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寧見夏莫然出乎意料寫出這麼一首好詩來,暗中緊緊地扭着帕子,可能實在忍不住了,上前便奪了梨香手中的紙,細細研讀了起來。
這時穆銘煙湊到夏莫然耳邊打趣道:“沒想到四妹妹還是個深藏不露的。”
夏莫然笑而不語,好吧,實際她內心還是有點心虛的,因爲她是真的作弊了。
孫素雅另作了一首“七夕”開頭的七言詩,讓芝雪告訴自己,但她一向對蘇素雅沒啥好感,恐她有詐,搜腸刮肚纔想到這一首同樣是“七夕”開頭的七言詩,以便穩住對方。其中好幾個字比較複雜,讓她這個寫毛筆字猶如鬼畫符的人寫出了一身的汗,也難爲梨香能認出來。
衆人只見陳西寧捏着夏莫然的詩作,神色陰晴不定,心中卻猜測恐怕這兩位也只是表面和睦。
夏莫然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作得這首詩應該不會最差吧?若真在落霞寺丟了臉面,母親和哥哥定不饒我,還真讓我擔心呢。”
如此不懷好意的評詩規矩,在不知道夏家四小姐能作出如此好詩之前,可不是居心叵測?衆人越發肯定西寧郡主和她不睦的猜測。
陳西寧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壓制住內心的窩火,僵笑道:“這是自然。”旁的便講不出什麼話來。
玉培珍聞言目露失望。
夏莫然繼續說道:“我從小不喜歡寫字,書法更是沒好好練過,寫得跟鬼畫符似的,還請郡主高擡貴手,別把我的貼上去吧。”
已經讓衆人看出兩人不睦的端倪了,陳西寧也怕宇文謹知道自己故意針對夏莫然後,對自己越發不喜,聽到她這個請求,倒爽快地應了。
夏莫然掃了一眼方詩如,長吁短嘆道:“也不知明早誰要丟臉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朝方詩如看去。
“哐當!”一聲響,竟是方詩如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茶杯,她慌慌張張地站起身道:“我……我急着出恭,你們繼續。”說着便落荒而逃,她身邊的婢女也趕緊跟上。
出恭就出恭好了,閨閣小姐說出如此不雅的詞,果真急糊塗了。衆女目露不屑。
穆銘煙輕輕地擰了一下夏莫然的手背,嬌笑道:“你好壞!”
芝雪嘟了嘴,不客氣地道:“既要討好小姐,又想看小姐的笑話,活該丟臉。”她說的自是方詩如。
穆銘煙點了點,表示贊同。
夏莫然卻突然拉過她,低聲說道:“你既然叫我四妹妹,可見有心做我嫂子的,嫂子可要疼我,待會幫我一個忙……”
正說着,孫素雅帶着紅夙回來了,她的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一些,看到方詩如不在,順口問道:“方小姐呢?”
夏莫然掩嘴一笑,幸災樂禍地回道:“大概是怕詩被評最後一名,嚇得逃走了吧。”
讓最後一名舉牌遊落霞寺,這規定陳西寧定得的確夠損。孫素雅見她對自己的態度不像之前那麼惡劣了,眼睛晶亮,似十分高興的樣子。“莫然作了什麼詩?”
從“夏小姐”到“莫然”,顯得親暱了許多。
“七夕今宵看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沒想到四妹妹竟能作出這樣的好詩,把我也給比下去了!”答話的是穆銘煙,臉上還掛着假意的不悅。
孫素雅矜持地笑了笑,並未再多話。
評詩結果毫無懸念,孫素雅得了第一,方詩如得了倒數第一。
只不過方詩如到最後也沒出現。
出人意料的是,經過今晚的詩會,孫素雅和夏莫然這對情敵竟神奇地親近了許多,甚至於各自回房前,孫素雅還邀請夏莫然明早一起和太子用早膳,以便增進彼此間的感情。
衆人都道孫小姐不愧有個丞相的祖父,胸襟氣度當真讓人敬佩。
夜已深,萬籟寂靜,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閃爍,和草叢裡的蟲兒不甘寂寞的叫聲。
東跨院裡,突然有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翻過了院牆。
閉着眼睛假寐的冥一感覺到了一剎那涌動的氣流,他睜開了肅殺的眼,提着劍跟了上去。
冥一併不知道自己走後,又有兩道身影出了東跨院,瞧着竟是往花田的方向而去。
花田呈梯形,幾步臺階便有石桌石椅,供遊客歇息聊天。
此刻某張石凳子上,誠然坐着一個人,看背影蕭索孤寂,山上的風略微大了些,吹得他白袍子獵獵作響,令人哀慼。
在冥一身後出來的女子,看到那男子的身影,放慢了腳步,露出複雜的神色來,隨後目露柔意,嘴角泛着笑走上前。
“天色已晚,你怎麼還不睡?”
