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一大清早家裡都沒有人，原來元振興半夜就去醫院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自家老頭子卻根本都沒叫上她，可想而知，元振興對她已經失望到了什麼程度。
是啊，這次是葉姿出的事，按照以往自己對葉姿的態度，元振興怎麼可能通知她？
顧以秋只覺得心裡頭亂成了一團麻，無數個念頭紛至沓來，讓她頓時慌了手腳。
“菲菲，菲菲！”踩着茶壺的碎片，她跌跌撞撞地奔過去，一把抓住了元菲的手，“快帶我去醫院，現在就去！”
……
軍區醫院，高幹病房。
淡藍色的窗簾沒有完全拉緊，早晨的陽光順着縫隙照射在房間裡，隨着太陽漸漸升高，那道光芒也在不斷的移動着位置，從地板照在病牀上，順着雪白的牀單移到輸液架，光線的那一邊慢慢地延伸到了牀上的人上。
葉姿閉着眼睛，感覺到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麻酥酥的，還有些癢。
那道光芒很亮，卻很溫暖，像一隻柔軟的手，輕輕地將她從黑暗的意識中拉了出來。
但是很快，那道光芒就不見了。
葉姿艱難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了一雙正在凝視着自己的墨眸。
“醒了？”
元野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那一縷明亮的陽光，以免她會覺得刺眼。
此刻見到她望着自己，他的表情似乎如釋重負，帶着不由自主的柔情。
葉姿張了張嘴，卻發現嘴脣乾裂的發疼，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這時候，她聽到病牀的那一邊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她想回過頭去看看，脖子剛一扭動，腦後就傳來一陣銳利的痛楚。
突如其來的刺痛就像是一道閃電，電光火石間，她立刻想起了所有的事。
鍾雪宜，芯片，炸彈……
顧不得脣間的乾澀，她啞聲說道：“元野……”
只是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她的喉嚨間就像是烈火燎原，瞬間痛得發不出聲音。
似乎是明白她要問什麼，元野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溫柔：“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聽到他確鑿篤定的語氣，葉姿才放下了心。
這時候，身後的腳步也走到了她的面前。
葉衡和杜楓快步走了過來，兩人都是一臉憔悴，顯然是一夜沒睡。元振興跟在他們身後。
“盼盼……”只來得及叫出她的小名，杜楓的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葉衡則是脣線緊抿，看到她清醒過來，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只是神色複雜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眼看着獨生愛女變成了這樣，做父母的心情既難受又複雜。
看到兩人擔憂的樣子，葉姿再次艱難地張開了嘴脣。
“爸，媽……”強忍住腦後的痛楚，她竭力在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輕聲說道，“我沒事……”
望着她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還在努力撐着微笑，怕二老太過擔心，杜楓的眼淚越發洶涌，
“好孩子，先別說話，好好休息……”杜楓擡手捂着口，似乎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元野則默默地拿起牀頭櫃的保溫杯，試了試水溫，然後插上吸管，端到葉姿嘴邊。
一口氣把杯子裡的水喝了個精光，葉姿才覺得喉嚨裡那把火被澆滅了。
把空杯子拿開，元野用面巾紙擦了擦她脣邊的水漬，動作無比的輕柔。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因爲脖子受傷，葉姿沒辦法轉頭看看來的人是誰，只能看到在元野和杜楓他們看向門口的時候，幾個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隨即，她就聽見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
“葉姿，小葉！你現在怎麼樣了？”
顧以秋？她怎麼會來？
葉姿下意識想擡起頭，卻被元野輕輕按住，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動作。
她只能看着顧以秋衝到她的病牀前，神情激動而震驚。
“小葉……”看着頭部和脖頸全都包着厚厚紗布的葉姿，顧以秋的神色無比複雜，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你……這……”
元野扭過頭去，拿起水壺給杯子裡重新倒滿水，遞到葉姿面前，彷彿根本就沒注意到顧以秋的到來。
略帶不安地看了元野一眼，葉姿舔了舔嘴脣，猶豫地說道：“伯母……”
顧以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會喃喃地說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對於她的突然到來，房間裡的所有人都保持着緘默，沒一個人跟她打招呼或者勸慰她，包括跟她一起來的元菲。
