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允央的不滿與憤懣,升恆臉色陰沉地站起身,頭微微轉向傳信的將領那邊:“我要過去親自點火,畢竟我……對不住它們。”
說到這裡時,他的身子意外的晃了晃。允央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左側肋骨處有一處刀傷,雖然並沒有傷及內臟,但也流了不少血,單薄的衣服上血跡已印出了一個臉盆大的血暈。
允央的心猛然抽了一下,張了張嘴,剛想喊住升恆,替他好好檢查一下,可是一想到他剛纔那不留情面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咬了下嘴脣,暗暗想:“不讓我管,我就不管。這個人就喜歡逞強鬥狠,反正傷口是他的,痛也痛在他身上,看他還能逞強到什麼時候。”
升恆跟着報信的將領走了幾步,忽然折身返回,一把抓住了允央的手腕:“跟我走!”
允央正在心裡不停咒罵着這個古怪的傢伙,萬沒想到他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的架式。
“你……你要幹什麼?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跟着你做什麼?”允央氣不打一處來,倔強地扭過頭,就是不跟他走。
升恆冷冽地瞥了她一下:“就因爲你什麼也不懂,我纔不能把你放在這裡。一會你又胡思亂想,再上吊抹脖子怎麼辦?難道……難道你不想回大齊了嗎?那個你等了好幾年的人不想見了嗎?”
允央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怔了一下才爭辯道:“不要你管!”
“我可以不管!”升恆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若是死在這裡,我也幫不了你。因爲我要護送赤穀人南遷……難道你要永遠孤零零遊蕩在這裡嗎?”
這句話點到了允央的痛處,她沒有像剛纔那樣掙扎,但也沒有順從升恆的意思。升恆已經等得沒有了耐心,一把攬過允央的腰,要把她扛到肩膀上。
允央堅決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受了傷,用不着這樣,我可以自己走。我只是不喜歡你總是這樣不經過我同意,就強迫我做不願做的事。”
升恆身子晃了一下,鬆開了攬着允央的手:“若是我以前留給你的全是這樣的印象,希望以後不會是了。”
他的聲音很低,有種隱忍的痛楚,讓允央心不由得收縮到了一起。
她順從地跟在升恆身後,升恆用餘光掃注視了她一會,知道她不會再鬧脾氣了,這才放心地大步往前走去。
允央雖然不言不語,可是一直在留心着升恆的傷口,看到血跡沒有繼續暈染,升恆的臉色也沒有變白,就知道他沒有大礙,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升恆的恢復能力她是瞭解的,只要不再出血,他就沒有有什麼危險,像正常人一樣。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可是真正看到部落空地上的情形時允央還是大吃一驚。到處是殘腳斷臂,很多都不是刀劍所傷,而是被野獸撕咬所致。
還有餘煙未滅的火堆上有一陣陣燒焦的肉味傳來,允央不敢想那到底是來自人類還是來自野獸……
“不讓你看的別看!”升恆看起來非常惱怒:“你到這裡只是因爲我要看着你,而不是讓你來觀察監視的。”
“知道了。”允央心虛地說:“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她的聲音不高,可是升恆聽着卻是異常的刺耳,甚至因爲這個將腳步放慢了。他轉過頭惱怒地瞪了允央一眼,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也沒有說,轉過身接着走。
允央被她瞪得頭皮發麻,快走了兩步追上他道:“我有做過什麼讓你爲難的事了嗎?我一直都在爲你排憂解難好嗎?”
升恆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你說的都對。可是現在我不想提這個。”
“那你剛纔是什麼意思?”允央也不知今天是怎麼回事,總是想找升恆的麻煩,總是不希望他這樣波瀾不驚的。以前可都是他不依不饒地跟在允央身後,亂髮脾氣的。
今天正好倒了個個兒。
可是允央似乎很不滿意今天這個情況,所以一直撅着嘴跟在升恆後頭。
默不作聲地走了十幾步後,升恆忽然忍無可忍地回過頭:“不要在攏亂我的心,不要在撩撥我,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接下來我要做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會是你喜歡的!”
允央被他嚴厲的樣子嚇壞了,雙手下意識地護在胸前。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犯一個大錯,還是不可救藥的大錯,若是再不懸崖勒馬,只怕她與升恆都要粉身碎骨了。
看到允央神情的變化,升恆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每一次,她的選擇都是這樣,只要可能影響到回到大齊這件事,她不管面臨的是什麼,都會做出讓步。就算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他已經能感到允央的心正在向自己這邊移動時,只要提到大齊,她都會理智地將一切都恢復原狀。
他永遠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雖然他心甘情願。
允央再沒有做出其他反常的事,迅速變回了平時那個端莊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升恆也沒回頭,就像身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一樣。允央也目不斜視地往前,好像升恆的態度再也不能影響到她分毫。
直到他們來到了堆積了豹軍屍體的地方。這裡豹子的數量起碼有幾百只,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也根本不敢想像。
豹子從來都是單獨行動的野獸,升恆是用什麼辦法將這些野獸聚在一起的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也許正是因爲不可能做到,所以纔會讓赤穀人深深膜拜,對於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崇拜之至。
可是現在堆積在這裡的豹子屍體數量衆多,難道說豹軍全軍覆沒了嗎?
回想到升恆剛纔的態度,允央心裡已經認同了這個推斷。爲了這一次的勝利,升恆不得已使出了最後的,全部的籌碼,如果赤穀人歸順了大齊,那麼對於曾經在赤谷大汗升恆來說,他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