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大雪,將整個京城染上一層白色,遲遲升起的太陽,懶懶的掛在天空之上,柔和的光線照在這一片雪白的世界上折射出美麗的七彩光芒。
喧鬧的聲音,將才入眠不久的凌楚楚從夢中拉醒,她癡癡地望着亮堂堂的屋子,天亮了,亮得好早,其實她希望時間在她睡着的那一剎那停止不前,成爲永恆。
她的院子很安靜,沒有一丁點兒的動靜,輕羅沒有回來,也許不會再回來,淺煙五姐妹去了冰花軒,或許也不會再來,一悅苑,一個人愉悅的院子,好貼切。
她掀開被子,走下牀,隨意地挑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她推開窗戶,算得上是一個好天氣,明媚的陽光照在她清秀的臉龐上,還能隱隱約約地看出兩道淚痕。
她親自去打了一盆水,替自己梳洗化妝,淡淡的胭脂與她的容顏融合在一起,香氣不濃不淡,清透的雙眼上塗着一層淺綠色的眼影,很淡卻也格外的顯眼,與她綠色的衣裳衣裙連成一線,三千髮絲在她還那雙靈巧的手中,在耳畔附近綁成一個不大不小的球,用姑姑送於她的簪子固定着,其他的髮絲隨着球垂落,披散在她的肩頭,直達腰際。
在收拾好自己的容妝之後,她打開不曾用過的琴盒,取出一把嶄新的瑤琴,隨意地撥弄幾下便已成了曲調,她帶着它來到屋外,落座於池塘中央的亭子裡,她低首淺撥,一滑一挑一勾……動作極其的流暢,那瑤琴發出的聲音也分外的優美動聽,微風將它慢慢地送向遼闊的天地,聽者不由得佇足不前。
就連祁星與祁連兩個習武之人,不懂何爲樂律之人也爲這美妙的琴音而吸引了,毫不自知地從角落裡走了出來,傻傻地池塘岸邊。
“她變了?”祁星注視了幾眼之後,忽覺得才幾個時辰而已,而她卻是換了個模樣,確切的說,她整個人散發的氣息都在改變,而這變化想來是與昨夜的離開有關,同樣,他雖不能看透太多東西,但也明白接下來這王府抑或是許許多多的人都會有所不一樣。
融藹出現在了一悅苑,他依舊還是那麼溫潤如水,嘴角始終帶着笑意,他沒有打斷她的琴音,只是駐足於祁星二人身邊,凝神聆聽,他聽到了她在琴音之中傾注的感情,真情的敘述,未知的茫然,過去的不解……她果然變了,因爲今日街頭巷尾都在暗中流傳的傳言,離景宮一夜之間消失不見,聽說,就連那座在荊棘叢林里美若仙境的離景宮也是成爲一片灰燼,而原因,無人知道。
琴音越來越高揚,帶着強烈的抗訴,她在鬥爭,與自己做鬥爭,原本動聽的琴音此刻確如魔音,如雷貫耳,有些人已經捂住了耳朵,那催着神經疼痛的琴音,讓人想要瘋狂,想要與不公的命運做鬥爭。
然而,就在一剎那,以爲會是到達至高點的時候,她手中的動作陡然得減慢,琴音霎時緩如流水,卻也是在片刻之後停止……“嘭”琴絃崩斷,在最柔和的時候,成了兩條沒有牽連的弧線。
凌楚楚怔怔地看了眼斷了的琴絃,忽然笑了,有時候,人往往越平和,反而越會遭受到麻煩……
她直起頭,望向亭子外頭的人,都算是熟悉的面孔,她衝着他們笑了笑,那抵不到眼裡的笑容,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這個笑容不復往日的乾淨,盡有些風情萬種。
“融藹公子,兩天不見了。”她含笑着說道,徑直地走下亭子,如履平地一般的走在水面上,池塘的水不曾弄溼她的鞋,就連拖地的裙襬也不曾被誰溼透的跡象。
岸邊的三人眼中都閃過詫異,才這麼點時間,她的功力似乎更上一層樓。
“楚楚姑娘,這是合歡的解藥!”融藹微笑着從袖子中拿出一瓶藥,“它可以清除體內殘留的毒素。”
凌楚楚沒有拒絕,擡起手接過,淡語:“楚楚收下了,謝謝融藹公子,勞煩你了。”她拔開瓶塞,直接倒進了口中,涼意在口中蔓延,緩緩地漫入喉嚨……然後朝着四肢漫去。
“你們怎麼有空來我這冷清的一悅苑呢?”她淡淡地問道,“今日是正月初一,不該是你們最爲忙碌的時候嗎?”
祁連的性格與祁星正好相反,他笑嘻嘻地說道:“我等皆是單個人,當然不忙碌。”
“呵呵!”另外二人伴隨之的笑笑,“這日子從來都是這樣過。”
凌楚楚也輕笑了聲:“那麼就來裡邊坐一坐,不過吃喝你們自己想方法解決……”
“楚楚姑娘,有一事我想求證一下!”融藹打斷了她的話,柔和的臉龐上好似帶着一抹關懷。
凌楚楚心裡一個“咯噔”,她猜想到他會問什麼,但還是微笑着回道:“嗯。什麼事?”
“離景宮散了?”
凌楚楚蠕動了嘴角,良久之後,她方纔幽幽地吐出話語:“散了。”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叫離景宮的地方,也沒有離景宮的女人了,她是凌府的二小姐,魏王的侍妾,不再是離景宮的人,她只需要爲自己活着就可以,可是做得到嗎?
