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小雪,可是這場雪卻從入夜後一直都沒停。等到雪將庭院裡的一切覆蓋上時,楊左院判回來了。
飲綠自夫君離開之後就一直在提心吊膽,根本沒有心思吃一口東西,枯從在廳堂之上,不言不語,好像入定了一般。
丫鬟從來沒有見地夫人這個樣子,但是又不敢上前勸慰,畢竟夫人讓少爺小姐出門避風頭的事,已經在府上傳開了。大家都不知發生了什麼,老爺不過是入宮一趟,這在往日也是稀鬆平常之事,怎麼今天就如同深入龍潭虎穴一般了?
飲綠的糾結與擔心,在夫君的身影出現在遊廊盡頭的那般時就已煙消雲散了。
夫君回來了,這不就已說明了一切嗎?
可是當飲綠滿面欣喜地上前迎接時,卻發現夫君臉上烏雲密佈,一點笑意都沒有。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剛想發問,又想起了什麼,忙對身邊的僕人說:“都下去吧,今天晚上不叫你們,你們就都呆在屋子裡不要出來,不要亂走動。”
僕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讓夫人這樣如臨大敵一般,可是他們也不敢貿然發問,所以只能帶着滿腹的疑惑退了下去。
“老爺,到底怎麼樣了?見到皇上了嗎?”等到僕人都走完之後,飲綠迫不及待地問。
楊左院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到廳堂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飲綠的心更加沉重起來,她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幽涼地說:“看來,皇后又從中作梗了……”
“不,此事,與皇后無關。”楊左院判開了口,聲音如同冰冷堅硬的石頭:“皇后確實在皇宮中擋住了我的去路,相信她當時應該已經有所察覺了。”
“怎麼可能?貴妃娘娘的事這麼隱蔽,過了這麼多年才頭一次有消息傳回來,皇后是如何能在我們之前就得到消息?難不成府上……有隆康宮的眼線?”飲綠越想越怕,肩膀都微微發抖起來。
楊左院判本就比飲綠大許多歲,平日裡就是拿她當女兒寵着,這會見到夫人膽戰心驚地發着抖,馬上就心疼起來。他一把將飲綠拽到懷裡,緊緊攬着她的肩膀道:“不要怕,沒有那麼嚴重,皇后只是例行地盤問了一陣子。”
飲綠一聽皇后攔住夫君盤問他,心裡更加後怕了。她在宮中生活過很長時間,自然領將過這位皇后的種種手段,深知皇后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而且對於她盯準的人,一般不把這人折騰得脫層皮不算完事。
感覺到夫人深深的恐懼,楊左院判馬上解釋道:“皇后早就派人監視着我們的府邸,傳話人進府之後,就已經有人報給了隆康宮。”
飲綠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早就知道皇后看他們夫妻二人不順眼,但是沒有想到連他們的府邸都被監視了。
“雖然皇后知道有陌生人進了咱們府上,可是卻不能斷定這人是不是與貴妃的下落有關,於是就讓雪珠來套我的話,被我三言兩語打發了回去。”楊左院判向夫人講述着在皇宮裡發生的險情:“可是皇后卻要比雪珠精明的多,她並不相信我的解釋,要把我強行帶走,不讓我去長信宮。所幸,劉公公及時出現……”
“說是劉福全出現,其實還不是皇上讓他來解救你出重圍。”飲綠眸光閃爍,似已洞悉了一切。
“剛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到了後來,卻發現情況也許並不是那麼讓人舒心。”楊左院判說到這裡,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皇上的態度與我預料中的反應大不相同。”
“怎麼……會不同?”飲綠眨了眨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當初在淇奧宮時,貴妃娘娘可是寵冠六宮呀,皇上恨不能有個伸縮自如的寶囊,將貴妃裝進去,時時帶在身上。可是如今,滄海桑田,皇上竟然對於斂貴妃還在人間的消息冷若冰霜?
“皇上的態度也不完全是冷若冰霜。”楊左院判凝視着妻子憤懣的目光,好像已經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只是沒有如想像中那般欣喜若狂。”
“自己心愛的人消失了那麼久,若是還有點情意,怎能不高興,怎能不激動。皇上縱然是九五至尊,可了是有血有肉的人,對於心愛女人的態度,與普通人有什麼不同?”飲綠從丈夫的言語中已經推測出皇上的態度定是冷淡到了極點,否則以丈夫的年紀與閱歷來看,不至於失落成這個樣子。
“看來,這幾年入宮的世家小姐,性子都不錯,將皇上陪伴得已經忘記了故人。”飲綠柳眉倒立,杏眼圓睜:“哪怕這位故人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能引得皇上再次垂憐。”
楊左院判當然知道夫人說的是氣話。但他了解飲綠對貴妃深厚的感情,故而並沒有制止她,可能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覺得夫人這幾句話,正好道出了自己想說卻不敢說的想法。
待夫人怒氣消散了一點,楊左院判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皇上雖然沒有馬上表態,但卻在我退下時專門囑咐我不要擅自行動,一切事情都由皇家出面辦理。所以這麼看來,我們也許誤會了皇上。”
“誤會?我倒真想是個誤會。”飲綠本來壓下去的火,這一下子又冒了出來:“皇上現在的態度與當年有天壤之別,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楊左院判知道夫人一時半會也轉不過這個彎,於是就想岔開話題,四下看了看道:“孩子們呢?平時我一回來這兩個猴兒早就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掛在我身上不下來,今天這是怎麼了,半天都看不到個影子。”
他的話提醒了飲綠,飲綠咬了咬脣,擡手捶了夫君一下:“都怪你,都怪你,你若晚回來點,只怕你今年都見不着這兩個猴兒了。”
楊左院判一聽變了臉色,緊張地問:“怎麼回事?兩個孩子可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