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高家遲和孟凡,還有位外國醫生站在她身邊。她行走得極其自如,雙腳非常協調,但滿場遊走一圈下來,額頭上都是汗珠。
冷子巖遠遠的站在一邊,心臟都強烈的緊縮着,下意識攥緊了溼漉漉的手心。卻只能看着高家遲用紙巾擦去她的汗水,連脖子和後頸上都照顧到了,動作異常嫺熟。他知道自己終究是被擯棄出夏夜的世界之外了。冷子巖的眼神暗沉下來,心像是被一根細線緊緊勒住,吊在陰冷的谷底來回擺盪。
因爲夏夜醒過來後身體恢復的很好,除了失憶以外在沒有別的不適,他們一行人終於可以出院回國了。
穿越重重雲海,飛機終於在傍晚時分落到了地上,下飛機後照例是冷子巖的司機和秘書來接他們,夏夜再次站在這個城市時已經是初冬了。
夏夜的情況已經不需要住院了,回來後就住進了孟凡的家裡,她身邊還是需要人照顧的。
冷子巖看着夏夜和孟凡上了車,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幾個月來他已經習慣了有夏夜在身邊的生活,即使後來她不想見他,但至少他還可以遠遠的看見她。
但現在突然離開,他真的很不適應,人與人之間,不管是何種感情,聯繫的紐帶一旦斷了就是斷了,時至今日,他與夏夜已形同末路,以後就是偶爾狹路相逢也俱是目無對方地擦肩而過。十多年的感情真的就要這樣輕易的蕩然無存了!
冷子巖有些恍惚地開車跟着夏夜和孟凡坐的車子,看着前面車子的尾燈,像是一雙閃亮的眼睛在車河中隨波逐流。不知不覺跟着她們回到小區門前。看着她們的車子駛到孟凡的別墅前停下時候,高家遲下車打開車門,冷子巖看見夏夜依舊是素手扶着高家遲的手,長腿在車門上方劃過美麗弧度,飄然落地。
小區路燈淡淡的光芒被車的擋風玻璃變幻成柔和的七彩色,映照在她微低的額頭,極短的凌亂碎髮因風撩起,發端輕拂脣面,幽瞳玉頰黑絲繚繞,神色似悽楚迷茫,還帶些呆滯,彷彿魂魄在不知不覺中已然輕逝,此間徒遺一樽玉塑空軀。。
初冬的寒風中,夏夜身上那件白色短袖毛衣很顯眼,被路燈一映,倒像是淺淺的藍黃色。冷子巖看着她張蒼茫顏面,眉目分明年輕如嬌嫩春花,卻似徘徊不去一抹遍尋不得的困苦絕望,他知道這是因爲夏夜失去記憶的結果,心下憐惜不忍,幾乎就要推開車門走過去抱緊她,但高家遲已經把手裡的外衣及時的披在夏夜肩頭,擁着她向屋裡走去。
冷子巖不知道駕車在街上轉了多久,只記得不止一次的經過繁榮大街。這是這個城市最美麗的時候,兩側華燈似明珠連綴。
冷子巖漫無目的的轉彎,開着車行駛進那些國槐夾道的衚衕,夜色漸漸靜謐,連落葉的聲音都依稀可聞。偶爾遇上對面來車,雪亮的大燈變幻前燈,像是頑皮的孩子在眨眼睛。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終於回到家裡,或許是車燈太亮,也或者是他弄
出的動靜稍大,竟然驚動了董家敏。她披着睡衣從臥室裡走來,站在客廳裡,看着是冷子巖進來,不由得有些吃驚:"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一走就是小半年的?"
冷子巖很少三更半夜跑回來,因爲家裡安靜,一旦遲歸又驚動了父親,難免不挨訓。但此時只覺得又累又困,心裡空落落的,只想回家,他叫了一聲"媽。"
“兒子,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你這半年多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很生氣!”董家敏擔心的絮叨。
冷子巖疲憊的對董家敏說:“您快回屋睡覺吧。有事明天再說。"轉身就朝自己居住的樓上房間走去。
董家敏不放心的跟在他後面,"石頭,你在外頭又闖禍了?"
"媽,"他有點不耐煩,"您別亂猜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闖什麼禍!"
