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閣本身就是供參加桃林宴的人小憩的地方,走幾步路就到了。
出了孫素雅這事,今年的宴會算是辦不成了,樊貴妃讓參會的人自行散去,並承諾過段時間一定補上,所以夏莫然和宇文謹到的時候,醉雨閣除了當事人,只剩十來個或是與孫素雅交好的,或是留下來看戲的。
不知誰嚷了句:“七王爺來了。”圍在門口的人紛紛讓開道來,方便宇文謹看清情況。
只見孫素雅休息的房間房門開着,從外面看不到裡面是個什麼情況。
“七王爺!”陳西寧見到宇文謹,竟不顧女子的矜持,興奮地跑了過來,直到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夏莫然,興奮嘎然截止,一張俏麗的臉拉的老長,寫滿了嫉妒與怨恨,但礙於宇文謹在場不敢發作,只恨恨地瞪了對方一眼。
夏莫然沒空理會她,目光朝房門口看去,只見夏玉然全身癱軟地跪着。因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是誰讓夏玉然跪着的,夏莫然只弓着身子在她耳邊輕輕地喊道:“三姐姐。”
聽見有人叫她,夏玉然茫然地轉頭尋找聲音來源處,面色蒼白,張大的瞳孔中充滿恐懼。“四妹妹?”聲音小心翼翼的好像如履薄冰。
“什麼?她就是夏莫然?我好像看到她是和七王爺一起來的。”
“你看進宮都遮着臉,難道真毀容了?”
“那還有假?我剛剛聽心妍說的,臉上可恐怖了,就那樣還去勾搭太子。”
“不會真的是她唆使庶姐去謀害孫小姐的吧?”
“誰知道呢?橫豎有七王爺幫襯着,用一個庶女的命換太子妃之位,怎麼算都不吃虧。”
散開在兩旁的人知道和夏玉然說話的就是夏莫然,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雖礙於宇文謹在場不敢太過大聲,可那鄙夷的眼神卻讓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芳荷看樣子是被用了刑的,渾身是血地躺在一旁,一動不動,蒼白如死灰的臉上已沒了生命跡象。
這些嬌滴滴的貴族小姐們,平時碰到一隻螞蟻都裝模作樣捨不得捏死,此時面對一條鮮活的生命,竟這麼冷漠,甚至對着她的屍體就能唾沫橫飛地嚼着舌根。
夏莫然對衆人的目光恍若未見,她從決定以醜女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就料到了這些。
在人羣中掃視了一圈,只看到夏明然主僕簌簌發抖身影,並沒有發現芝晴,她眉頭蹙了蹙。
芳荷已死,夏玉然又成了這副模樣,只有芝晴能說出事情的真相了,可人卻不見了。
聞音知雅,主子一個眼神芝玉就知道了,她蒼白着臉小聲地說道:“小姐,奴婢和二小姐來的時候就沒看到芝晴。”
夏莫然聽罷越發覺得奇怪了,這關鍵時刻芝晴絕不會沒有分寸地亂跑,而且她是宇文謹賞給自己的,全陵城的人都知道,誰會大着膽子動七王爺的人?
難道有人知道芝晴是她的丫鬟,想把她抓起來屈打成招,好嫁禍給她?
不過這些都是猜測,一切要見到人才有分曉。
當下夏莫然也不避諱,橫豎宇文謹的人自有他罩着,於是招來最近候着的宮女,大聲地詢問道:“這位姐姐可知我的奴婢去哪了?就是跟在我三姐姐身邊的另外一個。”
聽到她找芝晴,本來和五皇子、八皇子在講話的宇文謹果真很給力,回過頭來看,向衆人表示了他的關注。
那
宮女不知情況,只聽到是夏玉然身邊跟着的,本能地朝芳荷看去,看到血淋淋的一具屍體,臉色禁不住也有些蒼白。樊貴妃雖性子冷淡,對她們這些伺候的卻是極好的,從沒有過打罵人的情形,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不由分說生生要了那婢女的命,還是用這種慘烈的方式。
“她被……”宮女正欲回答,被方詩韻撞了個正着,她聽到外面有騷動聲正好出來看看,不想就看到了夏莫然。
“夏莫然,素雅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對待她?如今她生死未卜,你不關心她就算了,卻還在問你的婢女。哼,誰知道她跑哪勾搭人去了,今天來的哪個不是貴公子哥。”方詩韻口無遮攔地說道,想着剛纔在宮門口已經讓夏莫然逃過一回了,這次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本跟宮女說話的夏莫然聽到這污衊人的話,也不再裝良善,冷冷地朝對方一瞥,皮笑肉不笑地反擊道:“方小姐怎麼知道我的婢女去勾搭人?難道方小姐每次來皇宮就做這種事,所以以己度人?”
這話無疑是有損小姐閨譽的,可主子是人,奴婢也是人,方詩韻毀芝晴名節時可沒半分愧疚感,夏莫然最是護短,雖然芝晴做她丫鬟才兩天,可也是她的人,自是要護着的,所以她踩起方詩韻來也毫不腿軟。
“你……”方詩韻怎麼說也是黃花大閨女,她詆譭一個低賤的丫鬟時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可同樣的詆譭之詞按在自己身上,她當然接受不了了。看着周圍貴女們臉上表現出來的隱晦的鄙夷,她氣得差點也跟着孫素雅一起吐血。
“你什麼你?”夏莫然不等她說下去,言辭犀利地步步緊逼,“幸好方大人是禮部尚書,不是刑部的,否則像方小姐這樣不審不訊的,就定人罪責,那禹陵的牢房恐怕要人滿爲患了。”
可不是說方大人沒教好女兒?
