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心中一驚,繆氏竟然這麼快對她出手?!
關於木蘭這件事,繆氏是昨天對父親提的,那時候還沒發生玉橫樓的事兒,她就已經等不及了?!
把木蘭嫁掉?這分明是要砍斷她的左右手,這件事一旦讓繆氏得逞,以後怎麼可能還會讓木蘭留在她身邊呢?何況,繆氏選的,能有什麼好親事?!
可繆氏是打着爲她好的旗號,她該怎麼拒絕呢?
綰翎略一思索,試探道:“爹爹,木蘭是母親留下的故人,這纔到女兒身邊沒多久,這就要把她嫁掉……”
“爹爹知道,不過姨娘也是爲了你好,她啊,早就想到兩全之策了。”
葉景城笑道:“菁茹她有個遠房侄子,爲人忠厚老實,到時候,木蘭嫁給他,兩人都可以在府裡幫忙,這不是兩不耽誤嘛。”
葉景城繼續道:“到時候,木蘭有了好歸宿,對你心生感激,也只會對你更加忠心不二啊。”
他說着,放下手中的瓷碗,對綰翎鄭重道:“綰翎啊,前一陣,你姨娘確實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不過想來也是你剛回府的緣故。現在看來,她也是真心想對你好,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綰翎垂着長長的睫毛,不露聲色地緩了口氣,擡頭展顏道:“爹爹,你說什麼呢?姨娘對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怎會那般不識好歹?”
原本這回,她是要提醒父親繆氏失職之事的,現在哪裡還好提!一個弄不好,倒顯得她心胸狹隘了。現在,少不得要忍繆氏三分。
“好!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兒。”葉景城很高興,“那木蘭的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就交給繆姨娘去辦了,你也放心吧。”
“嗯,有勞姨娘了,改天我帶木蘭過去謝謝她。”綰翎點點頭,“那爹爹,時辰不早了,女兒就先回去了,您也早點休息吧。”
“去吧。”葉景城顯然很欣慰。
綰翎退出房門,剛剛把門帶上,一回頭,就見木蘭的眼睛裡隱隱藏了一層水光。
“小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待離開崢堂,木蘭才跪下認錯道。
綰翎看了一眼岫凝,她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木蘭身懷武藝,耳力較於常人好些,聽到自己與父親的談話也是正常的。
她扶起木蘭,鄭重道:“木蘭,你既然叫我一聲小姐,那便是我要庇護的人,你且放心。”短短几句話,卻讓木蘭鎮定了下來。
“岫凝,你以前是繆姨娘那邊的人……”綰翎話還沒說完,就見岫凝已跪了下去。
“小姐,岫凝以前雖是繆氏身邊之人,但岫凝現在已是小姐之人,斷不會生出異心來。”岫凝語氣微微有些顫抖,但話語卻說得很堅定。
“你別這麼害怕,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綰翎親手扶她起來,“你知道繆姨娘有個遠房侄子嗎?”
岫凝皺着眉頭想了一下,才道:“是有這麼個人,繆姨娘從前是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在錦州並沒什麼親人,這遠房侄子可以說是繆姨娘唯一的親人,所以很受疼愛。”
見綰翎聽得認真,岫凝便繼續道:“那人名叫繆延慶,我曾見過幾回,每次都是來問繆姨娘要銀子。”
說到這裡,她眼裡流出出些許厭惡:“那繆延慶好賭成性,聽說還喜歡喝花酒,經常和街頭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長得也是……”
“好了,我明白了。”綰翎握住木蘭冰冷的雙手,安慰道,“別怕。”
這一天,綰翎在她的小藥房裡窩到了半夜,並且不準任何人進屋。就連晚膳時分,葉景菡來找她,她都沒出來。
第二天早上,當木蘭端着洗漱之物到房中侍候的時候,才見綰翎隨意裹了張毯子躺在搖椅上,只見她面部有些憔悴,手中卻緊緊捧着一個琺琅香爐。
木蘭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綰翎給叫醒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關切道:“小姐,您昨夜在忙什麼呀?你看你,累的話就到牀上去睡吧,這春寒料峭的,可別得了風寒纔好啊。”她邊說,邊扶着綰翎坐起來。
綰翎打着哈欠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雖然有些疲憊,但眼中卻有着奇異的神采。
