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繡多次的“教導”之下,程十一足足磨蹭了一個時辰才繞過了王府的九曲迴廊到了莫茹淳的小院,院中一片青蔥,她坐在院中的亭子裡面彈着古琴,丫鬟見她到了要通報,程十一手臂一擡,走上臺階還不忘拍掌,“淳夫人的琴技越發嫺熟了。”
程十一一張口莫茹淳的琴絃卻啪的一聲斷了,手指劃出了一條細細的傷口,她倒沒有放在心上,起身笑着迴應,“景王妃又在說笑了。”
起身便對着程十一施了一禮,程十一這才虛扶了一把。看着貌美如昔的莫茹淳這幾年的確沒怎麼變,仍是淡雅如蘭。
而她與南宮景這段關係,她也不能輕易的體會,哪怕不愛?都能從一而終?還是因爲她身後揹負的是南國候一家。
“不知淳夫人找本宮何事?”
莫茹淳繞道程十一的面前,拉着她的手,“五年沒有見姐姐了,不止是我想姐姐了,還有她……”
金靈兒從遠處跑過來,手上的兩串鈴鐺走路時發出好聽的聲音,“十一姐姐。”
程十一看着已經與她差不多一般高的金靈兒,開心極了,並沒有覺得意外,她最後也沒有選擇回金染村。金大嬸被雲碧歌害死之後,金靈兒在金染村也沒有了親人。
看着這個與自己頗有淵源的姑娘,拉着她四下打量,“五年不見,這丫頭居然出落得如此動人,謝謝淳夫人照拂了。”
莫茹淳卻在此刻爲難起來,她神色微變,程十一當做沒有看到,拉着金靈兒坐到一旁,細問了這幾年的情況。
再過半年,金靈兒也就快要及笄,小丫頭長得清秀可人,再有景王府這個後臺,程十一已經掂量着要給她找個好的婆家。
這一說話間,便不覺過去了半個時辰,金靈兒才懂事的先行退下。
“淳夫人可有爲難之事?”程十一抿了口茶才淡淡出聲。
“娘娘,妾身對不住你。”莫茹淳開口,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程十一心裡雖驚,但面色如常,“有何對不起的?這幾年你一直照顧景王,又照顧靈兒,整個王府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我謝你還來不及,夫人說這些話的確是嚴重了。”
“王妃有所不知,妾身前些日子帶靈兒入宮之時恰巧碰上了姚貴妃,姚貴妃見到金靈兒聰明伶俐,有意讓她留在宮中常伴琪王殿下,妾身沒法子,當下雖然應下了,但心裡面還是覺得不妥,如今王妃回來了,所以特來找王妃請罪。”莫茹淳越說這事越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昨天又得知琪王爺染了痘症,怕在出什麼岔子,趕緊來找程十一說了這事。
程十一眼神清冷的掃了一眼莫茹淳,沒想到之前還有這事?
但面上安慰莫茹淳道,“夫人不用擔心,此事本宮自有主張,你且把這件事放下便是。”
她點頭,但還是有些話欲言又止,程十一看着她,“夫人還有什麼話就是,我們都不是外人。”
“既然景王妃回來了,那妾身就不瞞着王妃了,這幾年王爺的身體一直不好,經常爲了公事熬到半夜,宮裡面太醫雖然每個月都來問安但妾身仍覺得有些不妥,還希望王妃能讓王爺好好調理身子,莫染了什麼病纔好。”她苦澀的笑道,彷彿這些話不該她說一樣。
南宮景
的身子怎麼樣程十一心裡面自然是有數的,她淡笑的看着莫茹淳,“景王身子並無任何不妥,倒是看姐姐的氣色好像不好?要不要妹妹幫你把把脈?”
莫茹淳搖頭不語,壓抑着心上的酸澀,“謝謝景王妃的好意,這幾年茹淳的身子老是這樣,王妃真是客氣了。”
程十一在和莫茹淳說了小一會,沒想到蛋寶這臭小子急匆匆的從園子那頭衝過來,撲到了她的腳邊,奶聲奶氣的道,“孃親,好了沒有啊,蛋寶要去見乾爹,蛋寶不要和這幾個姐姐玩了。”
紅繡想把人拉開,偏偏又不敢上前,只能暗地裡面的咬着自己的牙齒,嘆道自己這回定又是給小姐闖禍了。
罌粟冷冷的站在一旁,彷彿所有的事都與她無關一樣,紅繡忍不住輕聲嘟囔的道:“罌粟姐姐,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怎麼也不幫我說句話啊?”
程十一把蛋寶抱起有些抱歉的看着莫茹淳,“不好意思,這臭小子這些年在王府外面野慣了,誰的話都不聽了,姐姐多包含一下。”
莫茹淳的眼睛看着蛋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蛋寶嗖的一下扭過頭來不斷的踢着雙腿和胳膊,“孃親,她是壞女人,她是壞女人。”
程十一的臉黑的跟一塊碳源一樣,狠狠的捏了一下蛋寶的臉蛋,怒瞪着她,“別胡說八道,日後見了叫淳姨。”
“我不叫,她是壞女人……”
程十一臉色臭得不行,瞪着難得這麼蠻橫無禮的蛋寶就要發飈。
“娘娘,小王爺與妾身之間有些誤會,只不過是孩子的無心之言,切莫放在心上。”莫茹淳苦澀的開口,盯着蛋寶若有所思,程十一隻好一邊安撫這小混蛋,一面跟莫茹淳在說了兩句,方纔領着孩子出了園子。
芋生看着蛋寶的背影半晌才走到莫茹淳的跟前,像是想起來了一般,“小姐,這孩子不是之前咱們在京城見過的那小子嗎?當時他身邊不是跟了個男人叫爹的,難不成這景王妃還拿別人的孩子來欺騙王爺不成?”
