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白色的錦緞上,靜靜躺着一株火紅色的花枝,九片尾羽狀花瓣就像火狐的九條尾巴一般,妖嬈萬分!
九尾龍葵!綰翎大喜,再看一邊,還有一截寸許長、食指粗細的綠色藤莖,上面長滿了密密的白色絨毛,關節處格外粗壯,形如骨節。這不是千金藤還是什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綰翎壓制住內心的激動,蓋上木匣,慢慢冷靜下來。這應是顏離送來的無疑!可是他,爲何……
綰翎擡頭看了眼明晃晃的日頭,又看向顏離方纔離開的地方,眼前盡是昨天兩人掉下山崖的情景,她突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但此刻並不是她想這些的時候,這時葉府後門突然開了,綰翎趕忙躲起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丫鬟,一看竟然是岫凝!
只見岫凝走出門來,站在外面的柳樹下,朝別處張望着,她雙手籠着,看似淡定,但那發白的指節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焦躁不安。
這時,不遠處有馬車的聲響傳來,車簾拉開,有人探出頭。綰翎一看,怎是大哥身邊的人?
“子墨大哥?”岫凝見到來人,趕忙迎上去。兩人對視了一眼,子墨微微搖了搖頭,岫凝眼中不可抑止地流露出失望。
兩人應該是怕被人發現,並沒有多說任何話,子墨放下車簾,立即就讓車伕駕着車離開了。
綰翎有一瞬的疑惑,眼見岫凝就要進門,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想到,難道是她一夜未歸的消息還沒有傳開,而岫凝和子墨是奉大哥之命,在尋找她?
“岫凝!”想到這,綰翎壓低聲音,急急喚了一聲。
岫凝先是一陣驚疑,在看到是綰翎後,面上即刻閃過狂喜!她朝周圍看了一眼,立刻跑到綰翎身邊,又驚又喜道:“小姐,您可回來了!”
“現在府裡什麼情況?”綰翎當即問道。
岫凝也不敢拖沓,忙回道:“秦姑娘穿了小姐的衣服,躺在您牀上裝病,而木蘭和胭脂在房裡伺候她。大公子暗中派了人手出去尋您,並沒有聲張。奴婢則每隔一個時辰就來這裡,與大公子的人手碰一次頭,萬一小姐回來,也有人接應。”
綰翎心中暗贊,這安排真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也不能再拖了,畢竟府中繆氏爪牙極多,萬一被她看出什麼來,那麻煩就大了。
在岫凝的掩護下,綰翎很快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見主子安然回來,木蘭幾乎喜極而泣,秦薰然也趕忙從牀上下來,喜道:“還好小姐您回來了,可嚇壞大家了!”
“沒事了……”見大家爲她提心吊膽的,綰翎也有幾分愧疚,心下感動,正要寬慰幾句,卻聽外頭有異響傳來。
“繆姨娘,小姐病着呢……還是先讓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滾開,二小姐要有個好歹,你擔待得起嗎?”劉婆子一貫的蠻橫無禮。
接着是繆氏裝模作樣的勸和聲,但衆人的腳步聲卻絲毫未停。大約是小丫鬟見攔不住了,索性扯大嗓門喊了一聲,告訴裡頭的人,繆姨娘來了!
衆人皆是一驚,立刻看向秦薰然,她現在身上還穿着綰翎的衣服!而繆氏已經快到門口了!
綰翎迅速掃視了房內一眼,看到桌上有碗褐色的湯藥,她端過來就潑了一小半到秦薰然身上。緊接着,她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脫了躺到牀上,又故意把頭髮弄得少許凌亂些。
幾個丫頭愣怔了一下,也都反應過來。岫凝站到門口看着,木蘭和胭脂忙把帳簾放下,而秦薰然則忙把頭上的珠釵飾物拔下,塞到綰翎牀上,並且把弄污了的外衫脫了,團在一起。
剛剛做完這些,繆氏就帶着人進來了。她一進來就直奔綰翎牀前,面帶關懷,口中直道:“聽說二小姐病了,怎麼也不請大夫?”說着,她就要訓斥木蘭她們,“你們是怎麼照顧二小姐……”
繆氏說到一半,注意到一邊的秦薰然,見她僅着中衣,低着頭站在一邊。
繆氏眼中閃了閃,依舊擺出方纔的關懷面孔,從劉婆子手裡拿過幾個長形木盒,對綰翎道:“二小姐,聽說您病了,妾身是怎麼都不安心,想着手裡還有幾支上好的山參,便立刻給您拿過來了。”
見牀帳內並沒有人答話,繆氏眼中疑慮大增,伸手就要掀開帳子,被秦薰然擋在窗前,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姨娘您這般不經通傳硬闖小姐閨閣,就已是不對,既然小姐不想說話,那您還是請回吧。”
繆氏大怒!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就敢這麼跟她說話?真是反了天了!但她今天還真是不敢大鬧,之前連着在綰翎手裡吃了幾次虧,今天她可是來假意示好,做給葉景城看的,怎麼能這麼沉不住氣!
