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剛剛起牀，穿着睡衣還沒來得及洗臉，就被這麼個消息嚇得睡意全無。
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這些人不是自己做惡夢的產物，她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把盒子打開，一個個送到她面前。
上衣，長褲，連衣裙，大衣，套裝，足足有上百件，葉姿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反應。
好不容易把服飾類看了一遍，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看見美女經理做了個手勢。
接着又是鞋子系列，手袋系列，珠寶系列，配飾系列，彩妝香水護膚品，只各種款式的手錶就拿了二十多條。
看着眼前走馬燈似的各色物品，葉姿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這……”她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沒見過世面，“這是讓我從這些東西里挑出自己喜歡的，是嗎？”
剛纔她緊急想過了，人家送貨上門，她總不能一件都不買，再說這畢竟也代表了元野的臉面。
好吧，她打定主意，象徵性地挑兩三樣就得了，買多了人家說不準還真以爲他們是暴發戶。
“葉小姐，您誤會了。”聽到她的話，美女經理笑得格外歡暢，看向葉姿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條大肥魚，“元先生吩咐過了，把我們店裡的所有在售商品，每款一件，全部買下來送給您。因爲事先不知道您的尺碼，所以衣服需要請您試穿，這些首飾也請您試戴一下，我好爲您調整大小……”
她後面的話葉姿已經聽不下去了。
元野這是要把整個品牌店都給她搬回家？
被這個雷死人不償命的消息驚得頭暈眼花，葉姿幾乎變成了一個木頭人，任由七八個制服美女在她身上忙前忙後，幫她試驗每一款飾品和服飾。
等到打發她們離開，葉姿已經筋疲力盡了。
看着沙發茶几和地上擺得滿滿當當的盒子，葉姿一頭的黑線。
這種福氣，她真心覺得享受不起。
拿起離她最近的一個小盒子，她瞄了眼上面的價籤，頭更疼了。
不到巴掌大的一瓶香水就要上千塊，再看那些標着天價的衣服裙子，她大約估算了一下，這些東西的總價至少七位數。
蒼天啊大地啊，她這顆窮人的小心臟，簡直要被嚇出心動過速了。
懊惱地揉了揉腦袋，她在盒子堆裡翻出手機。
找到元野的號碼，她剛要撥，想了想卻又放棄了。
他今天難得上班，肯定很忙，她還是別騷擾他了，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回來了。
翻了翻手機裡少得可憐的通訊錄，她猶豫了片刻，按下了一個許久沒有的撥過的電話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聽到這個機械化的女聲，葉姿愣住了。
認識陸凱飛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會停機。
心裡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她打開微信，給陸凱飛發了條消息：“阿飛，你回綠島了嗎？看到消息請聯繫我。”
把自己在京都的手機號發給他，她琢磨了片刻，又把相同的留言給陸凱飛的QQ也發了一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卻遲遲沒有消息。
坐在堆成盒子山的客廳裡，葉姿的心情莫名地煩躁起來。
陸凱飛會不會出什麼事？
……
葉姿本以爲元野會像往常一樣，早早下班回家，可是她等到晚上八點多，元野依然沒回來，連消息也沒有。
草草吃了點兒東西墊墊肚子，葉姿在盒子堆裡給自己扒拉出一個位置，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直到半夜十一點多，在葉姿對着各種狗血電視劇打了無數個哈欠以後，門終於開了。
元野一進屋，就看見葉姿坐在小山一樣的盒子堆裡，目光復雜地瞅着他。
陰沉了一整天的俊臉不覺露出一抹笑意，他換上拖鞋，隨意地扯了扯領帶，走到沙發前。
“怎麼着，打算摟着這些東西睡覺？”
葉姿憋了一肚子的無名火，本想衝他發泄一番的，可是看見他深夜歸來的身影，那股火不知不覺就散了大半。
再說，他也是一片好意，要是自己這麼不識好歹，豈不是太傷人家心了。
粉潤的嘴脣動了動，抱怨的話到底沒說出口，葉姿站起身，把沙發目前唯一能坐的地方讓給他。
“你歇會兒吧，我去給你倒點兒水。”
還沒等她站穩，元野就把她拉進了懷抱。
抱着她坐在沙發裡被她壓了半夜的那個窩裡，他把臉埋在她脖頸上，低醇的聲音響在她耳畔：“一天沒見，你就不想我？”
他的薄脣有意無意地輕碰着她的鎖骨，讓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陣狂跳。
這小子，越來越擅長突然襲擊了。
在他懷裡動了動，葉姿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頭靠在他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怎麼不想，守着這麼多禮物，不想你都難！”
