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聞風跑近江青雪,在她的牀榻邊蹲了下來,睨着江青雪,眉頭皺的很緊,神情有些恍惚。
半晌,北堂聞風將手心內的月白色玉佩展開,放置在江青雪的面前,聲線啞然,“青雪,這是當年寡人送你的玉佩。”
江青雪在看到那枚玉佩後,已是滿眼水霧,他……
終究還是知道了。
“所以,你和沐良正之間,根本沒有關係是不是?”北堂聞風放柔語氣,他身爲一國之君,從未與哪個女子這般輕柔溫和的說話。
江青雪眼眶微紅,拿起絹帕抹了把眼淚,垂着眼,“現在說這些,已經無用了。”
她仍舊清楚的記得,她的女兒現在非常恨她,要她陪着沐良正一起去死,心裡根本容納不下她這個母親半分。
這麼多年來,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她們重逢的場景,可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如今這般僵持的局面。
“無用?怎麼無用!”北堂聞風氣急,站起身來,“寡人如今是北鳴國國君,足以能夠兌現當年對你所有的承諾了。”
“是你當初偷偷的跑回了南庭國,又寄來書信,聲稱要與寡人一刀兩斷的!”
“如今這平白冒出來的孩子,寡人有權知道!”
“因爲,她也是寡人的孩子!”
北堂聞風一番話說的極爲震怒,話落時還微微喘着氣,這麼些年來,他雖恨江青雪當初的一走了之,可心底深處,最牽掛的仍舊是她。
此次來西元國,也是打聽到了她會出席,否則憑他一國之君的身份,哪裡需要親自來參加一個太子的冊封大典。
來到西元國後,他告誡着自己一定不要靠近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遠遠的看上一眼就好,可沒想到,竟然還憑空出來了一個女兒。
“不,她不是你的孩子。”江青雪眼角帶淚,“沐良正說了,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江青雪,你瘋了是不是?”北堂聞風惱怒,伸手扣住了江青雪的手腕,將玉佩握緊了幾分。
“這玉佩,是寡人當年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在寡人送你的定情信物裡,刻着你女兒的名字,你敢說這孩子是你和別的男人生的?!”
江青雪咬脣,忽然很後悔自己爲何要來到這裡。
北堂聞風看着她欲要掉淚的樣子,也是心疼,微嘆了口氣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青雪,你這又是何苦。”
沉默了許久,江青雪啞着嗓子開了口,“當年你身爲北鳴國皇子,若是傳出與聖女有染,定會影響你的大好前途。”
“你雖許諾了我許多,可聞風,我不敢冒險……”
北堂聞風在聽到她的話後,原本眉間的愁淡霎時煙消雲散,甚至帶上一層欣喜,“這麼說,那丫頭真是我們的孩子?”
江青雪點了點頭。
這個節骨眼,讓北堂聞風知道自己有個女兒的存在,未必不是件好事。雲槿在大殿上惹了那麼大的禍,若非有個能與西明皇抗衡之人出面,恐怕難逃一劫。
這玉佩,恐怕也是楚厲送來的。
北堂聞風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與沐雲槿見面的樣子,那丫頭性子古怪,能屈能伸,外加和青雪的相貌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怪不得他那時就覺得熟悉呢。
原來,是他們的女兒。
想起沐雲槿,北堂聞風一轉念又想到了一個事,拉着江青雪的手,“走,去見西明皇。”
“現在?”江青雪詫異。
北堂聞風點頭,“寡人要告訴他,雲槿是寡人的女兒,北鳴國的公主,沒有寡人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傷她一分。”
江青雪聽聞,倒是難得贊同了北堂聞風的話,起牀穿好鞋子。
“聞風,你怎麼沒穿鞋……”江青雪看着光腳站在地面上的北堂聞風。
北堂聞風一怔,尷尬的笑了笑,“寡人剛纔太激動了。”
……
御書房內。
“皇上,寧王殿下抗旨不尊,藐視聖威,行爲與寧王妃沐雲槿一樣惡劣,應當一同捉拿歸案,懲戒一番。”秦老將軍站在西明皇的案桌前,數落着楚厲和沐雲槿。
西明皇靠着椅子,緊繃着臉,聽到秦老將軍的話後,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厲兒這小子,虧朕曾經有意將他冊封爲太子,沒想到竟也是個沉迷美色之人。”
“爲了一個女人,連朕的話也不聽了!”
秦老將軍聽聞,順勢說了下去,“皇上,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寧王殿下畢竟年輕氣盛,最主要的還是沐雲槿那個丫頭,不知給寧王殿下灌了什麼迷魂湯。”
“大殿裡那隻咬死五公主的火鳳凰,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跑來的怪物。”秦老將軍嘆氣道。
提起火鳳,又想起楚青薔悽慘的死狀,西明皇揚手就砸碎了一個杯子,“原以爲有一個容妃就夠了!沒想到還有一個沐雲槿!”
