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烈告訴母親他的心情,他拿着抹布抹着每一個角落,這裡,他每年進來一次,每一次都將灰塵抹乾淨,將每一份東西都擺放到原處,就好像母親還在身邊,每每走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就忘記不了那些童年的記憶。
突然聽到“哐當”一聲,冷烈放下抹布,循聲而去,發現聲音是從衣櫃後面傳出來的,冷烈將衣櫃搬開,意外地發現了衣櫃後面的白牆上居然鑿出來一塊陳列東西的置物地方,是用木板架起,鑿出來的痕跡也很粗糙,顯然是後期自己鑿的的一塊小地方,用薄薄的木板架起,上面放了一個精緻的盒子,可能是因爲年久失新,木板退化,而支撐不住盒子的重量,才傾斜滑落,發出聲響。
本來是木板傾斜,由於冷烈將衣櫃搬開,失去了依靠,盒子就砸到了地上,冷烈彎下腰將那個精緻的盒子撿了起來,抹開灰塵,就可以看到精緻的櫃子上,依舊清晰可見地刻着海芋花。
冷烈拿到了書桌上,然後坐下來,打開陳舊的盒子,打開盒子的時候,裡面一眼望見的是一張海芋花的畫,是一幅並不是很大的油畫。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但是卻依舊看得出那每一筆都刻畫得很精湛。
冷烈將畫拿出來,裡面卻是一本手札,原來是母親留下的手札,冷烈頓時覺得如獲珍寶。
拿起手札,他撫撫封面,正要翻開的時候,一張相片從手札裡面掉落在地上,冷烈將地上的相片拿起來看,是一張男人的照片,細長的眸子,清秀的臉龐,微長的碎髮,紫色的上衣,臉上有些不羈。
背面寫着一首情詩,他知道母親喜歡莎士比亞的詩歌:“多少次,我的音樂,爲你在彈奏,音樂,我眼裡那些幸福的琴鍵跟着你那輕盈的手指的挑逗,發出悅耳的旋律,是我神魂顛倒,我多麼豔羨那些琴鍵輕快地跳起來狂吻你溫柔的掌心,而這本該是屬於我的權利!”那麼炙熱的愛意,弄弄地融入在這首詩歌裡,原來他的母親彈出的那些悅耳的曲子,都是因爲這個男人,而不是父親,冷烈但願他的猜想是錯誤的。
下面的署名是:““項震天””冷烈的眉頭一緊。
如果註定要這樣。
那麼寧願永遠都不要說這個秘密。
這只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冷烈打開母親的手札,他能辨別母親的筆跡,記得以前家長練習簿裡,母親的筆跡總是那麼端莊文雅,母親說過她適合中文系,卻因爲外公的關係選擇了企業管理。
公元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五日。陰天。
今天父親回家告訴我,他已經爲我物色好了丈夫的人選,沒有預兆的告知,就明白父親的意思,而我呢,只能接受,沒有反抗的意識,二十四年了,我照着父親給我的規劃,一步一步走到他願意看到的地步,我放棄了我鍾愛的中文系,選擇了企業管理,我就知道,我的一切都被安排好。
十六歲那年,我曾經想過要逃脫父親的掌控,我初戀了,那是我的一個學長,剛剛知道戀愛是青澀的味道,就已經被父親知道了,父親給了他一筆金錢,而他爲了那幾萬塊錢,就把那麼初戀抹得乾乾淨淨,好像不曾來過一般。
那時候我再也不相信愛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父親早已經安排過了,我沒有問對方的背景家室,只是應了一聲,明白,這輩子我都逃不過父親的掌控,我就被等着出嫁,那是父親所說的各方面都匹配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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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九八五年,三月三十日,雨天。
明天就是我要嫁個那個父親爲我挑好的丈夫了,我見過他,他是冷氏集團的長子冷天雄,年輕的企業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估計就是個從商能力很好的男人吧,我是這麼猜想的,父親爲我準備了過人的嫁妝,我沒有任何感覺,從小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家小姐,對貧苦沒有任何概念,我要的東西向來是最好的,包括丈夫,父親也爲我挑了最好的。
今天父親找過我談話了,沒有出嫁女兒的告別話語,只是告訴我,他要冷氏集團成爲慕容家的,他要的,一定會得到,我只是告訴他明白了,我也只不過是父親手中的一枚還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而我自然知道這樣的婚姻並沒有所謂的愛情。
公元一九八五年,四月一日,晴天。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願意和我開玩笑,昨天還下雨的天氣,今天居然放晴了,四月一日真是個可笑的日子,居然是愚人節,父親說今天是黃道吉日,良辰美景,我穿着白婚紗,成爲了上海第一個穿婚紗在教堂結婚的女人,大家都說我是幸福的,我幸福嗎?我不知道,如果幸福,現在這個新婚之夜,我就不會在寫手札,他走了,結婚的第一天,就沒有回家睡。
我不知道,婚姻對他來說,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但是我對他的印象還是很好,今天的他穿着燕尾服,有那麼一刻我覺得他是個王子,舉行儀式的時候,他親吻我的時候,我覺得很溫柔,那刻我都錯以爲他會愛上我?
