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先不說皇后娘娘最近身體不舒服是宮裡人盡皆知的事情,就算皇后娘娘身體康健,突然有些暈眩。以皇后娘娘在皇上心裡的位置,皇上也不會輕易罷休,必然會召集太醫來查看。
就像以往的很多回憶一樣,太醫肯定會問皇后娘娘是否服用過什麼。皇后娘娘也會按照自己剛服下的湯藥那樣回答太醫,太醫只要查詢湯藥,勢必會找出這藥是自己所下。
那接下來的結果和下場,遇辭又怎麼會料不到?
只是,這樣想着,遇辭便覺得當自己真的下藥時,自己的手會不會抖動,自己會不會在害怕中露出馬腳。因爲自己所下的不是會讓皇后娘娘暈眩的藥物,而是會讓自己萬劫不復的果子。
藍空看到遇辭眼睛望着前面空蕩蕩的地方,但感覺卻是那樣的害怕與恐懼。
藍空走到遇辭的面前,擋住了遇辭前方的那個地方,對遇辭說:“遇辭,這藥由我加。”
遇辭聽到這話,似乎從那想象的幻境裡走了出來,讓自己很快地忘卻了那個幻影所代表的死亡含義,對藍空說:“藍空,如果你自己可以加,你會讓我加嗎?”
遇辭似乎決定好一件事,即使恐懼蔓延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遇辭還是不會放棄。
幻境終究都是虛幻的,遇辭從幻境裡出來的那一刻也會將所有的恐懼降低到最低點。她對藍空說着藥的加入還是由自己執行。
“我是可以自己加的,只是……。”藍空今天所有對遇辭的話都是慢條斯理,都是感覺速度不像藍空一貫的作爲。
似乎,所有的話都更像是臨別之語,每句話儘可能地都加重情感,都加長音符。
遇辭聽着,看着藍空眼裡的哀傷,對藍空說着自己答應的事情:“只是,你不能進念婉宮,所以不方便送藥。而且,你不在御膳房做事,所以很難才能接觸到皇后娘娘的藥。”
遇辭說了藍空不方便下藥和送藥的兩個因素,所以才需要遇辭的幫忙。
“我在御膳房做事,見到皇后娘娘服用湯藥的時間到了,我去端藥給娘娘服用,理所應當。御膳房熬着皇后娘娘的藥,我可以在照看之餘趁人不注意,加些藥材,別人也不會發現。”
遇辭對藍空說自己能幫忙的就是自己可以辦到藍空需要費很多脣舌纔可以辦到的事情。
“遇辭,可是下藥纔是最重要的。”藍空說着話,遇辭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只有下藥的人才會有死亡的可能,如果只是端藥,也許自己可以裝作不知情,但如果是下藥的人,就一定在劫難逃。
“因爲重要,如果是你親自下藥,到時追查出來,必然很快就會被發現。但我不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皇后娘娘,我又是端藥的人,我也是煎藥的人,所以或許我用我有着這兩樣工作的身份還會打消皇后娘娘與皇上對我的懷疑。”
既是端藥之人,也是煎藥之人,似乎沒有人會自相矛盾,自己在藥裡下了藥,還愚蠢地自己端來。遇辭是覺得,皇上與皇后娘娘或許這麼想,但她真的太過低估皇上與皇后娘娘的聰明瞭。
“如果是我這個不相干的人,從未見過皇后娘娘的人去完成這件事,也許我還有生還的可能。但如果是你,以皇后娘娘的性子,怕是你纔到念婉宮就被拖了出去,而這藥皇后娘娘也不會服用。”
“如果你是煎藥的人,只要查出來是你熬的,皇后娘娘和皇上一定會責罰於你,而你的下場很有可能是沒有一絲生機的。”
遇辭對藍空說着藍空心裡明確知道的話,就是這樣的。如果是藍空自己去做這件事,或許就是死亡的前期計劃,但如果是遇辭,也許會有一線生機。
“所以,還是讓我去幫你完成吧。”遇辭看着藍空眼裡的愧疚說道。
藍空還是從遇辭的話裡感覺到了,原來,在這段友情裡,自己最看重的仍舊是自己,而不是身爲自己朋友的遇辭。
“遇辭,問題似乎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我的虛僞和自私上了。你知道我的想法,那就代表你是明白的,我怕我自己的死亡,所以纔會讓你去做這件危險的事情。”
藍空每次與遇辭聊天,從來都沒有發現原來自己的內心是那麼的狹隘,那麼的自私。
但這回聊天,當事關自己的生命是否只會在今年今天結束的時候,藍空所選的還是既不願放下這個計劃,也不願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藍空,你還是不信任我嗎?爲什麼又說到自私上面去了。”
遇辭的聲音似乎在大聲告訴着藍空,藍空對自己的信任是多麼的薄如白紙。
“藍空,我只想告訴你的是,如果這件事我做會讓機會大些,而你去完成去必死無疑,我會幫你。”
遇辭已經幾次和藍空說起會幫這個話了。
“我爲了我不想死,就讓你去完成這個會死的計劃,我真的……,我……。”
藍空說着,似乎在自己的腦海中找尋着可以將自己形容得更加歹毒的詞語,卻發現原來在尋找的過程中,話語也會有停頓。
“你剛纔說過你怕死,我知道,也完全理解。”遇辭說了藍空之前已經表明的話語,她怕死,她很坦誠地表現了她的自私和虛僞。
“那你呢,遇辭?”藍空問遇辭,難道她就不怕死嗎?