這麼想着,繆氏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起來,帶着歉意柔聲道:“妾身也是擔心二小姐,好心過來探望,若是打擾了二小姐休養,那便是妾身的不是了。”
她話雖這麼說着,但卻並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眼中帶着審視,透過薄薄的紗帳,不斷向帳內窺探,像是要看出些什麼來。
劉婆子可是一貫的“懂事”,自己主子不方便開口的,自然就需要她代勞了。她看了看幾個丫頭的面色,心裡篤定有問題,便冷笑着道:“姨娘今日特地來看望二小姐,按理說,二小姐也不是那等無禮之人,現在又怎麼會這樣對待姨娘?該不會是這牀上,根本不是二小姐吧?”
木蘭神色間帶了些許慌亂,故意道:“你胡說什麼?這,這牀上不是小姐還是誰?”
見木蘭這樣,繆氏主僕反而更篤定了,正要上前揭開牀簾,不想這時,竟從牀內伸出一隻纖纖素手,緩緩把帳簾掀了起來。
“繆姨娘,您還真是有心了。”綰翎淡淡笑着看向繆氏,那笑意卻並沒有到達眼底。
繆氏反應也快,立刻表示歉意不說,還即刻讓劉婆子跪下請罪。“你這婆子,胡說八道什麼,還不自行掌嘴?”
劉婆子恨恨地跪了下去,不情不願地伸出手,作勢要給自己掌嘴。
繆氏看了綰翎一眼,本以爲她會礙於面子稍稍攔一下,那劉婆子就可以就坡下驢,不用捱打了。
沒想到,綰翎正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們,見劉婆子不動手,還問道:“劉媽媽不是要自行掌嘴嗎?怎麼了,自己下不了手?”說着,她笑意一斂,對岫凝道,“還不給劉媽媽搭把手?”
岫凝二話不說,上前就是重重的一巴掌!其實她心裡清楚,綰翎是故意讓她動手的。只有讓她和繆氏那邊的的矛盾越來越激化,才能徹底絕了她的後路。想到這,岫凝就越發下了狠手,從而向主子表現忠心。
劉婆子一下子就被打傻了,當即就要反抗,只聽綰翎冷冷道:“姨娘今兒到底是來探望我的,還是來惹我不舒服,讓我身子更差的?”
繆氏臉色一白,忙阻止劉婆子,立刻換上更加溫婉可親的笑容道:“二小姐真是說笑了,妾身自然是來探望二小姐的,只是婆子不知禮,待晚些回去,妾身定當好好教訓一番。”
綰翎看着她,似乎露出滿意的神情,臉上的寒意漸漸化去。就在繆氏心裡一鬆之時,卻又聽綰翎道:“這麼大把年紀了還不知禮,當真是老糊塗了不成。既然如此,我看也不用有勞姨娘調教了,直接趕出府去,豈不乾淨!”
“二小姐!”繆氏大驚,劉婆子可是她身邊第一得用之人,沒想到綰翎竟會直接對準她的臂膀下手,但她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斃之人,強笑道:“劉媽好賴不濟也跟了妾身好些年……”
綰翎不着痕跡地看了眼旁邊僅着中衣的秦薰然,想着還是先把這一關過去要緊,不耐煩與繆氏糾纏浪費時間,於是神色冷淡地擺擺手道:“罷了,不過是與姨娘玩笑罷,既然姨娘要回去教訓下人,那我也不多留了。”她直接打斷繆氏的話,讓木蘭送客。
何況憑綰翎現在的實力,還沒辦法徹底收拾了繆氏她們,她自然不會輕舉妄動,這番說辭不過是給繆氏一個下馬威罷了。
繆氏話說到一半被打斷,面上十分難堪,但見綰翎不再糾結於將劉婆子趕走的問題,心裡微微一鬆。且綰翎下了逐客令,她倒不好再強行留下去。只是……
她心中微微冷笑一聲,看向秦薰然,面上仍是十分關心的樣子,對綰翎道:“二小姐,您一貫良善,這我們是知道的,可您也不好對身邊人太過縱容了。瞧這女子,大白天的,在小姐房中,她竟然只着中衣。”說着,她又添了一句,“老爺可是最重規矩的。”
綰翎不慌不忙,扭頭對秦薰然道:“薰然,我方纔手下無力,不小心將藥翻在了你衣衫上,還不快去把衣服換了。這般沒規矩,倒是叫姨娘見笑了。”
“衣衫髒了倒是小事,可小姐的藥灑了纔是真的不好。”秦薰然一臉歉意,“方纔我本來要去小廚房重新倒碗藥來,只是……”說着,她爲難地看向繆氏。
這意思分明就是在說,繆氏此行,非但不是真心關切綰翎,而且還影響了她吃藥休息。
繆氏怎肯擔這樣的惡名,若是被葉景城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頓排頭。她便急忙道:“都是妾身的不是,既然二小姐無事,那妾身便告辭了。只是劉媽媽她……”
“岫凝。”綰翎不緊不慢地叫了一聲,岫凝才停下手來,劉婆子已是兩頰紅腫,嘴角流血了。
繆氏主僕恨恨地離開,卻不敢有任何聲張。待她們走後,綰翎掀開被子就從牀上下來,看了眼桌上的山參,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