要把這件事忘了。
現在,藍素琴一臉傲然之色站在面前,明顯是示威加炫耀,倒是讓她想了起來。
她微笑道:“四妹妹!”
藍素琴笑得如春風綻放:“三姐,這是回清羽院啊?府裡來了貴客,母親通知我去陪客呢。三姐,記得你說過,論身份,你是平妻所出,我是妾室所出,你可比我地位高,怎麼母親大人沒有通知你一起作陪嗎?”
藍宵露漫不經心地笑道:“來的人中既沒有我的意中人,也沒有我的未婚夫,更沒有我的閨中膩友,我去做什麼呢?”
藍素琴笑道:“說的也是啊,來的人非富即貴,豈是一般人能隨便見的?”
“四妹妹當然不是一般人,四妹妹是殷公子沒過門的妾室嘛!”藍宵露笑了笑,她本來沒心惹事,雖然自己失身的始作俑她一定算一份,但沒證沒據,於她來說,可以不用嫁人,勉強算是合她心意,她都不準備計較了,這個藍素琴,卻偏偏一次又一次來惹她。
“你……”藍素琴被她戳到痛處,一陣咬牙,卻又笑道:“本來身爲丞相府的小姐,你還是會有資格的,但是誰叫你命不好,被人破了身子,臭了名聲,所以,這次,母親派人叫了我們幾個作陪,想必是不會叫上你的。要是你想去呢,我倒可以幫幫忙,讓你遠遠的瞧上一眼。”
藍宵露笑了,她笑吟吟地道:“四妹妹,雖然你對我不好,不過,我也不計較,誰讓你是我妹妹呢?看在姐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一葉障目,不見森林啊!”
“什麼障目什麼森林?你少賣弄了。”藍素琴還在恨她說出的那個妾字。
“我可不是賣弄,四妹妹,我只知道,一個人如果真心愛另一個人,是可以爲她付出一切,爲她爭取一切的。如果殷公子對你真的那麼死心塌地,非卿不娶,又怎麼會讓你受這樣的羞辱,受這樣的委屈?堂堂丞相府四小姐,嫁與人作妾,你就甘心嗎?”藍宵露用一種悲憫的神色看着她。
“你不要想來挑撥我和殷公子的關係,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眼神藍素琴受不了了,她本來是炫耀,本來想羞辱藍宵露,可是卻被她三言兩語,反過來羞辱,上次的怨氣加這次的怒火,讓她的臉一下漲紅,眼底已經有了一片狠厲之色。
藍宵露嘆氣,道:“我何必挑撥?妹妹自己就沒有怨?就沒有恨?妹妹,說到底,我們都是丞相府的女兒,你再不願意承認,也得明白,咱們榮辱與共。你不要太死心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藍素琴氣息不穩,充滿戒備地看着她。
藍宵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一直以爲,妹妹是我們姐妹中最聰明的一個,卻原來,眼光這麼短淺!”
“你到底想說什麼?”
藍宵露走到路邊,輕輕蹲下,那裡幾叢矮灌,數叢花草。她指着那株菟絲子,輕輕笑道:“整個花園中,只有這株最聰明!”
藍素琴最後一點耐心也被磨沒,她記掛着要去瓊玉亭見貴客,不耐煩地道:“不過是一株草,有什麼聰明?故弄玄虛!”
“我說它聰明,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看,它旁邊有草,有花,離它最近的,是這株蘭草,它卻拼命地攀上遠處最高的灌木。難道四妹妹,竟然還不如這株草聰明嗎?”
藍素琴心中一動,剛纔的火氣頓時消彌於無形,遲疑着試探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藍宵露看一眼站在遠處的碧珠,在藍素琴耳邊低笑道:“既然只能作妾,爲什麼不選個更尊貴的呢?”
藍素琴臉色大變,做聲不得。
藍宵露仍然微笑輕淺,漫聲道:“富貴險中求,這世上從來沒有不敢想的事,只有不敢做的事!四妹妹,妾與側妃,雖然性質是一樣的,但地位可是大大的不同。你有藍三小姐這個身份,他日若是生下男孩,哪怕是庶女,也有成爲正妃的機會。”
藍素琴腦子裡轟然一聲,已經呆在那裡。
藍宵露輕輕一笑,道:“四妹妹好好想想吧!”說着,站起身來,回清羽院去。
小蘿莉,我本來不想理你,既然你要惹我,我可不是什麼善人。莬絲子麼,自然慣攀高枝,但這裡是花園,它攀得再遠,也不過同樣的被除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