董家敏說:"你和你爸都這脾氣,回家就只管擺個臭臉,稍微問一句就上火跟我急。我是欠你們還是怎麼着,老的這樣,小的也這樣,沒一個讓人省心。"
冷子巖本來覺得疲憊極了,但見媽媽生氣了,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母親,賠着笑:"媽,我這不是累了嗎?剛下飛機,回來見着您,這不一時原型畢露了。您彆氣了。"
董家敏無奈的笑了:"得了得了,快去睡覺吧。有什麼話明天在說。"
“哎,你這孩子真讓人操心。”媽媽的聲音漸漸顯得遠了,
冷子巖衝了個澡,身心俱疲地倒在上面,睡得極沉,感覺睡了沒多久似乎是媽媽聲音喚了兩聲,大約是叫他起來吃飯。不知爲什麼,全身都發軟得不想動彈,於是沒有回答媽媽,翻了個身繼續睡。等最後不知多久後終於醒來,只見太陽照在窗前,腦子裡昏昏沉沉,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拿起櫃上的手錶看,果然是中午了。
沒想到一覺睡了這麼久,可能是這段日子身心疲憊,但因爲緊張夏夜自己並不覺得累,一但回到家裡,徹底的放鬆下來就倦怠異常。他起來洗漱,感覺自己還是昏昏沉沉的,估計是睡多了,換了件衣服走到客廳。
董家敏見到冷子巖進到客廳,急忙迎了過來,伸手到他的額上試試,嘆了口氣:"早上去看你,燒得混身滾燙,叫你都不答應,我只怕你燒糊塗了。後來看你退了燒,纔算睡得安穩一點。這麼大的人了,怎麼不曉得照顧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
原來是發燒了。冷子巖從小到大很少感冒發燒的,即使有也仗着身體素質好,從來不吃藥,總是倒頭大睡,等燒退了也就好了。於是衝董家敏笑了笑:"您看我這不就好了嗎。"
董家敏心痛兒子,眼圈一紅,“你都這麼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病了自己都不知道。"她覺難過,說到這裡就頓住了。
冷子巖見媽媽這樣連忙說:"我今天不走了,在家待兩天。"又問:"有什麼吃的沒有?都餓了。"
董
家敏一聽冷子巖不走了,高興起來,兒子離開這麼久,她是真想了,"就知道你起來要吃,廚房熬了白粥。"
冷子巖吃過飯後,又回屋裡躺了一會兒,等他在下樓,意外的發現父親冷少國,母親董家敏和三個姐姐,姐夫都回來了。
董家敏連忙向他招招手,他也走到給自己留的位置上坐下,他一坐下就發現了,全家人就像開人大會似的,正襟危坐的把他困住,冷少國和董家敏都是一臉階級鬥爭的模樣坐在主位上。
冷子巖很久沒有正經的回家和父母交流了,從他突然宣佈訂婚,又在訂婚當天莫名其妙的不訂婚了,然後他又揹着家裡和夏夜在一起,都沒有和家裡人商量,他這段時間一直迴避跟父親和家裡人談話,是因爲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了,心焦力疲的他實在沒有經歷應付家裡的拷問轟炸。
冷少國對冷子巖這口氣也已經憋了很久了,只是他和冷子巖都忙,而冷子巖又故意躲着他,上個新年都沒有回家過,今天終於逮住個機會教訓他一下。
董家敏雖然在心裡心疼兒子,但冷子巖說訂婚就訂婚,和家裡連聲招呼都不打;說不訂婚就不訂婚,把親戚朋友當猴耍。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
大姐,二姐都憐愛的偷看着冷子巖,連愛逗他的三姐都一臉正經的目不斜視。
“我以爲你一輩子不打算在我面前出現呢!我以爲我在死之前在也看不見你了呢?”冷少國怒視着冷子巖。
“躲着啊!有種你倒是別回來啊!躲得了一時你還能躲一世!說訂婚就訂婚,說不訂就不訂了!這段時間扔下公司一走就是幾個月,做事情就這麼不負責任!”
冷子巖低着頭,不管冷少國怎麼吼,就是不出聲。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由着父母出氣吧!
“說話,啞巴了,你打算怎麼辦!”
冷子巖擡頭看看爸爸,“什麼怎麼辦?”聲音不太大。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訂婚不和家裡商量,不徵求家裡的意見,我管不了你,也不管了。可你說不訂婚就訂婚,對人家女孩子怎麼交代?”
“這你不用操心了,我事先就和李靜默說好的假訂婚。”冷子巖無所謂的解釋。
“放屁!”冷少國怒氣沖天的拍着桌子,“誰家女孩願意擔這麼個虛名,誰願意舍了自己的清白跟你來丟這份人,你讓人家姑娘以後怎麼做人!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個李靜默是誰,你別以爲你那些年在部隊裡惹的事我不知道!我還沒老糊塗呢!你們幾個小崽子還想騙我!”
所有人都驚懼的看着冷少國。
“我是看你後來的表現還不錯,還有點男人的擔當,把郝勇和李靜軍安排的很妥當纔不追究你。要不然我會讓你開酒吧,開九重天?但你不能因爲給李家一些恩惠,就拿人家姑娘的清白開玩笑,如果那姑娘不是因爲欠你人情,不是因爲喜歡你,會同意和你假訂婚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