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尖尖瘦瘦的小臉，大而幽黑的雙眼，線條精緻的鎖骨，元野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
才半個多月沒見，這妮子怎麼瘦得跟個竹竿似的，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沒想到他見面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這個，葉姿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想到自己剛纔竟然在期待他的吻，她的臉上倏地飛上兩朵紅雲。
真是見鬼了，小葉子，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嗯，我在忙畢業的事。”不着痕跡地擺脫了他的大手，她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不算找藉口吧，畢業時期本來就很忙！
看着她慢慢變成粉紅色的小耳垂，明明不好意思卻又不敢看他的嬌羞模樣，元野的心跳沒來由地漏了半拍。
忽然，他就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不是想我想的吧？”
輕薄的話語，灼熱的氣息，葉姿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似乎恨不能縮成一小團，從地上找個縫隙鑽進去。
這傢伙在外面看着人五人六的，怎麼一到她面前就這麼愛耍流氓！？
看着她面紅耳赤的小臉，元野脣角的笑意擴大的越發明顯，他一手拉了行李箱，一手自然而然地攬着她的肩膀，無視掉周圍所有豔羨癡的目光，向外面走了出去。
好久沒逗她了，這感覺還不錯！
有她在身邊，似乎這半個多月的霧霾也散了，京都那千年不變的灰濛濛的天空，不知爲什麼就變得陽光燦爛了。
候機樓外的挑空平臺上，停着一輛炫灰色的跑車，流暢而均勻的車身線條，極具視覺衝擊力的造型，每一個角度看都充滿了獨特的神秘和內斂，比元野在綠島開的那輛panamera還帶感。
只可惜葉姿對這些名車統統不認識，她只能從身邊人驚豔羨慕的目光中猜測這車很貴。
如果郭美麗在，一定又要尖叫驚呼，可是她再也聽不到郭美麗那河東獅吼般的大嗓門了。
默默地坐上副駕駛，葉姿又想起了小胖，如果她沒有那個不坐副駕駛的習慣，或許就不會被杜楓利用……
剛剛浮出來的那點兒好心情，隨着那段殘酷的回憶而煙消雲散。
元野上了車，替她繫好安全帶，目光就落在她緊繃繃的小臉上。
沒有拒絕，沒有反抗，沒有熟悉的鬥嘴，她的身上多了一種讓他陌生的隱忍，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在他接到她電話的時候，就隱隱感覺到了她不對勁。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怎麼會突然離開綠島？
他讓人打聽她出了什麼事，才知道她的好友和養母相繼去世，才知道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來京都，或許是想換個環境，換個心情吧。
發動車子，他駛出了機場。
高速路邊的景色在不斷地飛快後退，車廂裡瀰漫着一種淡淡的沉默。
葉姿強迫自己從壓抑的情緒裡出來，將注意力放在車子裡。
這輛跑車的內飾和外觀一樣奢華，鍍着黑鉻的金屬飾版，黑色的真皮座椅，鋼琴漆質感的中控，每一個細節都透出神秘和尊貴，令人既賞心悅目又驚豔不已。
看了眼方向盤中間的logo，葉姿生硬地拼着那些字母：“a、s……ton……”
“aston?martin，”側臉看着她，元野挑了挑眉，“喜歡阿斯頓馬丁的車嗎？”
葉姿語塞，她很想說大實話，之前她根本沒聽說這個名字。
“看過007系列的電影麼？”目光回到車子前方的道路上，元野淡淡地說。
“沒看過。”葉姿乾脆利落地承認了自己的無知。
這回輪到元野語塞了。
沒看過007的電影，又沒聽說過名貴跑車，他也不知道話題要怎麼繼續下去了。
不是他故意要爲難葉姿，可是007的電影那麼風靡全球，他實在沒料到居然有人沒看過。
停頓了片刻，他安撫般地說：“沒事兒，以後有機會我帶你看。”
感覺到他語氣裡的無奈和安慰，葉姿才發現自己又成功地把氣氛搞僵了。
爲了彌補自己的錯誤，她立刻加了一句：“我看過蝙蝠俠！”
那個電影裡也有一輛讓人印象深刻的跑車。
看着她那張無知者無畏的小臉，元野忍不住失笑，隨即又趕緊把笑聲變成幾聲輕咳。
“嗯，蝙蝠車也很好看。”
得到了他的肯定，葉姿再接再厲，繼續發揚着自己的愚昧：“那你爲什麼不買蝙蝠車？”
元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尤其是葉姿看到他爲難的臉色，彷彿明白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又加了一句。
“是因爲太貴了嗎？”
她以爲蝙蝠車貴，所以他買不起！？
元野回答是也不對，回答不是也不對，他覺得，這回他把自己繞進去了。
“我比較喜歡這一款！”悶悶地應了一聲，他只能採用這個答案，艱難地維護自己的面子和那個傻丫頭的自尊心。