她的眼眸之中劃過一絲傷痛,想來離景宮的消失可能只是一場意外,也可能帶着某種秘密而離去,融藹也就不再多問,畢竟眼下的情況,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融藹公子,你不問問嗎?爲什麼離景宮會突然間消失不見?”凌楚楚揹着身子,緩步地朝着屋子裡走去,淡薄的語言帶着一種無言的攻擊。
融藹一時間反倒是不曉得如何接口,目光怔怔地望着她嬌小的背影,上頭好似有一重大得能夠壓垮她的大山壓在她的背上,而她卻是昂首挺胸的走着,做出一種無所謂的樣子,這樣的女子,其實還是挺讓人心疼的。
“喲,今日的一悅苑挺熱鬧的!”帶着諷刺的聲音在院子門口響起。
凌楚楚偏過頭望去,只見一身淺紅色衣衫的陳靜然一臉諷刺的笑容站在門口,她扯起嘴角冷笑一聲:“是呢,這一悅苑當真是要熱鬧,不然怎會把陳侍妾也吹來了呢?”
陳靜然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是一張笑裡藏刀的笑顏:“這還不是聽到妹妹你的琴聲那般優雅方纔過來聽聽,怎知來得不巧,妹妹這兒早已有貴客,還有三!”說着說着一陣低笑,眼裡盡是算計。
凌楚楚也不惱,優雅不失風範地回道:“是呢。一早起來,便有貴客來,想來這一年,該是飛黃騰達好日子,陳姐姐,謝謝你送的禮物,日後我定是會好好的回贈予你。”
陳靜然面色一僵,腳下的步子也是一滯:“你說得什麼禮物?”
“你說呢?這麼好的禮物,我收的可是極其的開心!”凌楚楚揚了揚自己的手,“不知陳姐姐想要什麼樣的回禮?‘七步倒’、‘十日跳’抑或是‘半月癢’?妹妹我可是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若是姐姐有空,妹妹定是會好好的陪陪你。”
“你……你什麼意思?”陳靜然的心一沉,她以爲這兩日她安然無恙,定是沒有被發現,抑或是如那人所說王爺不會懲罰她,因爲相似的容貌,只沒想到凌楚楚這女人竟然也發現了
,她那麼膽小維諾的一個女子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定是……定是眼前的這個融藹告訴她的,他們之間……一計不成又上一計,她定會讓王爺痛恨凌楚楚這個女人的。
凌楚楚將她眼眸中不停變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冷笑:“陳姐姐,看來回禮這東西,妹妹要早日給你了,免得你日後說妹妹太過小氣。”
女人間的戰鬥,男人不適合插嘴,故而三個男人皆是乖乖地立於一邊,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況乎這也不是他們的家事,就算要處理,也該是端燁修來。
不過融藹倒是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個陳靜然果然與那個女人很是相似,幾近一樣的臉龐,有着兩個深深的酒窩,笑起來的時候,格外的可愛,只不過眼前這個女子多了一份算計,沒有她那麼溫婉。
“王爺可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凌楚楚不再去理會不遠處站着的女人,回過頭向祁星兄弟二人投去詢問的目光,“我還等着他的答案。”
二人搖頭,表示不知。王爺從來不會和他們說這些事兒,畢竟他們也不過是侍衛。
“好。我知道了。”凌楚楚得到答案,冷冷地應了聲,轉過身子面對着陳靜然的時候,眼眸中帶着一股狠勁,在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已然落在了陳靜然的面前,警告道,“你若是不想活命,就省點心,就你那麼點能力,別到我這兒來逞強,別仗着自己有臉蛋有身材。說到底,王爺也不會喜歡你。”
端燁修不會喜歡她,不會喜歡霜兒,不會喜歡月素,也不會喜歡陳靜然,早已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心裡落地生根,誰也別想拔走。
所以她替自己選擇了另外的一條道路,愛這東西,至少用在他的身上,她定是會失敗,所以她就只能用自己的能力來賭,賭他的眼裡心裡還想要江山這東西。
今日醒來之時,半年前的事情如潮水般涌來,她擅自離開離景宮的原因,擅自進入凌府的原因,都不過是因爲聽到了不願意聽的事情,若是當時她能夠坦然接受,那麼他們兩個勢必不會碰到,不會有那麼多的差錯,而他若是全然知道……她或許真得離死不遠了。
而這記憶,也是她要求五姨娘封印,只以爲這樣可以掩蓋住一切,至少她做惡夢的時候,也不會一不小心吐露出來。
那日深夜,他們於凌府的院子裡相碰,他就在站在那兒面對着一汪池塘,冷峻的臉龐被月色鍍上了一層光輝,那麼神聖,只是眼眸之中帶着無盡的落寞。
她聽到他輕聲地說了一句話:“或許此生一個人足矣。”
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一人冷清,一雙人才好。”
當他發現她的時候,她落荒而逃,卻也意外地碰上了冰花軒的那個女人,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不過是不想讓被他看見而已,所以纔會跑的那麼快,纔會……後來,她聽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與女人有關,與他有關,昨日,她還猜測着與姓凌的有關,卻不曾想到是和她有關,那時候她以爲當時沒有人看清她……
然而,她不曾想到的是,他還是記住了她,才那麼一會兒功夫,他卻記得那夜的人是她。不過她該是慶幸的,他只是知道這麼點而已,不然,她……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知道,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算他要知道,也該是在一切都結束之後,她找到了過去的秘密……
“有些東西我們都不要肖想!”凌楚楚對着她的臉,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