竟是連人家父親都不放過了。
陳西寧看兩人的目光都帶着厭惡,宮門口那一幕她也想明白了,方詩韻根本就想借她的手教訓夏莫然,兩人都可惡得緊,所以此刻巴不得看到她們互相撕咬。
跟夏莫然有過一次接觸的嚴煜和五皇子覺得她果然不是常人,連方詩韻都能說得她毫無招架之力,要知道方大人雖官職不大,可方老夫人卻是宇文奎的胞姐,當朝的大長公主,又最喜歡方詩韻這個嫡孫女兒,陳西寧來之前,方詩韻可是在陵城橫着走的人物。
兩人瞥見宇文謹一臉的平和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有七王爺撐着,自然不用把方詩韻放在眼裡。
可惜了,沒了美貌的女子總歸弱了些。
“這個夏四小姐倒有些意思。”一直默不作聲的八皇子突然說道,溫潤如玉的眸子裡毫不掩飾對夏莫然的欣賞,甚至隱隱還有些別的意思。
這可奇了,誰不知道八皇子宇文哲是出了名的超凡脫俗,在如火如荼的皇位之爭中,一直置身事外,也從不參加任何黨派,如今卻對一個醜女產生了興趣,且這女子身份還不一般。
嚴煜和宇文欽一臉怪異。
宇文謹面色平淡地看了一眼宇文哲,幽深無波的眸子莫名讓人一寒。
“你不要血口噴人!素雅被撞得生死未卜,憑這個庶女她敢如此做?你敢說此事與你毫無關係?”成爲衆人焦點的方詩韻惡狠狠地看着夏莫然說道,那神情彷彿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眼中的憎惡掩都掩飾不住。
夏莫然就鬧不明
白了,孫素雅、閔心妍不喜歡她也就罷了,甚至陳西寧討厭她,她也能理解,可她什麼時候跟方詩韻結了仇?難不成真因爲孫素雅?貴女之間真還有鐵桿子友情?
夏莫然憂鬱了,可這樣子攀咬真讓人厭煩。對着方詩韻冷哼一聲,夏莫然便不再理會她,仍舊問先前哪個宮女:“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婢女到底去哪了?還有是誰讓我三姐姐跪在這裡的?芳荷又是誰下命令處死的?”
那宮女本就被她對付方詩韻時咄咄逼人的氣勢震住了,此刻見她問自己,無形中感覺到了一股子凌厲之氣,讓人滲得慌。偷偷覷了一眼方詩韻,那宮女低垂着頭回道:“是貴妃娘娘讓人杖斃了芳荷,可娘娘卻沒讓三小姐跪着,是方小姐下的命令,也是方小姐讓人押走了四小姐的婢女。”
夏莫然冷笑一聲:“我倒不知道方小姐還有審問犯人的權力,況且我夏侯府的小姐何時輪到方府的小姐下命令了?”
方詩韻不由得有些語塞,她覺得這次是扳倒夏莫然的好機會,這才急欲給那個叫芝晴的丫鬟定罪。偏偏那丫鬟嘴擰得很,其他人也慢慢地朝醉雨閣攏了過來,衆目睽睽之下她總不能威逼利誘芝晴嫁禍給主子吧?所以她才讓宮裡她的人把芝晴帶走,如何折磨不論,只要剩一口氣在,改了口再帶回來。
哪想到夏莫然竟這麼難纏,如今不想着如何脫罪,卻關心她的婢女!
“二姐姐,還不讓你的婢女扶三姐姐起來。”
躲在人羣中恨不得消失了好的夏明然被點到名,這才一板一眼地讓採荷去扶人。這回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借着進宮挑個如意郎君,沒想到接連出事讓她飽受驚嚇,不過也因此讓她忌憚起夏莫然來,從此輕易不敢惹她。
夏玉然早就被孫素雅吐血和芳荷杖斃的情形嚇壞了,方詩韻又嚇唬她說要給孫素雅抵命,已嚇得神志不清渾身僵硬了,採荷一人竟扶她不起來,芝玉搭了把手才把她給拽了起來。
夏莫然吩咐她倆把人扶到院子裡的石凳上坐好,並給她喝點茶壓壓驚,這才走到宇文謹身邊懇求道:“請王爺幫忙把芝晴救出來,臣女感激不盡。”
她得知芝晴是被方詩韻的人帶走的,沒逼着方詩韻交人,卻求到了宇文謹身邊,顯然是想用七王爺壓人了。
宇文哲從她走近那一刻起,那雙溫潤的眸子就再也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方詩韻卻不好受了,因爲她一心算計,這麼長時間竟沒發現七王爺也在,心下突突的,就怕七王爺答應了夏莫然的請求,雪上加霜的是,直到此刻婢女才告訴她芝晴本是七王爺的人。
天殺的,方大小姐真不知道七王爺賞了四婢給夏莫然的事,她恨她都來不及,怎麼會去關注她?
方詩韻懼怕得腿上一軟,幸得婢女攙扶纔沒跌倒在地,免了出醜。可她一站穩卻重重地打了婢女一個耳光:“你該死,爲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全陵城都知道的事,她怎麼知道自家小姐不知?那婢女委屈得要命。
方詩韻卻沒心思聽她的解釋,因爲她聽到七王爺冷冰冰的嗓音吩咐道:“洛寒,依四小姐的話去做。”
不是說讓洛寒去救人,而是讓他聽夏莫然的吩咐,七王爺不是擺明了要給夏莫然撐腰嗎?
方詩韻緊張得渾身哆嗦,只暗暗祈禱帶走芝晴的人可千萬別把人弄殘了,那懼怕的神情比夏玉然不逞多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