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候衝開宮門進入王宮後,天空開始飄起了紛紛細雨。
進了王宮,燕國候就發現有些不對勁,整個宮廷裡都悄無聲息,沒有見到一個太監、宮女行走。
王宮中本應該穿梭巡邏的禁軍,也看不着一個,四周陷入一片寂靜之中,讓人彷彿置身於另一個時空。
燕國候的心此時如同油煎火燎一般,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慌張,只好咬着牙對周圍人說:“找,給我找,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待周圍人散去後,他與同樣臉色蒼白的肅川,提着刀向拂伊王后的寢宮走去。
一路上的景緻一如往常,是這個季節應該有的鳥語花香。庭院中銀鎏金龜鶴延年的香爐中辟邪金鳳香還未燃盡。
花園中池塘邊的石桌上,一盒魚食餵了一半,盒蓋還未蓋上,旁邊還有一支銀絲嵌翠羽墜石榴紅瑪瑙珠的圓形宮扇放在那裡。
海棠樹下,香亭之中,一坪未下完的圍棋立在正中,黑白水晶做的棋子凌亂地撒出了一些,顯示下棋之人走得多麼匆忙。
棋坪之側,兩個耀州窯折瓣雕花盞中,滿盞的阿末蜜茶還未動過,旁邊放着一盤伴茶用的桂圓山藥蜂蜜糕,還被人細心地覆上了一塊杏黃色的素紗帕子…
一切這樣熟悉,一切又這樣詭異,燕國候提着刀的手有些顫抖,而肅川在旁邊有些哽咽地喊:“孃親……你在哪裡?”
就在這時,有一個士兵跑了過來,邊跑邊說:“找到了,找到了,都在正殿裡呢!”
燕國候和肅川飛奔了過去,衝進了王宮中正殿的大門,一進去,眼前情景讓他不由得倒吸口涼氣。
正殿的庭院裡,橫七豎八躺着幾百號人,這其中有宮女,有太監,還有些侍衛與命婦。
這些人衣冠尚算整齊,只是面目猙獰,臉色鐵青,有的雙目緊閉,牙關緊咬,有的眼睛凸出,嘴巴張大,口涎溢出,但有一點相同,便是每個人耳中都有黑血流出。
燕國候雙眉緊鎖,眼中的絕望已經瀰漫開來:“這些人是中了鬼松花的毒而死的。”鬼松花是南疆秘傳的一種毒藥,由久居於松花山的巫師所煉,聽說集中了山中百種毒菇之毒,毒性猛烈,服用後三步即亡,而且所受痛苦很少。
他們一行人從庭院中的屍體邊上經過,走進了王宮正殿玉沙殿,不出所料,殿裡也躺着一些服毒的屍體。只是這些屍體躺臥尚算整齊,衣服也要更爲華貴一些。
正殿寶座上擺着一位中年貴婦的屍體,她頭戴九鳳十八珠金冠,正是拂伊王后。肅川看到這到這個情景,狂奔過去,抱起母親的屍體哀嚎起來。
燕國候的身子猛然一震,幾乎站立不住,他一手扶住紅木的門框,一邊咬牙切齒地說:“仔細去找……無論是誰做的,定會留下活口報信!”
果然,一會功夫士兵們就架了一個太監過來,此人沒有服毒,只是被砍了手臂,失血不少,但還能說話。
“是大齊乾的……他們騙開宮門,衝入王宮,將我們聚在一起,逼所有人服了毒……”
“大齊,大齊!”燕國候此時只恨不能用頭撞牆,他知道這一定是之前放入城中的三千大齊士兵所爲。
他們先是假裝追擊韓國的王后與王子,騙開了柏鄉的城門,進城之後再利用燕國候與肅川送韓國王后靈柩的當口闖入王宮逼死了王后……
這時,有士兵過來回報:“稟主上,找遍了王宮,都沒有發現霓川郡主的屍身。”
燕國候一驚,只覺眼前陣陣發黑:“找不到?難道齊國的狗賊看霓川年輕貌美而將她掠了去……”
“噹啷”一聲,肅川一腳踢起落在地上的鋼刀,穩穩接在手中,雙眼充血地說:“還說什麼,備馬,我要去救妹妹!”說着就邁開大步往外走。
“站住!”燕國候喝住了他。
“現在都到什麼當口了,父親您還要忍到什麼時候?”肅川回頭說。
“我不是要忍而是要打有把握之仗!”燕國候振作精神,對旁邊人說:“備下筆墨,我要給曾國候和魯國候寫信!”
與此同時,大齊軍營的帥帳之中趙元正和扶越拿着一張地圖商量着平南之後,動用當地兵力,修建一條貫通南北運河。
壯武將軍孫奮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面帶愁容,一見趙元俯身下拜:“臣萬死,治軍不嚴,請皇上降罪。”
趙元合上地圖,劍眉一攏:“孫將軍何出此言?”
孫奮不敢擡頭,戰戰兢兢地說:“臣帳下有一員副將,跟隨我多年,頗得我信任。前天,我派他去赤火江邊接運糧草,此後便再無音信。”
“臣只當他在路上事情多,不便派人發回消息,便沒在意。可就在剛纔,赤火江的運糧車已到軍營,隨途押運的士兵說跟本沒見過迎接的隊伍。他們下船時江邊空無一人,也沒有交戰的痕跡。”
“爲臣細思之下,愈加惶恐,只怕,此人已經在兩天前帶兵叛逃了!”
“他帶走多少人?”
“三千人。”
趙元沒再說話,暗自思忖:“三千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攻城人數不夠,暗殺又大過顯眼。按說,此人若想到敵國邀功,一定要帶更多的人走。”
“如果從此隱姓埋名,那最好是一個人不帶,走到哪裡都是乾淨利落。可此人離開時,卻要帶上這不大不小的累贅,這到底是什麼呢?”
雖然暫時沒有想出所以然,但趙元已有不祥的預感:“恐怕這次大齊軍營是遭人暗算了。此人走的這樣無聲無息,而周圍的柱國又沒有任何反應。可想而知,此人多半是敵國早就安插在營中的細作。”
“他暗藏了這麼久,此時叛逃,一定是想給大齊難堪,作爲對我們在韓國境內派遣內應一事的報復。”
想到這裡,趙元的口氣反而平靜了些:“孫奮你治軍懈怠,釀成大錯,先罰你半年的俸祿,以示警戒。若是治軍過程中再有疏漏,定斬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