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白衣男子轉過身來的時候,綰翎的面色頓時變了。葉景菡怎麼會跟這個人在一起?
這個人綰翎認識,正是上屆鄉試解元蘇正陽,長得倒也還算一表人才,可惜給她的印象卻極差。
說來也巧,綰翎第一次見那蘇正陽,正是那次去尋仙峰找千金藤的時候。那次與葉竣遙及其一衆學友們巧遇,蘇正陽就在其中。
因都是年輕男子,綰翎並沒有細看,何況在場的葉竣遙、林與之等人都十分出衆,那蘇正陽並不顯得十分突出。但他最與衆不同之處,便在於那一身的落拓不羈,一身白衣站於峰頂,尚有幾分飄逸之感。
不過當時綰翎急於尋藥,並未都留心,真正注意到此人,是在葉府。那次葉景城邀了錦州的學政大人到府上,有幾位學子順道來葉府拜謁了一下。
“陽大哥,你過幾天又要走了嗎?”耳邊傳來葉景菡充滿了不捨的聲音,鬢邊的一支素銀流蘇簪子晃動之下,點染出些許寂寥的光暈。
只見蘇正陽背對着戶,陽光從雕花窗櫺中照進來,明亮的光線被切割成一個個的格子,落在他的側臉上,窗框打出的陰影使得他本就立體的五官,越發生動飛揚起來。
“好男兒志在四方,菡兒等我,待我他日功成名就,必不負你!”
這兩句爛俗到令人不忍吐槽的話,簡直就是戲文裡,渣男騙取單純女子的經典臺詞,綰翎在後面聽得直噁心。
可是葉景菡卻不這麼想,原先有人告訴她,說蘇正陽爲人不正的話,在此刻心裡些微的疑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陽大哥。”葉景菡含情脈脈地看着蘇正陽,不過當對方想要抱住她的時候,她卻微微側了過去,“陽大哥,菡兒一心等你,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同你在一起。”
綰翎心頭稍安,看來葉景菡雖然不同一般女子的矜持,但在這方面倒是還算有分寸,應當沒有吃什麼虧纔是。
但那蘇正陽眼中卻明顯閃過一抹不快,轉眼又半開玩笑着道:“我還當菡兒與那些庸脂俗粉並不相同,並不在意迂腐的禮教和所謂男女大防呢。”
見葉景菡臉上有一絲難堪,蘇正陽才“哈哈”一笑,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子,將剛纔的話題掩了過去,很快又轉移話題道:“我此去柳州,怕是要不少盤纏……”
聽到這裡,綰翎就知道,葉景菡爲什麼要典當了。身爲葉府的小姐,平日的吃穿用度當然是不愁的,但是又沒什麼需要現銀花銷的,所以要說現銀還真是不會很多。
看來,葉景菡典當的銀子都給了這個蘇正陽。果然,見她很快就從身上拿出幾張銀票,和一隻裝着碎銀子的荷包,都給了蘇正陽。
“陽大哥,菡兒還是捨不得你。”葉景菡把銀子給他後,不捨又遲疑道,“還有,你以後能否不要住在青樓了,對你的名聲怕是不好。”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想蘇正陽爽朗一笑,一手攬住葉景菡的肩道,“時不聞秦少游,柳三變,均於花街柳巷悠遊,名揚千古的代表詞作均由此而來,只有世俗庸凡之輩,纔會因此而看輕他們。真正磊落之人,又何須拘於此等小節?”
這個蘇正陽,還真是能說!綰翎暗暗冷笑不已,以落拓不羈的風流才子形象,來掩飾自己齷齪猥瑣的內心,還自比秦觀、柳永,你也配!
不過綰翎卻也不得不承認,像蘇正陽這種類型,對於足不出戶的深閨小姐來說,的確是有一定吸引力的。何況葉景菡本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主兒,也就更容易上當受騙了。
果然,蘇正陽此言一出,葉景菡就一句都不說了,生怕落了俗套,也跟那等“世俗之人”一樣,會被情郎看不起。而且眼睛裡還透出崇拜之色,盡是對情郎的仰慕。
多日不見,此人的嘴臉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那天在葉府,綰翎在後院花園裡“巧遇”蘇正陽,他聲稱自己出恭時不慎迷路,誤入後院,不但沒有半分尷尬,反而一副光明磊落的不羈姿態。
雖然蘇正陽的演技很好,但綰翎還是本能地產生了一股厭煩感。不管怎麼說,他是到別人家裡做客,遇見女眷不但不知避諱,反而主動攀談,一味展現自己。就算他不將俗世之見放在眼裡,別人還需要名節呢!