“我也是怕死的,但是如果在我們兩個之間註定有人要爲這個計劃付出代價的話,我願意是我。”遇辭現在的話就好像是世間上最美麗的話語,能夠爲朋友兩肋插刀,真的在遇辭的身上體現了。
“可是,這件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爲,你不需要牽扯其中。”
藍空的話也是沒有問題的,原本自己去侍奉盛婉妤,後來言語不當得罪盛婉妤,這些都與遇辭沒有關係的。如果是硬是要扯上些關係的話,那就是因爲自己曾經救過遇辭吧。
“朋友之間,你的事只要需要我幫忙,我都會傾囊相助。”遇辭從頭到尾,說的都是朋友。她從來沒有因爲藍空的任何小心思而讓這條友情線有斷裂的可能。
遇辭,對信諾在乎,對生命在乎,對朋友也是在乎。
“遇辭,我問你,如果我沒有救過你,你會這樣幫我嗎?”藍空覺得要讓恩情這條線在遇辭的腦中徹底地消失,也許遇辭的回答纔會有變化。
藍空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猶豫的是自己,是自己這個一心想要完成計劃的人。而遇辭卻是害怕的眼神裡又隨着話語的說出來慢慢地變得從容,似乎還有一份讓人覺得安心的堅定。
“藍空,我可以很誠實地回答你,如果你沒有救過我,沒有在我生命即將一點點化作無有的時候照顧我,我不一定會這樣幫助你。”
遇辭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真誠,這話與藍空所想到的是一樣的。但下一句,卻是藍空所沒有想到的。
“但是藍空,我遇辭在乎的是信諾。從一年前到現在,你對我而言始終是朋友。朋友間的幫助,我只要答應,我就不會反悔。”
遇辭的聲音真誠裡又透露着一些讓藍空覺得不可思議的成分。
“雖然是因爲你救過我,我們才從陌生的兩個人變成好朋友的。但這段時間,我們間的無話不談,你對我的真心,我也是真心感受到的。”
遇辭對藍空說着,即使當時自己沒有救她,但憑着這段時間的相處,遇辭還是願意與藍空成爲朋友的。
“可是遇辭,你想過嗎?如果沒有恩情,我們也許不會有現在的友情。”藍空問着遇辭,似乎在言語的用句上攻破了遇辭對友情的初衷。
“藍空,當時是因爲恩情的關係,我們纔會有友情的。但你還記得,當我因爲虛弱到說話有聲卻又像無聲的時候,你對我說的話嗎?”
遇辭想要將藍空一起拉回到那句話的產生:“等你好了,我們就是朋友。”
那時,藍空想要鼓勵遇辭不要因爲疼痛而說的話,朋友,也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是你說的,等我好了,我們就是朋友。難道現在你要與我再糾結我們兩的朋友關係是因爲恩情還是別的什麼嗎?”
遇辭對着藍空聲音帶有友情因素地說着。
藍空對遇辭一個接一個問題地問着:“雖然說我去完成這個計劃,也許會很快的敗露。但你去,也未必就會有生還的可能。爲了一份友情,就要面臨失去性命的考驗,值得嗎?”
遇辭在對藍空話裡的“值得”二字思量着,得出的答案就是這兩個字,並沒有在這兩個字前多加一個不字。
“如果能讓你的計劃不是還沒有開始,就註定失敗,就是值得的。”這是遇辭的爽快答案。
藍空聽到了“就是值得的”這些字,真的是百感交集的匯聚。
有太多她本來所以爲沒有預料到的情感,在這一刻彷彿都發生了。
遇辭對自己之事的爽快答應,遇辭對於自己的友情深刻,遇辭對於自己對她玩弄心機卻這樣包容的想法,都足夠讓藍空覺得似乎自己在這麼多年的皇宮生活,並不是毫無收穫的,至少還有這樣一個真心的朋友,至少自己還有朋友爲自己願意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