“這些妖女,專挑皇室之人下手!”西明皇想起自己當年在容妃後背處看見的火鳳,可不就是和沐雲槿後背冒出來的一樣。
心中不禁悽然的想到,難道沐雲槿是代替容妃來報仇的嗎?
“皇上,對於此事,老臣有個想法,不知行不行得通……”秦老將軍意味幽深的開口。
“你說。”
秦老將軍點點頭,“當年皇上在容妃娘娘後背看見了同樣的火鳳,後來皇上顧念夫妻之情,只是關押了容妃娘娘,並未涉及到她的性命。”
“如今火鳳轉移,剛現世就當殿咬人,日後肯定還會做出許多生靈塗炭,傷天害理之事。”
“老臣在打仗的時候,曾經在一個塞外部落待過一段時間,那裡的人格外信奉神明天靈,曾經告訴過老臣,遇見身體有巫靈異象之人,只要將此人綁在木樁上,用烈火焚盡即刻消除。”
秦老將軍說完,觀察着西明皇的神色。
西明皇擡了擡眼,微皺着眉,“你想讓朕下令燒死沐雲槿?”
“老臣惶恐,但這未嘗不是個辦法。那隻火鳳不除,只怕將來會傷及更多無辜百姓。況且若是像關押容妃一樣,將沐雲槿關押起來,那火鳳仍舊會轉移,不如現在斬斷根源……”秦老將軍彎腰掬了一禮。
“厲兒那邊……”秦老將軍的提議,西明皇倒是聽進去了幾分,只是顧忌楚厲那裡。
楚厲再怎麼說,也始終是自己最優秀的兒子,若是因爲一個女人,傷了父子之間的情誼,恐怕得不償失。
“寧王殿下現在對沐雲槿,不過是一時新鮮,咱們西元國美人大把,也不差沐雲槿一個。時間久了,寧王殿下自會明白皇上您的一片苦心的。”秦老將軍道。
西明皇微嘆口氣,點了點頭,“此事交由你去辦吧。”
“遵旨。”秦老將軍面含喜色,接着似又想起什麼,“對了皇上,沐良正一死,朝中丞相一職空缺,不知皇上可有心儀的人選?”
提起沐良正,西明皇又是一聲哀嘆,想了想,“先提禮部侍郎燕丘淮上來吧,空缺的禮部侍郎一職,你看着辦吧,朕頭疼的很,不想再理會這些事情。”
“是,皇上。”
秦老將軍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正準備提出告退時,陸公公跑了進來,“皇上,北鳴國國君和南庭國聖女來了。”
“快宣。”西明皇道。
“這兩人怎麼會湊在一起……”秦老將軍低聲嘀咕了一句,站到了一旁,也沒提出要走。
不一會兒,北堂聞風就牽着江青雪走進了御書房的門。
一見兩人是牽手進門的,西明皇心中有些駭然,一時反應不過來,“來人,賜座。”
北堂聞風入座後,喝了口宮女端來的熱茶,笑看着西明皇,“楚兄,今日寡人來此,是有件喜事要與你分享的。”
“哦?北堂兄有何喜事?”西明皇客套的道。
“今日寡人才從青雪那裡得知,雲槿其實是寡人的親生女兒,並非沐良正之女。”
“這玉佩是雲槿的貼身之物,是當年寡人送給青雪的定情之物,所以雲槿是我們北鳴國的公主。”
話落,西明皇和秦老將軍同時怔住。
尤其是秦老將軍,好不容易可以剷除沐雲槿了,怎麼想也沒想到,事情會在這個節骨眼發生了轉折。
不由得,帶着幾分懷疑開了口,“那大殿上對峙時,國君爲何不出來解釋,這樣沐丞相也不會自刎身死了。”
這句話,狠狠的戳到了江青雪的痛處。
是啊,那日若是自己有勇氣說出真正的實情,或許良正就不會死了。
“寡人也是剛剛得知此事。”北堂聞風輕撫着江青雪的背,“當年寡人做皇子時,確實和青雪私下有些情意,是寡人對不住她。”
“沐雲槿也千真萬確的寡人的女兒。”
西明皇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迅速消化這個事實,半晌輕嘆道,“北堂兄,雲槿雖是你的女兒,可也是咱們西元國的兒媳。”
“大殿上發生的事情,你也都看在眼裡,朕雖然顧念和你多年兄弟之情,但怎麼也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西明皇無奈的開口。
北堂聞風點了點頭,雲淡風輕的挑了挑眉,“楚兄說的,都是應該的。”
“處罰是可以有,畢竟雲槿這孩子確實做的過了,但絕不能傷害到了性命。”
“畢竟,咱們北鳴國的公主,同樣身份尊貴,且是寡人的心頭寶,寡人好不容易尋回這個女兒,怎麼也不希望她有任何不測的。”
“咱們兩國交好這麼多年,總不能因爲這麼一個孩子,而傷了和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