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長信宮已是晨光普照。
趙元着身着白底胡桃暗紋加金江綢圓領窄袖長袍從內殿裡走了出來,一對玄色漳絨輯米珠綴珊瑚石長靴只在臺階停了片刻,便大步流星往庭院裡走去。
“拿朕的兵器來!”趙元的聲音爽快又清朗。
劉福全見皇上心情這麼好,馬上招呼小太監拿來皇上常用的幾樣的兵器。
趙元在馬上使的是陌刀,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拿起平時用着順手的紅魚皮玉柄精鋼腰刀,而是拿起一把青蟒皮纏金絲護手的長劍。
扔掉劍鞘,只見趙元手中寒光一閃,他修長的身形已經翩然飛揚起來。
輾、轉、騰、挪,勾、挑、刺、削,舞了一套大開大合的崑崙劍法後,趙元鼻尖已微微冒了汗。
他手持長劍一個下撩之後,退右腳將劍由左向右在頭上劃出一個圓圈,這本是一個收勢。可是就在趙元用劍劃弧線時,忽然看到頭頂上盛開的雪白玉簪花上立着一隻翠綠的螳螂。
忽的,趙元一扣腕將本已收回的劍鋒再次送了出去,反手一劃,這支帶着螳螂的玉簪就離開了枝幹,飄飄下落。
花剛落到眼前,趙元的劍鋒已到旁邊,他用腕力使劍身輕貼着玉簪花,並引着花朵改變了原來的軌跡,順着劍鋒的運行的方向飛出去。
接着趙元用極快的速度抽回手,在花朵飛出去的前方將其攔下,這招用的是劍尖的巧力。花朵碰到劍尖時驟然停下,柔軟的花瓣輕顫,上面的幾滴露水被震得飛了了起來。
因爲用力極爲準確,雖然花朵在空中停下,但是卻毫無搖擺之態,上面的螳螂也是紋絲不動。
可能是存了心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趙元手腕向下一壓,挽了個劍花,反向一劃,將玉簪花上的綠葉削了下來。接着劍身一彈,將正在下落的玉簪花送出去,正好穿過剛纔被震出來,還未落下的幾滴露水之中。
重新沾上露水玉簪花越飛越快,直衝着站在對面的劉福全而去。
劉福全正看得目瞪口呆,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這朵花托着螳螂穩穩地落在了他的帽沿上。
“沒想到老奴這把年紀也能簪花!總算是體面了一回。”劉福全笑着,伸手從頭上取下了這朵玉簪花。
套上劍鞘後,趙元把手裡的長劍往旁邊的小太監那裡一擲,瞥了劉福全一眼:“摘什麼,帶着挺別緻的!”
劉福全馬上收住了手,把這朵花連帶着螳螂都送回了帽子上。然後他撫摸了一下花瓣,輕聲說:“這園子裡這麼多的蟈蟈蚱蜢,蝴蝶蜜蜂,皇上都沒選,偏偏選中了你!可見你是個有福氣的,呆會回去,給你找個小罈子貢起來,每天讓你小肉吃着,小酒喝着……”
趙元面帶笑意地回過頭:“這麼大年紀還這般油腔滑調,成何體統!別貧嘴了,問你正經事,昨夜可有八百里加急送來?”
劉福全收拾住了臉上的神情,頭頂着玉簪花和螳螂來到趙元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回皇上,昨夜從北疆的裂爪荒原那裡傳來了戰報。因爲是子時送入宮的,老奴沒敢叫醒您。”
旁邊的小太監呈上用桂花水浸泡過素綢巾,趙元拿過來擦了擦手道:“朕要先批摺子,早膳晚一些傳。”
劉福全本想勸皇上先用了早膳再忙,卻不想多嘴擾了他今早的好心情。所以只能安靜地回道:“崔大人此時已候在宮門口,他說北疆戰局有了重大變化,只怕皇上有事會傳他。”
趙元輕輕一挑眉:“這個時候就已到了?他倒是勤勉。傳!”
當崔琦來到長信宮裡的御書房時,見到趙元正在看着昨夜呈來的八百里加急。
崔琦行過禮,趙元讓劉福全爲他看座:“你這個時候來,想必已在鳳儀門前站了不少時間,今天你我君臣便坐着說話。”
接着,趙元把手裡的八百里加急往桌上輕輕一放,面無表情地望向崔琦:“你在兵部上任一個多月了,想來這摺子上的事,你已經知曉了。”
崔琦拱手道:“臣已看過。”
“說說。”趙元泰然地張開雙臂,手撐在紅木四角鏤雕游龍紋的書案上。
“是,皇上。”崔琦應道。接着他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立在趙元面前說:“如今赤穀人已在裂爪荒原上將隱遁派餘孽消滅殆盡,大齊的心腹大患已除,實在是因皇上天威浩蕩,洪福齊天,可喜可賀。”
趙元臉上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他抿了一下嘴道:“外任沒多久,你也學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大患已除?崔愛卿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崔琦沉吟了片刻道:“隱遁派本是隱匿千年的緊閉組織,因爲不自量力,集結了所有的力量,浮出水面,公開與朝廷爲敵。後來被朝廷鐵騎打得節節敗退,諸多羽翼被剷除,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逃入到裂爪荒原,後又被熟悉地形的赤穀人團團包圍,將其全部殲滅,無一生還。這麼看來,這個派別已再難翻身了。”
趙元無聲地笑了起來:“崔愛卿過於樂觀了。隱遁派主力在裂谷荒原被全殲此事不假,可是此派現在的掌門卻一直沒有現身過。朝廷別說抓他了,就連見過他的人都沒有抓到過。”
崔琦剛要說話,趙元就伸了手制止住了他,自己接着說下去:“當然,你也可以說,這個掌門可能混在隱遁派的主力之中,如今也已經葬身在荒原之上。但是,如果他不在這些人之中呢?”
“這個……”崔琦有此爲難地說。
“你不要慌,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趙元語氣舒緩地說:“只是此派中人行事詭異,往往有異於平常之人的做法。朕這麼說只是希望諸位愛卿不要對隱遁派掉以輕心,此派延續千年,其間自然少不了有窮途末路之時,可是他們多次起死回生,其間的心計與毅力,必是強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