在聽說整件事情的經過以後，除了鍾雪宜，顧以秋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如果沒有她的推波助瀾，如果沒有她長期以來對葉姿的牴觸和反對，今天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
葉姿望着站在顧以秋身後的親人和朋友，他們不約而同地和顧以秋保持着距離，誰也不想上前跟她說話，這讓她顯得孤零零的，既無助又難過。
葉姿動了動嘴脣，想說些什麼話打破沉默，可是連她也不知道該對顧以秋說什麼。
說她沒事？這不是太扯了嗎？
說她不怪她？這話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口。
她現在還是個連說話都費勁的病號呢，難道讓她反過來安慰別人？
算了，她還是別裝這個白蓮花了。
死一般的寂靜中，顧以秋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都怪我啊，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撲倒在葉姿的病牀前，她哭得痛心疾首，“孩子啊，都是我害了你！”
要不是她千方百計地阻撓他們，要不是她聽信了鍾雪宜的話，葉姿怎麼會變成這樣，險些連命都沒了！
本來幸福美滿的小兩口，差點兒被她生生拆散，本來好好的一個家，讓她鬧得雞犬不寧，衆叛親離。
直到看到葉姿奄奄一息地躺在病牀上，她才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
想到這裡，她兩腿一軟，竟然直接跪在了葉姿的牀前。
“孩子，都是我的錯……”
千言萬語，無法表達此刻她內心的萬般懊悔，她只能選擇這個方式表示自己的愧疚。
可是她的雙膝還沒等捱到地面，就被元野制止了。
拉着顧以秋的手臂，他不讓她繼續跪下去，而是將她扶了起來。
可是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俊朗的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
“您不用這樣，再怎麼說，也沒有長輩給小輩跪下的道理。”將顧以秋扶直，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神情冷淡，“再說，葉姿懷孕了，她現在的情緒經不起波動。”
什麼？懷孕！？
聽到這句話，顧以秋就像是被雷劈中了，瞬間愣怔在原地。
她慢慢地轉過頭，滿臉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後的人，目光依次從元振興，杜楓夫婦等人的臉上掃過。
聽到這個喜訊，這些人的表情沒有一個是開心的，全都是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
是啊，經過了這麼一番折騰，葉姿肚子裡的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看着所有人痛苦的表情，顧以秋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在她近乎嚎啕般的大哭中，葉姿驚詫萬分地看向元野。
她懷孕了，她懷孕了？！
望着她錯愕意外的表情，元野抿緊了薄脣，沉重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他的確定，葉姿纔敢相信，她真的懷孕了。
緩緩擡起手，她以最輕柔的動作，輕輕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和元野在一起這麼久，她終於有寶寶了……
她的大姨媽向來不太準，這次推遲了十幾天，又是這事那事忙的，她居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肚子裡已經悄悄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她想起自己這幾天總是貪睡，食慾不振，聞到異味就想吐，不禁越發確定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她還以爲是最近太累了纔會這樣，卻根本沒想到是懷孕初期的反應。
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顫抖着，她的心情無比複雜。
她是個多麼粗心的媽媽啊，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懷孕了。
可是看着元野一點都不高興的表情，她那剛剛浮起喜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爲什麼他們都是一副沉痛的表情，難道是寶寶有問題嗎？
顧不得身上的痛楚，葉姿一把拉住了元野的手。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把她的小手輕輕包裹在手心裡，元野的嘴脣動了動，猶豫了好半天，才低聲說道：“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爲了保險起見，醫生的建議是……做人工流產。”
人工流產？
這個詞像是一根銳利的刺，扎得葉姿渾身一哆嗦。
冷不丁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她一臉驚恐，緊緊地捂住了肚子。
“不、不要！”
此刻的她就像一隻無助的母獸，想要儘可能地保住自己的孩子。
眼睛裡迅速涌出大顆大顆的淚珠，葉姿神情慌亂地搖着頭：“不行，我不答應！”
朦朧的淚眼望着元野，她幾乎是在乞求他：“這是咱們的孩子啊……”
在一起這麼久，她好不容易纔有了好消息，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