莫茹淳掃了芋生一眼,面色露出幾分的不悅,“別胡說八道,景王妃對王爺的心思誰都明白,這番話說出去可是要殺頭的,再說了,她不會是那樣的人……”
芋生有些埋怨道,“小姐這五年來爲了王爺做了多少事情,王爺心裡面會不清楚嗎?王爺只惦念着程十一,什麼時候在乎着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那孩子是景王妃所出,她一早便讓那孩子出現在夫人面前,分明是早有預謀,依奴婢看那景王妃這回回來壓根就是有計劃的,小姐好歹是候爺府的,難道這輩子就給這麼一個沒名分的丫頭壓着嗎?”
“夠了,別說了。”莫茹淳有些疲憊的喝止芋生再說下去,走回了亭子,看着斷了的琴絃,思緒不由的有些飄忽。
程十一抱着蛋寶上了馬車,蛋寶扭過頭去不看程十一,兩個人就這般大眼瞪小眼的,紅繡坐在一頭,狂風暴雨要來的場面大抵也是如此吧?
“蛋寶,我警告你,在這個地方無論是言行舉止,都要依禮數來,你下次如果再出口傷人,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丟出馬車去?”
“你丟啊,他們都是大壞蛋,那個女人之前還想抓我,還有那個叫南宮景的,他根本就不是我爹,他只是說話不算話的大壞蛋
,孃親,你如今怎麼就黑白不分了呢?”他越說越激動,撲在了程十一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程十一也很無奈,他跟着慕容席整整五年多的時間,兩個人的感情是南宮景無法插入的,但畢竟是骨肉相連,他遲早也是都回家的,見他哭的那麼痛苦,程十一不好在責罵他,只好給他拍着背,“好了,別哭了,我以後不再逼你了就是。”
紅繡在一旁笑着出聲,“以前只覺得景王爺是小姐的軟肋,現在紅繡看來,王爺只是小姐的盔甲,真正的軟肋是小世子爺。”
程十一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縮着腦袋不說話。
車子突然停下,程十一慣性的去拽蛋寶,紅繡掀開簾子,朝着外面看去,這一看,嘴角都在笑。
“外面出了何事?”程十一輕聲問道。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蛋寶過來,爹今日就帶你去練兵場。”
眼淚還凝結在眼眶的蛋寶突然睜大了眼睛,從程十一懷裡粗魯的掙扎出來,走到南宮景的面前,一臉的質疑。
程十一這纔想起爲何剛纔蛋寶會說南宮景說話不算話了,就連她也把當初南宮景對孩子的一句戲言給完全忘了。
“本王沒忘,只是近日太忙。”
南宮景的話讓程十一恨不得咬他兩口泄憤,這王八蛋“讀心術”的本事見漲了。
“還可以騎馬嗎?”
“父王知道蛋寶喜歡馬,特地去爲你準備了一匹,還找了一位精通馬術的叔叔來教你。”
南宮景朝着他的身後示意,一臉鐵青的紹白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對着程十一恭敬的拱手參拜。
這個恭敬裡面倒是沒有一點虛假的情意摻雜其中,在王妃出事之後,王爺與他們一起幾乎將南昭國掘地三尺。王爺還提過,娘娘曾經對他下過藥,否則,他不會睡得那麼死。
而從那之後,王爺的詛咒之毒再也沒有犯過一次,想來,也應該知道是娘娘的本事。
雖說這裡面必定有他不知道的曲折,但是,救了王爺的,便是他紹白的大恩人。
可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一個在沙場上指揮若定的大將軍,居然淪落到要來教一個孩子馬術。軍中比起他能勝任的人不在少數,到底何時又得罪了王爺?
蛋寶鄙視的掃了一眼南宮景,“你不會騎嗎?你怕嗎?乾爹和威風叔叔都好厲害。”
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的南宮景伸手將蛋寶提下馬車,“居然沒在兒子面前替本王說上一兩句好話,本王回來再收拾你。”
南宮景抱着蛋寶飛身上了馬,惹來蛋寶不斷的拍手叫好,看着南宮景的得瑟樣,紹白嘴角猛抽,但卻暗地裡鬆了口氣,這種事,由王爺做出來,誰敢在背後笑話半句?
他正要轉身,卻聽身後一聲輕喚,“紹將軍請留步。”
在他回頭時,程十一已經下了馬車,走到他的面前,“紹將軍,可能替本宮做一件事情?”
“娘娘請儘管吩咐。”
程十一再上前兩步,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紹白臉色突變,但隨後拱手抱拳,“卑職定當盡力完成。”隨後,快步的翻身上馬,朝着南宮景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