會嗎?他會愛上我嗎?
……………………
公元一九八五年,五月五日,雨天。
結婚一個月了,天雄回家住了,我們相敬如賓,不過是冰冷的冰,冷家大宅也是冷冷清清,寂寂寞寞,結婚後,我就去冷氏集團工作了,也知道作爲冷家長子,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實,只不過母親出嫁前告訴過我,作爲一個優秀的女人,就要忍得男人的逢場作戲,所以我也是不聞不問。
就在昨天,他喝醉酒回到了家,在新房裡,我成爲他的女人,他要了我,趁着酒意,狠狠地要了我,只是那是我的第一次,從女孩蛻變成女人的第一次,我是痛苦的,而他也發現了,對待我是溫柔的,起碼在牀上是這樣。
因爲我對集團事務在他的工作上幫了他不少,他對我的態度好轉了很多,我們也固定發生過幾次關係,每一次在牀上,他不會說溫柔的話,就是純粹的上牀。我也變得麻木了,這就是我要的生活,我的婚姻生活嗎?我常常這樣問我自己。
我發現我是愛他的吧,我是愛我的丈夫的吧,我也常常出神在懷疑這件事情,我就要在這樣的懷疑中度過一生嗎?
公元一九八五年,七月初七,陰天。
七月初七,是鬼節,就像是碰到鬼了一樣,他這次真的玩出火來了,報紙上登了很大的篇幅,冷氏集團的長子在外包養情婦,絲毫不管家中的妻子。
我看到報紙的時候咬牙切齒,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這就是嫉妒吧,他還是回家了,毫不在乎外界怎麼寫,怎麼傳。
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刮子,他當場罵我潑婦,我與他吵架,我罵他,狠狠地罵他,我從小過慣所有人都寵着我的生活,我的眼睛裡融不進一粒沙子,在我的眼裡,他已經擁有我了,我也是他的妻子了,他就不該這麼過分。
我們吵得很兇,那個時候,我知道他回家與我同房,都是迫不得已,他根本就不愛我,連一點喜歡都沒有,我無助,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
父親今天又打電話給我了,告訴我,女人最大的本錢都是要在家族上立足,最好能把握到集團的股份,父親再一次給我壓力,他問了我好幾次,有沒有懷孕的跡象,他告訴我在這段時間要先奠定在冷氏集團地位,千萬不要懷孕,等到自己的權力穩定了之後,就要生個兒子。
原本以爲結婚後,父親就不再規定我,這個,規定我,那個,但是卻是徒勞,我還是逃不過父親的掌控。
而我根本就不會懷孕,即使他喝醉了,也會做好安全措施。
原來,他根本不想讓我爲他生孩子。
那麼我連生孩子的權力都失去了嗎?
公元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五日,晴天。
我和天雄結婚快一年了,這一年的婚姻生活,讓我更摸清了在大家庭中立足的本錢,我替他完成了集團很多案子的執行,在公事上,我是他的左膀右臂,但是在生活上,我本就是個大小姐,讓我忙東忙西張羅吃吃喝喝,根本就不是我在行的東西,我也懶得去搭理。我就喜歡大排場,我喜歡每天餐桌上總是有我不同的選擇,沒辦法,已經習慣這樣奢侈的生活了。
我的妹妹慕容文就不是這樣一個人,她就是完全和我相反的女人,比我小一歲,過着勤儉的日子,做得卻是考古研究的工作,也不知道她哪根經不對了,我們兩個的性格真是南轅北轍。
婚姻對於我的意義越來越迷茫,我甚至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個婚姻,但是我卻是每次與天雄爭吵又爭吵,但是總是得不到我要的結果,天雄反抗我的唯一方式就是逃避不語。
我難道要在這個鳥籠子裡度過我的一生嗎?我無法相信。
翻閱至此,淚跡斑駁的手札,似乎還殘留着澀澀的眼淚味道,原來他的母親並不是他想象中那樣,這樣的手札讓他非常想知道後來事情的發展如何,冷烈抹去眼角殘留的淚跡。
如果這只是一種記憶的話。
寧願永遠被矇在鼓裡。
公元一九八六年,九月三日,陰天。
我和天雄的婚姻就這樣在漫無目的中進行中,這次他要出差去德國,讓我看好公司,偶爾和幾個姐妹淘去喝咖啡的時候,她們說我蒼老了很多,眼角的皺紋也多了很多,才二十五歲的我被這樣說道,我的心涼了,嫁做人婦,原來這麼快就會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