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貴妃一走,洛寒見主子沒有別的吩咐,冷漠地掃了一眼夏莫然,又隱在了暗處。
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夏莫然暗暗啐了一口。
可是一想到現在這偏僻的地方就剩下她和宇文謹……她感覺自己脆弱的小心臟正在“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一雙眸子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瞟向宇文謹。
陽光明媚,暖風宜人,粉色的花瓣洋洋灑灑,好一派詩情畫意。
宇文謹看着某個有些小傲嬌的女子,嘴角勾起了三分笑意,他雖然整整八年沒見她了,此刻她又白紗遮面,可觸及那雙清澈的明眸,他便知道面前這個女子還是當年那個靈動的小女孩。
“夏天……”宇文謹輕輕地喊道,帶着幾分柔意,如果其他人聽到了,一定會大跌眼鏡,這還是那個以冷酷著稱的七王爺宇文謹嗎?
這一聲也喊進了夏莫然的心裡,低低的,像是埋藏在地下千年的美酒,一遭拆封,甘甜醇厚。
夏莫然不自覺地看向宇文謹,他面色有些蒼白,像是久病剛愈的樣子。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八年前那一日……
七月七,正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的忌日,這日天氣燥熱,宇文謹心頭也煩躁無比,一早上便心事重重地出了門,在陵城郊外的汾湖晃盪。
至於雲鶴大師的預言,宇文謹一向嗤之以鼻,什麼第一個碰到的女孩就是乙女星轉世,將來的一國之母。從隔夜起他的七王府就被人嚴密監視起來了,那些世家女孩一大早就在他府門前守株待兔,力求第一個被他碰見。
出了王府大門,貴女們蜂擁而上,他一眼看過去,就有丞相家的孫女,閔賢妃的侄女,大理寺卿的女兒……
預言中的女孩,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不是你就是她,橫豎是一些貴女們罷了。
宇文謹未置一詞,騎了馬就出去了,卻在剛到汾湖時,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夏天。
這丫頭把他的一隻手都撞骨折了,卻是怎麼說的?“哇,哥哥你好帥,夏天要了。”
宇文謹想到往日那一幕,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見她並未挪動腳步,倒勉爲其難地移動尊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夏莫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臉色雖蒼白,卻無損他無雙的如玉容顏,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脣形,無一不在張揚着他七王爺特有的高貴與優雅,只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無邊的冷意,好像誰多看一眼,都會被凍傷了去。
“夏天。”宇文謹這回的聲音更大了些,與她的距離也就只有六七步遠了。
練武之人本就視力絕佳,六七步距離,足夠宇文謹看清她額頭上的每一個毛細孔了,身量也比以前高了許多。宇文謹深邃的目光掃過她飽滿的天庭、遮面的白紗、修長的脖子,最後停留在少女鼓起的胸脯上,嗯,不得不承認,以前什麼都不怕的小女孩,如今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大人了。
他不知道,在保守的古代,這目光完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極具侵略性。
夏莫然被看得瑟縮了一下,但聽着那一聲聲的“夏天”兩字,她又覺得諷刺無比,當初是誰說“天”字一字犯了忌諱,不可用,才幫她改名爲夏莫然的?
宇文謹在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定,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身高到他胸口的……女人。
“臣女夏莫然參見皇叔公!”在他詫異之下,夏莫然“嗖”一下跪倒在地。
這一跪,有怒也有怨。混蛋,誰讓他八年都不見自己的?混蛋,誰讓他剛纔在宮門口不認自己來着?混蛋,誰讓他非把自己推到太子未婚妻的位置上的?混蛋混蛋混蛋……
眼前的女子是他親選的侄孫媳,宇文謹身形一窒,本來擠出三分笑意的臉又拉了下來,恢復成原來古墓派的造型。
雲鶴的預言,宇文謹知道真正的乙女星轉世其實是夏莫然,七月七他第一個碰到的女孩,正是她,柳姿姿、孫素雅、閔心妍,他只是碰見了而已。
夏莫然對着他的大黑臉不以爲然,暗道就是噁心他又如何?八年前對她就這樣,明明是大尾巴狼,還裝什麼善良。在青城八年,他都沒來看自己一回,她就不信八年的隔閡還能讓他對自己一如當初那樣。
而且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臉上的面紗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在這個時候掉了下來,露出不算雅觀的右臉。
宇文謹皺了皺眉,倒沒有嫌棄與厭惡,眼中只有無奈和憐惜,雖八年沒有親自去見她,可他還
是時刻關注着她的,正因爲如此,他才更憐惜她所遭受的待遇,柳姿姿和閔心妍如此待她固然可惡,但他爲了太子不得不保住她們。
他當初雖然知道夏莫然纔是真的那一個,但他還是同時選了另外三個女孩,因爲三人代表了三方勢力,太子只有同時娶了她們,才能得到各方的支持,將來坐穩皇位。
宇文謹想到已經故去的人,心口悶悶一痛。
而跪着的夏莫然久久不得迴應,擡起頭悄悄覷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臉上莫名的哀傷。
“免禮。”宇文謹道,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漠,聲音平淡疏遠,就好像面對陌生人一般。
夏莫然站起了身,覺得胸口有股酸澀正在蔓延開來。
“見過太子了?”宇文謹又問。
“見過了。”夏莫然斂了眼中的情緒,低聲回道。
“太子雖然有些桀驁不馴,但大面上還是好的。”
難道在演大話西遊不成?雖然我很醜,但我很溫柔。
夏莫然勾脣一笑,牽動臉上的疤痕,顯得更加恐怖,譏諷地說道:“太子是好的,可惜莫然辜負了王爺的美意,太子看不上莫然。”
男豬腳不配合,我看你如何把我們送做堆!
宇文謹聞言又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更加深邃起來,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深意。
此時兩人相距不過咫尺,近得只要宇文謹一低頭,就能聞到夏莫然身上,海棠花薰香掩蓋之下少女特有的馨香。近得夏莫然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冷意,那是一種從骨頭裡散發出來的冷漠,讓她好奇,這世上是否還有女子能走進他的心。
“你這傷痕是真的?”
他果然懷疑!
不過夏莫然不懼,挑眉一笑,挑釁十足地看着他說道:“皇叔公可以親自來驗證。”
如何驗證?她已不是當年青澀的小女孩,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還是太子的未婚妻人選,男女授受不親,難道要他親自動手查證麼?
宇文謹抿了抿嘴,顯得面部肌肉更加僵硬,讓他的神情也更加冷峻,只覺得很久未現的煩躁情緒又涌了上來。
兩人相顧無言,只有嬌嫩的桃花花瓣還在半空中洋洋灑灑,落在地上層層疊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