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難以相信的看着對面的女人,平靜的說出這樣無情無義的話來:“我真是不敢相信!這種話,你怎麼會說出口!面對一個剛剛捨身救了你,此刻正在手術檯上急救的男人,你卻能夠如此平心靜氣,冷靜的可怕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涼小意,你沒有心的嗎?”
她沒有心的嗎?從來沒有想到過,當有一天,陸沉問着她這個問題,自己還能夠如此的平靜。喉嚨微微動了動,吞下去的苦澀一直蔓延到心田……但她不需要去宣告全世界,不需要讓全世界的人看到真實的她。
沒有必要和任何一個人解釋,這隻會更可笑……
於是,緩緩擡起頭,涼小意看向陸沉,平和又緩慢的說道:“對,我就是沒有心。”
她的聲音,依舊那麼柔和。就像是最尋常的對話,就像是陸沉問她“餓了嗎?”,而她溫和自然的回答“餓了”。就像是這樣,好像完全都不在乎陸沉的質問。
很可怕!……陸沉驚悚的看着對面的女人,用着柔和的聲音,平靜的承認了她是一個沒有心的女人,這樣的涼小意讓人心驚膽戰的可怕!
“你!”怒極反笑,陸沉對她的刁難,更加的厲害:“既然涼小姐自己也有自知之明。那就沒有必要再在我的面前做戲。涼小姐請回去吧,涼小意的愧疚,對蘇涼默先生的病情不會有任何的幫助。”往後退了一步,給涼小意讓出了路,陸沉面無表情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請涼小姐現在就離開。作爲蘇氏財團的總裁,蘇涼默先生的病情是需要保密的,固然涼小姐對我們蘇總裁的救命之恩有感恩的道義,有留下來關懷的義務,但是,涼小姐依然只是一個外人。”陸沉說道。
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不見,變得嚴肅不留情面,對待涼小意,不過分,也不親近,客套的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只剩下禮貌。
這卻比之前陸沉那麼難聽的指責她罵她的話,還要讓人難堪。悄然收緊掌心,她無言以對。
陸沉的話,讓她沒有留下來的藉口。
她有那麼片刻的慌亂,強行按壓了下去。
冷漠的轉過身,禮貌的點點頭:“如此,陸先生,天色已晚,我先回去。”擡腳不再停留的向着電梯走去。
陸沉胸口劇烈起伏,眼中冒着火花!怒意燃燒!望着涼小意的背影離開……她真的就這麼走了!一點都沒有不捨?
捏住了拳頭,心火旺盛,他幾乎是用上全身力氣,才壓制住了一肚子的邪火!
走廊裡靜的落針可聞……那個女人真的就這麼走了!
“姓蘇的!你是天下最蠢的傻子!”走廊裡,陸沉舉起拳頭,死死壓住了嘴巴,剋制着喉嚨裡的顫音,他那張足以迷倒衆多女人的俊臉,早已滿面淚水,淚溼了眼眶!
眼球充血,眼眶通紅,緊緊握住拳頭,全身卻因爲憤怒失望悲傷……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而止不住的顫抖!
男兒有淚不輕彈,今天他再也忍不住,爲那個此刻生死不知正躺在手術檯上急救的男人難受悲傷,好好的哭一哭!
……
涼小意出來了,夜晚的星空黑沉沉的。找不到幾顆星點。她站在樓宇下,仰頭呆呆的看着天空……此刻腦子裡放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想法。
一陣冷風吹過,她哆嗦了一下,陡然清醒。摸摸褲子口袋,還有一些零錢,出了醫院,招手攔下一輛的士車。
報上地址,的士車安靜的朝着她的家開着。
回答家中,她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下,重新出了家門。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打擾家裡的任何一個人。
又在小區門口,再次上了的士車。
車子平穩的開着,車子裡靜悄悄的。
她看着窗外,道路兩旁的景緻,飛快的後移。一排排橘黃色的路燈,像是沒有盡頭,一個接一個的快速後移。有那麼片刻,她認爲這條路沒有盡頭,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一切,看在眼裡,這經過的景色,卻沒有一個地方記住。
“師傅,”一道聲音,輕的彷彿於無,說不出的憔悴,“麻煩您,開下窗。”
也好在,的士司機的耳朵靈敏,否則,恐怕聽不到她細弱蚊蠅的聲音。
車窗打開一條豁口,風從窗口灌進來,打在臉上……冷!
涼小意用力的嗅了一口窗外打進來的冷空氣後,就憋住了呼吸,過了一會兒,又一會兒……
的士司機問道:“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紅?沒事吧?”
涼小意聞言,狠狠的吐出了這口氣後,連着好幾下,大口大口的呼吸,漲紅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憋氣玩兒呢?”她扭頭朝着司機笑笑。
“小姐,這可不能玩兒啊!你不呼吸新鮮空氣,人就要缺氧了。下次可不能這麼玩兒啊,這可是會死人的。”
涼小意垂下頭,自嘲的說道:“師傅,你說的對。人不呼吸空氣,就要缺氧。”可笑這麼簡單的道理,誰都明白的,誰都會忽略。
越是簡單的道理,越是生活中常見的事情,總是被人們遺忘和忽略的最徹底的。她啊,就那麼的忽略的徹底了。
車子停下,涼小意從口袋裡摸出錢來:“不用找了,師傅,謝謝你。”
給了錢,她下車,車門順手帶上。車子裡的的士司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摸摸後腦勺:“這女的說反了吧,該是我謝謝她纔對吧。”的士司機拽着手裡的錢,搖搖頭……現在人的想法真奇怪,多給了他錢不用找零,還反過來謝謝他。
……
噠噠噠噠,安靜的空間裡,傳來一丁點聲響,都會顯得聲音很大,何況鞋子落在地磚上的聲音。
男子機敏,“唰啦”一下,側首看過去……愣住了:“你怎麼又來了?”
涼小意沒急着回答他,噠噠噠噠的走到手術室門口,手術室門口有給家屬暫時等候的靠椅,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椅子上,做好這一切,她才扭頭看過去:“我回去收拾些東西,帶些乾淨的衣服來。”
“你做這些幹什麼?”
“他現在不知在裡頭什麼情況,不過我認識他以來,他的命向來很大,運氣也一直不錯。我相信他會沒事。不過運氣再好命再大,這次這樣總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觀察。”涼小意不緊不慢的解釋起來。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陸沉更加聽不明白了,微微蹙了蹙眉:“那和你帶衣服來醫院有什麼關係?”
“他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準備守在醫院照顧他。”
“你……你剛纔離開不是因爲被我趕走?”
涼小意轉過身,很認真的看過去:“陸沉,你小看我了。”
“是……因爲愧疚?”
涼小意但笑不語。
陸沉看着這樣的涼小意……現在的涼小意,讓他有些看不懂了。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