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府中,及笄禮已經結束了,大家的神色也都恢復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衆人入酒席,穆音閣聽了丫鬟的回報之後,眉頭一直都鎖着,頗有些心神不寧,那丫頭真是不知輕重,明知道身子不好,竟還到處亂跑。若不是周圍圍了許多巴結討好的人讓她脫不開身,她非得也直接跟着離席不可。
另一邊,顧夫人也一陣暗罵,她家閨女真是越來越沒個女兒家的樣子了,人家辰王敢提前離席,那是人家臉大,她顧家算老幾?那丫頭竟然敢先斬後奏,直接開溜!看她回去不好好收拾那沒規矩的!
周氏的心情相較於一開始,終於是和緩了不少。她臉上掛着似有還無的笑,打眼看向孫氏母女,還對她們勾起了一記不可謂不挑釁的笑。孫氏母女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
當然,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步輕歌。慕容北辰的突然變卦,無疑是照着她的臉蛋瓜子狠狠打了一耳光,叫她的臉面丟盡,她方纔還看到了不少小姐在下邊偷偷地嘲笑她!
明明心裡無比難堪,但表面上,她卻依舊是擺出一副溫婉大方的模樣,含笑地在女眷中周旋招待,一張臉險些沒笑抽筋。
一場酒席在衆人各懷心思中度過,衆位賓客或是逗留小敘,或是告辭離去。
周氏自然是不想在這多待半刻,皮笑肉不笑地跟步夫人告辭,攜上同樣急於離去的穆音閣,一道往外走去。
兩人正走到花園中,周氏就眼尖地看到了混跡在衆位小廝中探頭探腦的那個高個子,身子頓時一僵,臉色也變得不大好了起來。
那大個子探頭探腦間突然就掃到了這邊的周氏和穆音閣,臉色也是一僵,下一秒,立馬轉身,打算溜之大吉。
但他沒溜多遠,就被周氏幾聲重重的咳嗽給定住了,緊接着,後領被人一揪,周氏有點陰測測的聲音傳入耳中,“這位小哥,勞煩給我帶個路!”
景琉撓撓頭,對着周氏露出討好的笑,緊接着更討好地看向穆音閣,發出意圖明顯地求救信號。
穆音閣失笑搖頭,這孩子,都多大人了,還是這般心性。
周氏不客氣地把他揪到僻靜處,劈頭蓋臉就罵,“你皮癢了是不是?穿成這樣來這兒晃悠!你不嫌丟臉我還嫌丟臉呢!趁着沒人發現你,趕緊滾回去!”
景琉聳頭耷腦的,“還不能走。”
周氏一時又來了氣,“找打是不是?”
景琉心道,要打您也打不過我啊。但這話他卻沒敢說,不然可就真要捱打了。
“娘,現在真不能走。”景琉有些小心翼翼的思量着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是不是也照樣要捱打。
景琉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這才道:“凝貓還在這兒呢,得把她找到才能走。”
周氏腦子嗡地一下差點沒炸開,“你你你說什麼!凝貓不是在家好好躺着嗎?”
景琉見他孃親的反應竟比想象中更激烈,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不自覺又往後挪了兩步,但卻不敢有什麼隱瞞,“她沒生病,是讓三弟替她裝的。她說你和大哥都不想讓她來,所以她想來這兒看看究竟有什麼稀罕事兒,所以就……娘,您別動手啊,這這,這不是咱們家,被人瞧見那丟的是咱們家的臉啊!”
周氏又氣又急,一張臉差點沒氣成青灰色,狠狠往景琉身上招呼了幾下,可他皮糙肉厚的,那幾下壓根沒打疼他,卻叫周氏的手一陣陣發疼。
穆音閣瞧着情勢不對,再這般糾纏打鬧,非得引來圍觀不可,她阻攔了下來,周氏這才停了手,身子卻還是顫抖着,脣色也一點點發了白。
“你們,你們真是……竟然敢聯合騙我!你們真是……”
周氏語不成句,景琉見她的模樣,心裡頓時一陣着慌,他從來沒見孃親動過這麼大的氣,心裡也隱隱生出一股子不安。
“娘,您不要生氣,孩兒再也不騙您了!”
周氏緩了半晌才緩了過來,臉色依舊難看,“凝貓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們一進來就分開了,我找了許久都沒找着,去了約定碰頭的地方也沒見着她人……”
周氏聞言,又揚起了手,可手揚在半空,許久都沒落下。
“找!不把你妹妹找出來,你也別回家了!”
……
京城通往普陀寺的路上,一輛馬車疾步馳騁,慕容北辰在馬車中,心頭愈加煩躁,他許久沒有這麼煩躁過了,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再快些。”
馬蹄踏過路面,揚起一陣塵霧,慕容北辰揉了揉眉心,強自壓下心頭的那股煩躁。
如此疾馳了兩刻鐘,馬車急急勒住,車伕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殿下,前方好似是黃府的馬車。”
與黃府交往多了,他自然認識黃府的車伕。
“攔下。”他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可心頭卻已經暗暗鬆動。
被攔了馬車,那頭景瑜也已經下了馬車,看到慕容北辰,心裡冷了幾分,但表面上卻依舊是恭恭敬敬地對他行了一禮。
慕容北辰只淡淡擺手,目光已經不自覺地向馬車的方向瞟去。
他直截了當地開口,“你們三人共乘一輛馬車不免擠了些,且把凝貓挪到本王的馬車上來吧。”
景瑜心頭冷意更盛,語氣也帶着一股嘲諷,“舍妹與殿下孤男寡女,殿下又是要定親的人,如此,怕是不合適吧。”
慕容北辰冷冷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言,直接上前,伸手就掀開了簾子。
但看到馬車裡的人,慕容北辰的神情怔住了。
景瑜上前,眼神針鋒相對,“馬車裡只有賤內一人,殿下這般是何意?殿下當真這般不把女兒家的聲譽放在心上?”
慕容北辰的臉色僵了又僵,聲音也不自覺地沉了幾分,“凝貓呢?”
“殿下,舍妹尚在閨中待嫁,聲譽要緊,還請殿下今後莫要再這般大庭廣衆之下直呼其名,毀她清白!”
“黃景瑜!”慕容北辰的氣場頓時就冷了幾分,周身氣溫都降了幾度,景瑜卻不卑不亢,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尤可意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一臉緊張,大氣都不敢出。
“黃景瑜,你好大的膽子!”
“微臣就這麼一個妹妹,爲她,合該斗膽!辰王殿下,舍妹對那些事一無所知,辰王殿下若是真憐她,就請殿下莫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引她日後更加傷心!”
慕容北辰冷冷與他對視,“本王要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指點!”
慕容北辰冷着臉轉身,跨步上了馬車。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