她把手裡的香爐小心翼翼放到桌上的一個匣子裡,像就像對待什麼寶貝似的。
“木蘭,你着人去通知一下姨娘,今兒我要親自登門道謝。”綰翎一甩長袖站起,聲音清脆,眼中熠熠生輝。
木蘭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直覺是跟自己有關的,再聯想到之前綰翎教訓葉綰筠的那些事兒,她突然覺得一點兒都不擔心繆姨娘給她許婚的事了。
當綰翎第一步踏入綺春堂的時候,她只覺得這兒的名字真真是取得貼切極了。
此時正當春季,綺春堂內入目皆是花紅柳綠,鶯歌燕舞,但又不會令人覺得俗氣。片片綠意中綴着點點蓼藍,大朵的木槿與扶桑在枝頭嬌豔綻放。
看來繆氏能數十年如一日的得寵,確實不是沒道理的。光是這院子,就能看出品味不俗來。不過從另一面來說,也足見繆氏生活之滋潤。文人雅士皆好雅,殊不知這些都是得用銀子堆出來的。
“二小姐來了?!紅紋,你怎麼也不通報一下!”待綰翎走到正廳,繆氏才緩緩從內室走出,面上帶着驚喜,彷彿真是十分喜悅的樣子。
綰翎特意毫不掩飾地看向繆氏,她今日的氣色彷彿格外好,不過多加註意便會發現,這氣色難免“好”得有些刻意了!綰翎眼中閃過笑意,繆氏分明是因爲昨天玉橫樓之事沒有休息好罷。
繆氏自然看出了綰翎眼中的嘲諷之意,她原本還不敢肯定昨天靜安之事是綰翎所爲,可現在,事實卻已分明!顯然是葉綰翎爲了報復,而設計了昨日之事。
可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手段和心計?!難道一場大火真能讓人性情大變至此嗎?!
且不說那事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殘忍、設計之周密,就連劉媽媽獲得消息後立即前去,竟然都沒有抓住她!
這時,繆氏已經根本顧不上去惋惜昨天沒有將綰翎抓住的事了。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這個葉綰翎已非她所知道的那個懦弱無能的二小姐,而是一個不簡單的敵人,必須儘快除去!
否則,她在葉府苦心經營多年的一切,也許就會毀在這個小丫頭身上!
綰翎感覺到了繆氏身上散發的慌亂,她滿意地帶着疏離的微笑,自然地走到主位坐下,纔開口說道:“繆姨娘,聽說你有個侄子,風度翩翩,而你要將木蘭許配給他?”
“是啊,我那侄兒長得一表人才,知書達理,能嫁給他,那是這丫頭的福分。”此時繆氏已然恢復過來,看綰翎坐於主位,她自覺坐到了邊上,提起木蘭婚配之事,她隱隱有些得色。
聽繆氏將那繆延慶誇得這般好,綰翎也笑道:“那倒真是要感謝姨娘了,這般爲木蘭着想。只是,木蘭到婚配之年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姨娘何以到今兒纔想起此事來?”
繆氏尚未發話,劉婆子殷勤地“爲主分憂”道:“二小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您還疑心姨娘有何企圖不成?”
她說着鄙夷地看了木蘭一眼,道:“就憑這丫頭,哪裡能得姨娘親自關懷,這還不是因爲看在二小姐您的面子上,想讓她服侍起您來更盡心些。”
木蘭看了一眼綰翎,揚聲還擊道:“那還真是要多謝姨娘和劉媽媽了,也不知木蘭將來能否像劉媽媽的姑娘那般有福氣?”
“你這小賤蹄子說什麼呢?!”
那天,劉婆子的女兒爲了男人在玉橫樓大吵大鬧,大大丟了臉面。爲此,劉婆子還耽誤了去抓綰翎的事。
這兩天,她正爲女兒的事操心着呢,此時聽木蘭提起,她就什麼也顧不得了,立刻氣勢洶洶就要上前教訓木蘭。
“你幹什麼?!”岫凝一把擋住劉婆子,大聲喝道,“嫡小姐面前豈容你放肆?!”
岫凝當初在綺春堂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劉婆子手下的一個小丫鬟,此刻見她跟自己對着幹,劉婆子豈能容忍,揚起手就要揮下去。
綰翎眸光一閃,輕輕擡起手腕,正好對上劉婆子的手掌,只聽劉婆子“啊”的一聲慘叫,縮了回去。
“劉媽媽,木蘭也沒說什麼,你這麼惱羞成怒的樣子到底又是爲何?”
綰翎看了眼簪子上沾着的血珠,接着說道:“劉媽媽,你也太不小心了。”
劉婆子雖然氣得面部扭曲,但她一想,木蘭也確實沒說什麼,是自己心虛了。但她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只能捂着手喘着粗氣看向繆氏。
繆氏自然把這些都看在眼裡,此刻她的笑容也有些勉強了,對綰翎道:“二小姐,我之所以撮合這樁婚事,也是爲了您好,如果您有什麼想法,大可以去告訴老爺!”
呵,擡出父親來壓我?!綰翎看着她,默然半晌,突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