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剛想再說什麼,謝容華卻紅着臉站了起來道:“姐姐今日着實是失態,讓妹妹見笑,還望妹妹將今天的事都忘了吧。”
允央此時也站起來道:“姐姐說得哪裡話,今天事妹妹自不會往心裡去。妹妹還有一事相求姐姐,還望姐姐能應允。”
本來已經往門口走的謝容華一聽允央有事要自己幫忙,馬上就停住了腳步,回頭道:“妹妹請說。”
允央走上前,壓低聲音道:“榮妃如今已是迫不及待要寵冠後宮了,她若得勢怎會放過妹妹。如今飲綠已走,妹妹又一向不善於打理財物,此時才覺未雨綢繆是多麼重要。所以,淇奧宮還有一些壓箱底的東西,除了錢財之外,還有一些妹妹十分珍愛之物。這些東西妹妹實在不願意落入到榮妃之手,所以還請姐姐替我保管起來。”
謝容華聽罷一臉的驚詫:“妹妹這話的意思……難道事情這麼嚴重,皇上竟然會不讓你再居住於淇奧宮中?”
允央避開她的眼睛,低聲說:“君恩莫測,來如急雨去若驟風。妹妹真的不知未來會怎樣,只是先往最壞處打算吧,畢竟榮妃不是我,她的手段絕不會雲淡風輕。”
“你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謝容華贊同地點點頭:“姐姐雖然只見過她幾回,可是卻看得出此人的心機絕非一個二八年紀的女子應有的,老辣陰狠,心硬而寡義。她能與皇后走得那樣近,也是物以類聚。話說到這裡,妹妹有什麼東西儘管放在姐姐那裡,只要姐姐安全,你的東西自然也就安全。”
允央微笑着點點道:“姐姐稍等。”言畢她從多寶格上取下來幾個已經裝好的錦盒,放在了炕桌之上,又遞給了謝容華一冊物件清單。
謝容華鄭重地雙手接過了清單,打開一看,只見裡面寫着,這幾個錦盒中裝着的是允央收藏的一些字畫,寶器,還有一些精緻的首飾。
字畫盒裡放的是顧愷之的《烈女仁智圖》、周昉的《揮扇仕女圖》、韓滉的《五牛圖》、黃荃的《珍禽圖》、董源的《瀟湘圖》、王詵的《漁村小雪圖》、馬遠的《水圖》冊頁。
首飾盒裡有一對金累絲鴛鴦小插、一對金鑲玉鸚鵡銜桃嵌寶簪、一對歲寒三友金釵、一對花塢醉歸金釵、一個金鑲寶珠項圈、一個金絲嵌五彩寶石項圈、一對金鑲九龍戲珠鐲、兩對翡翠鐲、一對碧璽軟珠鐲、一對翠十八子、一對金鑲玉的臂釧、一對金八寶臂釧、三羊開泰翡翠佩、一對翠雙蝠又喜佩。
寶器盒裡放的是一支脂玉象耳簋(音讀軌)、青玉獸耳爐、白玉螭耳方鬥、青玉鹿銜靈芝的筆架、白玉螭文鎮尺、一套青花釉裡紅的茶具、一支粉彩牡丹瓶、一支五彩百蝶瓶、一對犀角雕八仙過海紋的酒杯。
謝容華合上圖冊,深吸了一口氣說:“妹妹這是將淇奧宮的家底全都交給了我。姐姐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毫無顧慮地真心託付?”
“我能將這些東西交給姐姐自然有我的道理,還請姐姐不要推辭,不要讓這些東西落到榮妃那些心術不正的人手裡。”允央說完,深深地向謝容華行了一禮。
謝容華扶起允央,不知爲了什麼,忽然紅了眼眶:“妹妹,你今天這樣做,姐姐心裡不知爲什麼一下子很難過。雖然,外面的人傳言說,淇奧宮已不得聖心,妹妹你即將失寵於駕前。但是到了這裡一看,情況似乎比傳言中所說的還要嚴重的多。”
“皇上不但不在流戀淇奧宮,甚至還不讓你繼續留在這裡。將你身邊最依賴的人也趕出了宮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皇上在短短几天之間態度就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允央輕輕嘆了口氣:“怎會是幾天之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不滿淇奧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否則怎會這樣?”
這本是允央的搪塞之話,沒想到一下子勾起了謝容華對趙元深深的不滿:“皇上這麼做難道是將以前的事都忘了嗎?他在南征之時,爲了破壞太傅的奪權計劃,你冒死給程大人送信,搬來救兵,救了後宮的所有人。爲此你還受了冰椅之刑,差點丟了性命。”
“去年,你爲皇上懷了小皇子,卻被醇王派買通了你身邊的大宮女隨紈將即將足月的小皇子打了下來,你也爲此差點喪命。而他爲了袒護長子,竟然連夜將他送出了洛陽!皇上這麼做時,想沒有想過你的感受。他雖然將小皇子以親王的禮制厚葬,可是這件事情就能這樣平平淡淡過去嗎?如果不是你識得大體,沒有儀仗着隆寵而深究此事,皇上的後宮還能像現在這樣風平浪靜嗎?這一樁樁一件件,皇上是沒心呢,還是故意呢,全都忘了嗎?”
不提小皇子還罷了,一提小皇子,允央一個踉蹌,一下子坐在了羅漢牀上,淚已落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皇上的意願可是我等能隨意改變的?他若想爲小皇子報仇,又何必等得我開口,若他有心包庇,我就是哭破天去,他還是一樣的決定。對於我來說,小皇子是親骨肉,對於他來說,長子與幼子都是親骨肉,怎麼取捨只能由他自己決定了。”
謝容華一見允央落淚了,剛纔的氣勢一下子就消散了。她低聲說:“今天我自己也不知是怎麼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只管自己嘴上開心,專門往你心窩子裡捅,真是該打。也罷,姐姐再也不說話了,免得言多必失。”
允央拭了拭腮邊的珠淚,搖搖頭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姐姐,這些都是我的心魔,是我自己耐力不夠纔會在別人一提及時就會情緒失控。姐姐本是無意之言,我尚不能泰然處之,來日淇奧宮沒落了,那些冷言冷語便會如潮水般襲來,那時我又該如何自處?所以多說說,我也能習慣些。”
可是謝容華卻不敢再多說了,她有些擔心地撫了撫允央的肩膀道:“姐姐今天是不會再說什麼了,妹妹好自爲之,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