如果說當時蘇正陽的行爲,還能勉強算作無意之舉,但現在看來,他和葉景菡是早就認識的,焉知他那次是否特意去找葉景菡的?可他一邊去找“心上人”,一邊與其他姑娘搭訕,足見其惡劣。
不過當時,他還並未被綰翎真正地列入黑名單裡,直到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才讓綰翎發現此人的醜惡真面目。
正當綰翎回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葉景菡又跟蘇正陽好一番互訴衷腸,直到丫鬟木棉來催促,她才戀戀不捨地告別離去。
“偷窺的感覺如何?”綰翎正要繼續觀察,耳邊突然一熱,成熟男子的火熱氣息盈滿頸間。
綰翎退開兩步,彎彎如柳葉的細眉輕蹙,原本嫵媚生春的桃花眸子帶着一絲晦色,答道:“甚好。”
“哼,要不是看在她是巡撫大人的親妹妹,又還有些錢財,她以爲本公子還願意敷衍她不成?”這時,牆那邊傳來一聲冷哼,還有女子的輕吟聲。
綰翎一聽,頓時氣血上涌,這蘇正陽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讓他身敗名裂!
再從洞口處看過去,只見蘇正陽正閒散地靠在大背椅上,一手摟着個衣着暴露的女子,一手舉着酒杯,嘴角揚起,笑容嘲諷不屑:“都跟了本公子了,還自命清高,裝什麼純情!”說着摸了那女子一把,曖昧道,“哪裡比得上我的小鳳仙啊!”
兩人說着就動手動腳起來,接下來顯然不是什麼值得欣賞的內容,綰翎臉色鐵青地把掛畫放了下來,退開幾步,恨聲道:“真該讓景菡看看他的真面目!”
“欺騙者固然可惡,可若是有腦子的,哪裡會這麼輕易就上當。”綰翎正怒着呢,卻聽顏離在一邊說風涼話,瞬間讓她把火氣轉移到了他身上。
“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綰翎脫口而出,說完了才發覺,自己現在面對的可不是蘇正陽,而是殺人不眨眼的睿王啊!
不過說也說了,面前這個確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嘛……綰翎在心裡默默爲自己辯解了幾句,但到底是有些心虛,腳步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爲了掩飾情緒,不想讓顏離看出來她的怯意,她又微微擡了擡下巴,尖尖的下頷勾出一絲傲色。
果然,她此話一出,顏離的鳳眸就微微眯了起來,薄薄的脣抿着,嘴角又似乎有些上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但那滿身的寒意中透出的危險氣息,瞬間就發散開來。
“的確,天下男人一般黑。”顏離說着,上前一步就靠了過來。
綰翎順勢往後退,不過後退了兩步才發現,自己背後已然是牆。顏離緊跟着欺上前來,雙臂一撐,一下就把她壓在了牆上,圍在雙臂之間。
因爲貼着牆壁,隔壁的動靜就越發大起來,男人的粗喘聲、女人的細細嬌吟,幾乎是聲聲入耳。而兩人此時的動作又格外的曖昧,看着面前跟自己貼得極近的臉,綰翎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來。
“王爺,我……”綰翎剛想猶豫着道歉,卻沒有機會了。
“女人,是你逼我的。”顏離說着就把頭壓了下來,準確無誤地攫住懷中女子的紅脣,一下子將她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間。
雖然綰翎早就被他佔過便宜,但是此刻二人雙脣相觸的那一剎那,她還是感覺腦中一陣轟鳴。前世今生,就算兩輩子加起來,她也沒跟這麼帥的男人談過戀愛。如果此刻她不是被強吻的話,那感覺一定很美妙。
“你放開……”綰翎好不容易掙扎着扭過頭說了半句話,又很快被顏離捧住臉堵了回去。
“最好別亂動,否則你負責。”顏離好似隱忍一般說出這句話,一手用力固定住她的身子,繼續享受口中的芬芳美好。
綰翎被親得面紅耳赤,偏偏隔壁還不時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她本還想掙扎,可一睜眼看到顏離晦暗不明的臉,又聽他的聲音,彷彿快感裡夾雜着忍耐,隱忍裡飽含着慾望。她再矇昧也知道,自己此時還是“溫順”一點,會比較安全。
可惡,她本來是爲了葉景菡被騙財騙感情來的,沒想到,自己卻被人劫了色!真是虧大了!
顏離只覺得胸腔中似有一團火在燒似的,好不容易纔控制住想要更進一步的衝動,強迫自己離開了那美味的紅脣,但那銷魂蝕骨的滋味仍是繚繞在心間。
再看面前的人兒,雖然是易容過的臉,但那嬌嫩的臉頰仍是紅得就如三月枝頭上最妍麗的桃花瓣,雙眼霧濛濛的彷如籠罩了一層水光,一雙美目似嗔似喜,兩片嫩如花蕊的薄脣有些紅腫,微微張着,呼出少女獨有的芳香,氣息有些急促,鼓鼓的胸脯上下起伏,令人目光難以轉移。
“看夠沒有!”趁着顏離正沉溺期間走神的時候,綰翎看着他火辣的目光,心頭一慌,惱羞成怒地一把用力推開了他。
被用力一推,顏離纔回神,挑逗一般伸出舌尖舔了舔脣,彷彿在回味方纔那美妙的一刻。
其實他心裡也奇怪,什麼時候,自己的自控力這麼差了?不過他並不介意享受這令人難忘的美好滋味。
“哎呀!蘇公子,您這回怎麼這麼快啊?”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含嬌帶嗲的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