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貓轉頭看四周,只看到不遠處影影綽綽的山林,還有那黑魆魆的空無一人的高大宮殿,這所有的一切都渲染着恐怖又詭異的氛圍,讓她毛骨悚然。
這裡顯然是行宮的某個偏僻宮殿,除了燈籠,空無一人。
蕭子淵習慣性地抿着脣,旋即擡步,轉身往回走。
凝貓一驚,趕忙就跟了上去,絲毫不敢落後半分。
蕭子淵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又已經躥到自己面前的凝貓,神情嚴肅,“這次你還要帶路嗎?”
凝貓下意識地退了回來,蕭子淵這才擡步,大步流星地跨步向前。
凝貓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在身後叫嚷,“我說了,剛剛我沒有在帶路!”
但面前的人卻沒再回頭理會他,自顧自地往來路回行。
凝貓恨恨咬牙,奈何這裡黑燈瞎火,她不敢一人獨行,便只能忍氣吞聲,緊跟其後。
兜兜轉轉又走了半個小時的功夫,凝貓再次發覺異常,她攔在蕭子淵面前,“你究竟認不認識路?你看你把我們帶到了什麼地方?”
蕭子淵抿脣,片刻才厚顏無恥地道:“我從來沒說過我認識路。”
凝貓:……
凝貓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問題,原來兩人是同道中人!都活脫脫的路癡!既然是路癡,何必裝出這副信心在握的模樣來騙人!
凝貓的火氣一時沒地方發了,路癡不是他的錯,病友何苦爲難病友!
蕭子淵一言不發,重新擡步向前,凝貓趕忙問道:“你要往哪兒去?你找得到路了嗎?”
他的聲音聽着有些冷,“你可以不跟來。”
丫丫個呸的,赤裸裸的威脅啊。老天爺也實在是愛開玩笑,給了她兩條難以抉擇的路,要麼跟着路癡找出路,要麼獨自待在這黑不溜秋的鬼地方,無論是哪個選擇,對她都是殘忍的。
最後,凝貓只得咬牙跟了上去,不過這次她沒再盲目跟着,而是也開始打眼瞅着周圍的環境,以期能認出路來。
可是天色太晚,周圍光線昏暗,這樣的外在條件對凝貓這個路癡患者實在是非常不利,沒一會兒,她便已經看得暈了頭,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前頭那位腳下生風,凝貓卻已經漸漸跟不上了,兩腿發僵,身上也愈冷了起來。
凝貓想趕上去,但一時忘了她現在只是個六歲虛歲的女娃,一時步子邁得太急,不負衆望地摔了一跤。
她整個人都摔到了雪裡,下意識地用手一撐,細嫩的手掌便破了皮,疼得她兩眼汪汪。
這一下動靜不小,前頭的那位總算是折了回來,抿着脣看她,然後勉爲其難地伸手把她撈了起來。
她衣裳上都是雪,還染着些許泥漬,眼睛和那雙手一樣泛着紅,頗爲狼狽。
“真笨。”蕭子淵的聲音帶着嫌棄。
凝貓真想賞他兩個暴慄,她會摔跤不也是因爲他是路癡嗎?不也因爲他走太快嗎?
凝貓未及把醞釀的情緒爆發,她的手就被人握住,她愣了一下,卻見蕭子淵就着昏暗的光吹着她的手,小心地把傷處的泥漬清理掉,竟是沒弄疼她。
凝貓差點忘了,他是神醫的徒弟,具有醫者的本能。想到這,她便坦然多了。
簡單地清理了傷處,他拿出一張素淨的手帕,在她的右手纏了一圈,然後打上了個漂亮的結。
右手包好,他從凝貓袖中一扯,她的那方帕子便扯了出來,自若地給她包上了左手,又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打好。
凝貓喏了喏,然後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雪,看着真的像是摔得挺慘的,但實際上身上穿得厚,除了手,他處並沒有受傷。
她用手背小心在身上拍了拍,但終究是不方便,身上的雪還是頗爲頑固,沾染不去。
蕭子淵又抿了抿嘴,不聲不響地伸手,在她的衣裳上撣了撣,三兩下就把衣裳上的雪和泥漬撣落。
兩人都是小屁孩,這樣的動作,自然是沒什麼旖旎可言。頂多是大哥哥對小妹妹的關懷。
蕭子淵瞟了她,問:“還能走嗎?”
“能。”
“我們要找到有人的地方。”蕭子淵道。
既然他們找不到路,只能找到這裡的人問路了。
兩人重新憑着感覺亂走着,這一次,蕭子淵的腳步慢了許多,凝貓跟着就輕鬆了許多。
兩人都沒說話,一路並肩,可讓人氣惱的是,那些個宮女侍衛好像故意在跟他們捉迷藏一般,全都沒了人影。
他們是挑了怎樣人惡鬼嫌的路啊!
一陣寒風劈頭蓋臉地吹來,凝貓華麗麗地打了個打噴嚏,蕭子淵一下停了下來,轉頭看她。
凝貓以爲他又要說自己沒用了,沒想到他頓了頓,說:“我焚香傳信給師父。”
凝貓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你既有法子,那剛開始爲什麼不這麼做!”
蕭子淵默了片刻才吐出幾個字,“我不想被他笑話。”
凝貓:……
這人真踏馬是夠了,就爲了不被自家師父笑話,竟然連累自己在這偌大的行宮裡走了這麼久!
凝貓還沒來得及爆發她的洪荒之力,一陣莫名冷風就從身後傳來,帶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凝貓覺得自己眼睛花了一下,鼻尖嗅到一股淡淡檀木香,須臾之間,自己身側便立了一個人。
凝貓愣了片刻,旋即一股欣喜若狂涌上心頭,一開口,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冷風,一下連打了兩個打噴嚏,到嘴的話就都被這兩個打噴嚏打散了去。
下一秒,凝貓被一件厚實又溫暖的大氅從頭到尾裹上了,那股檀香無孔不入地往她鼻尖鑽,讓她有些發癢的鼻尖變得舒暢了不少。
再下一秒,自己雙腳騰空,就此離了地。
這一次,她不是被拎起來的,而是被抱起來的。
她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讓自己在他身上掛得穩穩當當。
慕容北辰眼神淡淡地掃了蕭子淵一眼,然後清淡地吐出一句話,“你好自爲之。”
然後,慕容北辰就這樣,帶着凝貓,在蕭子淵的面前,騰空而去,一瞬消失在夜色中。
蕭子淵:……
凝貓:……
這樣把他丟下,真的好嗎?
慕容北辰好似看到了凝貓的小心思,淡聲道:“他師父會去尋他,用不着我們操心。”
凝貓咂嘴,突然就心安理得了起來。
想到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不想被他笑話。”凝貓心裡又生出了幸災樂禍的心思,不知道他被笑話的樣子,究竟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