元野忍不住輕笑，大手一伸，擡起她的下巴。
“怎麼，不喜歡？”
望着那雙深海般幽邃的眼眸，葉姿嘆了口氣。
她可以不抱怨，不過她覺得，她真的很有必要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這個男人。
“元野，你總是把你覺得好的東西強加給我，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要不是他有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脾氣，她至於那麼多次誤會他麼？
就比如他自作主張把她留在身邊，就比如他非要送給她股份，就比如他替她出面解決所有的難題。
他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卻不知道她到底是否習慣這種方式。
她從來都不是溫室的花朵，不是依人的小鳥，她是葉姿，一個獨立的堅強的有自己想法的人。
看着她認真的表情，元野挑了挑眉毛。
“那你想要什麼？”同樣認真地望着她，他問道。
葉姿明白，他的潛臺詞是：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給你買。
葉姿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是很多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她想要郭美麗和小胖他們活着，她想要時光倒流，讓十八年前的事不要發生，她想擁有一個平凡快樂的童年……
可是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她即使再想要，也不可能這麼無理取鬧。
低了頭，斂起眼中的傷感，她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這些急需處理的東西上。
“我是個窮人家長大的孩子，我知道這話你不喜歡聽，可是這是我骨子裡的東西，就是改變不了，我也不想改變。”她語氣平淡，對着那些堆積如山的盒子揮了揮手，“這些東西，以後你不要給我買了，我怕我沒這麼大的福氣。”
聽到她的話，元野不自覺地眯了眯眼睛。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擡起大手，捏了捏葉姿的臉頰：“有爺這麼好的男朋友，你還不夠有福氣？”
葉姿忍不住撲哧一笑，衝他翻了個白眼：“你知不知道天爲什麼這麼黑？”
“嗯？”沒想到她忽然扯到這個話題，元野挑了挑峻眉。
“因爲有牛在飛啊，”葉姿抿着粉脣，笑得像只陰謀得逞的小狐狸，“那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有牛在飛？”
看見她這副狡黠的樣子，元野也忍不住笑了。
“因爲有爺在吹！”
兩人相視一笑，房間裡那點兒淡淡的陰霾一掃而空。
起身把盒子搬進臥室，葉姿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元野搬起一摞高高的盒子，輕描淡寫地說：“公司裡有點兒事。”
看着他的身影進了臥室，葉姿不禁有點兒奇怪。
在她的印象裡，元野向來是很少去公司的，都是遠程辦公，從葉姿認識他，他就處在一個吊兒郎當的浪蕩狀態。
可是今天公司裡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要他親自處理，還忙到半夜？
她一肚子問號，但是看元野的樣子，卻像是不願意多提。
他也累了一天了，還是別拿這種事煩他了。
葉姿拿起最後幾個盒子，正好元野從臥室裡出來，順手從她手上接走了。
“明天有時間嗎？”
葉姿攤了攤雙手，跟在他身後：“我閒人一個，要多少時間都有。”
元野把盒子放好，回頭揉了揉她的腦袋。
“明天中秋節，跟我回家吃飯吧。”元野看着她的臉，停頓了片刻才說，“葉叔叔和杜阿姨也會去。”
沉默了片刻，葉姿輕輕地點點頭：“好。”
既然決定了要開始新生活，那麼她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比如，回到父母身邊。
……
說是一回事，做卻又是另一回事。
坐在元家那古色古香的客廳裡，面對着四位長輩的打量，葉姿真希望地上有條縫兒，可以讓她縮下去悄悄遁走。
元振興全程笑眯眯，一張老臉喜氣洋洋，看葉姿的眼神不但充滿了對晚輩的疼愛，更加帶着對未來兒媳的滿意。
葉衡彷彿年輕了好幾歲，臉上完全看不出身體剛剛痊癒，紅光滿面，視線基本就沒離開過葉姿。
顧以秋最誇張，拉着杜楓的手不住地誇葉姿，從頭髮絲兒誇到腳後跟，葉姿甚至懷疑她口中那個被誇成一朵花似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她。
只可憐葉姿活了二十多年，這種場面還是第一次經歷。
最後還是杜楓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親熱地拉起她的手：“我有點兒悶，陪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葉姿求之不得，衝顧以秋笑笑就趕緊跟着杜楓走了。
不管怎麼說，面對一個長輩總比應付四個長輩要容易吧。
秋風習習，院子裡落葉飄飄，葉姿走在杜楓身側，腳底踩着沙沙作響的落葉，忽然覺得有點兒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