聽到他的話,女子嘴角的笑嘎然截止,心裡酸澀起來,不用回頭,便知自己不是她麼?
男子久未得到回答,便回過頭來,正是宇文哲,他眉頭微蹙,又問了一遍:“你這麼晚找我到底什麼事?”
雪魄低了頭,輕輕回道:“她不來了,我怕少主失望。”
“所以你急着趕來,以爲你來了就能安慰於我?”宇文哲嗤道。
不是,我只是心疼你!雪魄陡然擡頭,睜大了眼想爭辯,不過心中的話在觸及他冰冷的眉眼時,最終吞嚥了下去。
明明自己纔是他的未婚妻,明明自己纔是陪伴在他身邊許久的人,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她?
雪魄心中哀慼,更對夏莫然恨得咬牙切齒,那個賤人,她一定要把她碎屍萬段,從而從少主心中把她剔除。
“啪!”一聲,宇文哲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毫不客氣地出掌把她打倒在地:“我警告你,不允許傷害她!”
“噗!”雪魄不可抑止地吐出一口心頭血,可身子再痛,也比不過心痛。
一瞬間,她眸中怒意熾烈。
宇文哲卻是毫不在意的模樣,瞪着她的目光彷彿要把她拆骨入腹。
“少主說的什麼話?”雪魄自嘲似的笑了笑,掩住眸中的冷意,顫巍巍地爬起來靠近他,“雪魄知道您心繫於她,怎麼還會對她出手呢?”
宇文哲別過眼去,似是厭惡得根本就不想見到她:
“你沒對她出手,她怎麼會在途中遇到天極教?難道不是你安排的嗎?”
厭惡吧!再怎麼厭惡你也改變不了我是你未婚妻的事實!再怎麼厭惡你也不能不娶我!
雪魄心中恨意難消,臉上卻愈加柔和,緩緩地說道:“天極教是五皇子的人,少主不是早就知道的麼?雪魄何德何能,怎麼可能讓五皇子聽命與我呢?”
可惜了,二十幾個天極教高手都沒能要了那賤人的命,連她安排的後招也被那賤人化解了。
沒關係,她還有好多計謀未使,就不信那賤人每次都那麼好命地逃過去。
宇文哲帶着懷疑的目光再次掃過她,並無發現任何端倪,這才收回目光,神色也平和了些,像例行公事般波瀾不驚地說道:“雖然七月份天熱了,可山上涼,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國師會擔心的。”
哪怕知道他不過是爲了哄她不再對夏莫然出手,但聽到這些略帶關懷的話,雪魄還是激動得險些落下淚來,說出的話都帶着幾分顫抖:“雪魄知道,這就回去了,少主您也早些休息。”
宇文哲卻不再說話,微涼的目光看向一望無際的花田。
雪魄失望地轉身離去。
卻看見了不該出現在此的玉培珍。
她分明是尾隨自己來此。雪魄眸中冷意一現。她若是對夏莫然憎恨的話,對玉培珍便是厭惡,明明知道不可能和少主在一起,卻仗着表親的身份對他死纏爛打,真讓人討厭。
玉培珍藉着月光看見雪魄嘴角的血跡,分明是讓弘哥哥打傷的,她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沒事在外遊蕩什麼?也不怕被鬼捉了去。”
雪魄厭惡自己,難不成自己就喜歡她了?哼,不就是仗着雪家的關係,才能成爲弘哥哥的未婚妻麼?有什麼了不起?嫁不嫁得成還是一個問題呢!
小人得志!雪魄不欲跟玉培珍多廢口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避過她想回房,對方卻不讓她如願。
雪魄冷眼瞧着她,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玉小姐說笑了,寺廟了菩薩衆多,哪有鬼魅敢出來?”
玉培珍“咯咯”一笑,面帶諷刺,湊近她低聲道:“有婚約還不如人家沒有婚約的,怎麼樣,雪魄你心中想必十分不好受吧?”
她最討厭的便是她從小目空一切,仗着是弘哥哥的未婚妻,對誰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譜。
雪魄冷笑一聲:“這些就不勞你操心了,嚴太太!”
玉培珍已經被指婚給了嚴煜,聖旨上明確指出,等嚴煜從滸城回來,兩人便即刻完婚。
“你!”被她抓住痛腳,玉培珍氣得怒火中燒,指着她鼻子半天沒說出話來。
不被少主喜歡又如何?至少自己還有嫁給他的幾乎,玉培珍卻是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整日與她作對,真讓人討厭。
雪魄冷冷地看着她,心中的忍耐已到了極點:“玉小姐有時間的話,不妨多學學如何當個賢妻良母,好討那嚴煜的喜歡,聽說他紅顏知己可不少。玉小姐要纔沒才,要貌沒貌,我瞧着可是有些難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