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頭在心裡哀嘆着自己的不幸，那邊顧以秋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都這麼晚了，小野還沒回來嗎？”
合着顧以秋也知道現在時間挺晚的了，只顧着念着自家兒子還沒回去，根本不顧慮是不是影響了葉姿的休息。
不過葉姿不敢抱怨，還得擔負起安撫顧以秋的任務。
“那個……他公司有點兒事，處理完了就會回來了。”陪着笑，葉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異狀，“伯母，您不用擔心。”
如果鍾雪宜的公司有問題這件事還不能被別人知道的話，第一個要隱瞞的就是顧以秋。
顧以秋可是堅決站在鍾雪宜這邊的，別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就算真的查證了鍾雪宜的公司有問題，估計顧以秋也不會相信的，甚至有可能反過來說是他們誣陷鍾雪宜。
這種非常時期，元野肯定已經夠鬧心的了，就別讓顧以秋再跟着摻合了。
所謂壞媳婦兩頭傳，好媳婦兩頭瞞，葉姿現在還沒混上媳婦的名頭呢，先得學會兩頭瞞了。
可是她的好心，卻讓顧以秋想歪了。
“葉姿，是不是你跟小野吵架了？”電話那邊，她的聲音明顯警惕了起來，“小野可是很少加班的，怎麼偏偏今天加班啊？”
聽到她追根究底的聲音，葉姿覺得頭都大了。
她理解顧以秋想要拆散他們的迫切心情，可是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問她，是不是太不顧及她的自尊心了？
深深吸了口氣，葉姿告誡自己要鎮定鎮定再鎮定。
“真的沒有，我和元野……我們好着呢！”
明知道這句話會讓顧以秋極其不爽，她還是硬着頭皮這麼說道。
真是不容易，無論她和元野感情好不好，顧以秋肯定都是不高興的。
沒想到她這麼露骨的表白，顧以秋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憤怒。
沉默了片刻，忐忑不安的葉姿才聽到顧以秋的聲音。
“沒吵架就好。對了，我給你預約了一個婦科專家，明天你去檢查一下。”
“啊？什麼？”
不習慣這個突變的畫風，葉姿覺得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出問題了。
把手機換了個另一邊的耳朵，她問道：“那個，伯母您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哎呀！”顧以秋不耐煩地提高了聲音，把話又說了一遍，“我說我給你預約了一個婦科專家，你去檢查一下！”
這回她的聲調把葉姿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把每個字都咬得字正腔圓，清晰無比。
可是儘管聽得很清楚，葉姿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顧以秋給她預約醫生？這是什麼意思？
再說她身體好好的，什麼毛病都沒有，爲什麼要給她預約醫生？
腦子亂哄哄的，葉姿下意識地脫口問道：“伯母，爲什麼要我去看醫生啊？”
對於她這種傻乎乎的問題，顧以秋顯然氣不打一處來。
“爲什麼？當然是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了啊！我這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要優生優育，你年輕輕的，連婚前檢查都沒聽說過？”
她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閃電，瞬間把葉姿滿心的陰霾照得明亮起來。
？優生優育？
這是不是意味着，顧以秋已經答應了她和元野的婚事了？
一想到這一點，葉姿覺得整個夜空都亮了。
顧以秋終於接受她這個兒媳婦了，真是不枉她艱苦奮鬥了這麼久，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葉姿想放聲大笑，又想哇哇大哭，不過她怕嚇着顧以秋，強行忍住了自己得瑟的衝動。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啊。
斂起內心的歡悅，她還是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啊？婚前檢查啊，我知道我知道，謝謝伯母，我記住了！”
“你記住什麼了呀？”葉姿語氣裡的開心，顯然讓顧以秋很不開心，聲音也帶着沒好氣，“找張紙記一下，明天早上九點，安真醫院婦產科，懷醫生。”
葉姿趕緊拽過便箋紙，在顧以秋的指導下記錄了下來。
“明天早上九點，懷醫生，我記下來了。”
“嗯。”顧以秋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你可記得要去啊，這個醫生水平很高，要是明天錯過了，下次可就不好再約了。”
“一定去，我一定去！”葉姿拿着那張紙，喜笑顏開地答應着。
不是她愛犯賤，實在是看到顧以秋態度的轉變，她太開心了。
熬了這麼久，終於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她能不高興嗎？