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臉色，葉姿想當然地認爲，應該是自己猜對了。
算了，看在他幫了自己這麼多次的份上，還是不要拆穿他了，給他留點兒自尊。
車廂裡，兩個人都認爲自己給對方留了面子，自我感覺均非常良好。
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元野說着閒話，葉姿暗暗鬆了口氣，還好，再次重逢，氣氛還算融洽。
如果元野直接問她來京都的目的，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
包廂裡，看着鋪着雪白餐布的圓桌上那一道又一道精美的菜餚，葉姿不禁揉了揉太陽穴。
“這些菜太多了吧，我們吃不完……”
她向來對這種地方很不感冒，弄得越正式越大場面，她就越覺得不自在。
“給你接風。”雲淡風輕地四個字，就算是元野的理由了。
葉姿默然，她覺得自己應該學會適應這男人的獨斷和霸道，對於他時不時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奢侈習慣就更應該學會視而不見。
對她來說，元野所有的生活習慣都太豪華了。
夾了口鮑汁西蘭，她默默地吃了起來，算是用行動表達對他的支持。
看着她蔫頭巴腦的小樣兒，元野挑了塊錫紙烤羊排，放在她面前的餐盤上。
“多吃點兒。”看着她略帶詫異的小臉，元野面露關切。
還沒等葉姿對他的關心感恩戴德，就聽見他大言不慚地說：“我不喜歡太瘦的女人，摸起來沒手感。”
噗，葉姿瞬間對這塊香味四溢的羊排失去了進食的**。
就知道他每一句話都脫不了流氓的本色！
本來也沒什麼食慾，再加上某人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隨意調戲，她索性放下了筷子。
“元少，我想請你幫個忙。”
既然已經到了京都，她就應該早點兒行動起來。畢竟她來京都是有目的的。
看着她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樣子，元野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說。
“我想讓你幫我安排一個工作。”葉姿深深吸了口氣，一連串地把提前想好的話說了出來，生怕自己一停頓就沒了勇氣，“我想進京都的公安系統，嗯，最好是戶籍科。不用是很重要的職位，只要……只要做戶籍科裡的小科員就行。”
似乎對她的要求並不意外，元野點了根菸，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看向面前嫋嫋升起的煙霧。
看着他變得疏離和冷淡的俊顏，葉姿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不想幫忙？
沉默了片刻，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卻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如果我記的沒錯的話，你的專業是刑偵？”
葉姿慢慢垂下了眼睛，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隔着飄忽的煙霧，他目光復雜地打量着她。
她想工作，他不覺得吃驚，以他對她的瞭解，如果這丫頭甘心每天呆在家裡做金絲雀，那才讓他吃驚呢。
可是她卻說想進戶籍科……
一個刑偵專業的優等生，爲什麼甘心坐辦公室，成天與繁瑣枯燥的戶籍檔案打交道呢？
包廂裡一陣難堪的沉默，葉姿慢慢咬緊了嘴脣。
她必須走出這關鍵的第一步。
她想開口懇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使用卑微的語氣，在她的字典裡，低三下四簡直就是個外星名詞。
就在她以爲元野不會同意的時候，他卻忽然開口了。
“條件呢？”
她一愣，條件？什麼條件？
不過一秒鐘，她就明白了元野的意思。
求人幫忙，當然是要給好處的！
倏地擡起頭，看着他探究的眸子，她的小臉上露出帶着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你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儘管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當這句話真的斬釘截鐵地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她還是覺得一片悲壯的絕望。
她曾經是多麼驕傲多麼清高的人，對金錢和權力都那麼嗤之以鼻，可是現在，她還是不得不爲了目的出賣自己！
她有什麼，她能給元野什麼？除了這張臉蛋和這個身體，她還能出賣什麼？
她強迫自己回憶小胖、郭美麗和季蘭等人的臉，想起那個早已在記憶裡磨滅了印象的媽媽，粉脣抿得緊緊的，不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看着她那張悲憤的小臉，元野微微眯起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