……
一晚上惦記着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元野，又想着關於婚禮的安排，葉姿翻來覆去沒睡好。
等到鬧鐘把她從睡夢中叫醒，她才發現元野一整夜都沒回來。
拿過牀頭櫃上的手機，上面只有一條消息。
“早點睡，我今晚不回去了。”
來自元野，半夜時分發來的。
這麼說，他在公司熬了個通宵。
葉姿看了看時間，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補眠，還是不要打擾他好了。
洗漱打扮了一番，她早早地出了門。
清晨的街頭很是熱鬧，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各種早餐鋪子和攤位前人頭攢動，葉姿看了看，便轉身匯入了上班的潮流。
她今天要去醫院做檢查，爲了避免萬一，早飯還是先不吃了。
因爲怕堵車遲到，葉姿特意沒有開車，而是選擇了地鐵出行。
早高峰時期的地鐵裡擠滿了人，葉姿被擠到一個角落裡，頭頂上正對着暖風的空調，吹得她頭暈眼花。
密封的車廂，擁擠的人羣，不流通的空氣，再加上附近一個趕着上班的人在車廂裡吃着韭菜餡包子，那味道薰得人直想吐。
好不容易到了站，葉姿趕緊跑到站臺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人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上下班開車的舒適，重新擠地鐵就變得那麼難以忍受了。
記得當初她在綠島的時候，擠公交可是比打仗還厲害。
算了，還是不要憶苦思甜了。
等胸口的不適稍微緩解了下來，葉姿看了看地鐵站內的時鐘，走向了出站口。
幸好她今天出門早，要不然還真有可能遲到了。
葉姿到達顧以秋的指定地點時，剛好比預約的時間早了十分鐘。
“你好，請問懷醫生在嗎？”
婦科診室的導診臺前面都是問這問那的人羣，葉姿站在角落裡問了一句，沒想到立刻得到了導診護士的迴應。
“您找懷醫生？”年輕的護士身着淺粉色的護士服，顯得神采奕奕，“請問您預約了嗎？”
旁邊一個抱孩子的胖女人正伸手拽着這個護士，大聲地問着什麼，可是這位護士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葉姿身上。
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那位胖女人一樣，她趕緊答道：“是的，我姓葉。”
“是葉小姐啊。”護士翻了翻手中的記錄本，確認以後擡頭向葉姿綻放出一個最燦爛最熱情的笑容，“請您跟我來，懷醫生應該已經到了。”
拍了拍胖女人的手，護士禮貌地說道：“對不起，我要帶這位小姐進去，麻煩您放手。”
胖女人顯然等了半天沒人搭理，此刻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我說你們有沒有點兒職業道德？我都來半天了，憑什麼先帶她進去？”
她大嗓門的喊着，臉頰上的肥肉在憤怒地跳動着，把大家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了。
看來這世界上哪兒都不缺乏看熱鬧的人羣，即使是忙着來看病的人們也不忘逮着熱鬧就看，連排隊加塞都沒人關注了。
葉姿心裡挺愧疚的，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導診護士看着那個胖女人，依然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很簡單地解釋了一句。
“這位小姐是貴賓。”
說完，她再也沒看那個胖女人一眼，向葉姿點點頭，示意她跟自己走。
葉姿跟在她身後，覺得身後的目光簡直就像芒刺一樣，追得她無處可逃。
這一刻，她倒寧願自己隨大流，和大家一起擠在外面排隊，也不想享受這種貴賓的待遇。
到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和顧以秋的差距有多大。
可能在顧以秋的心裡，這種待遇是理所當然的，這是她們作爲部隊軍屬理應得到的優待，但是這種區別化待遇，卻讓葉姿覺得很彆扭。
有時候泯然衆人矣，未免不是件好事。
等進了走廊最裡面的診室，關上房門，外面吵鬧的聲音就再也聽不見了。
如果不是葉姿確定自己來的是醫院，她還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房間是個診室。
這個房間不大，卻顯得很賞心悅目，牆上貼着淺粉色碎花的壁紙，頭頂是淡色調的吸頂燈，簡單的流線型桌椅，小清新的米色沙發，還有窗臺上生機勃勃的幾盆綠植，讓整個屋子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這裡沒有任何令人神經緊張的醫療器械，走進這個屋子，人似乎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下來。
一個女醫生從日式櫻花屏風後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摘下了口罩。
“這位就是葉小姐吧？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