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簡直胡鬧!!!”
齊陽城城主府中,一處臥房中,牀上躺着的女子臉色蒼白,沒有半點人的氣息,身上各位穴位上插滿了金針,就連腳掌都沒能逃過金針的命運。
牀下站着三個人,均是一臉菜色,安靜的聽着坐在牀邊上的人斥責。
這行鍼之人,正是謝耀。
“你們不知道她懷孕了?不知道嗎?怎麼能由着她胡鬧到這種地步?”
謝耀氣的臉都綠了,平時的溫文爾雅貴公子氣息盡數離家出走,彷彿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謝耀一般。
見三人不說話,謝耀冷笑,拿着金針的手指着魚兒,沒好氣的道:“你,身爲你家主子的貼身丫鬟,你是怎麼做的?她要來找穆澤羲,且不說路途遙遠,你有沒有想過,途中若是遇到危險該怎麼辦?還有,若是雪山再次崩塌,難道你們要一起陪葬?爲大聖的美好河山貢獻你門的血肉之軀?”
說罷,不等魚兒哭出來,便猛地沉着臉看着穆元祈,後者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心想:謝表哥,你都罵了三個時辰了,累不累啊?要不要元祈給您倒杯水?
然而,這些話,穆元祈在對上謝耀那雙陰霾的眼睛時,卻不敢再說出口了。謝表哥的眼睛,就跟他手上的金針一樣恐怖,哧的一聲就刺入人的皮膚。
“還有你,元祈,你六哥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好好在國子監上課,不要胡鬧,這些你都忘了嗎?以你的本事,想要制住撒潑的楚嬙,肯定是以潑制潑,難道你會沒法子?”
以潑制潑······
穆元祈頓時連眨眼睛都忘了,他竟是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大一個絕招。
教育完穆元祈,謝耀又將目光放在了站在一旁冷着一張臉跟穆澤羲還有幾分氣質相似的安言身上,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麼教訓。
穆元祈與魚兒都睜大了眼睛,生怕錯過這場好戲,這可是安言哎,謝耀難道連安言都能訓了不成?
誰知不等謝耀開口,安言便自己說了“安言有負王爺重託,差點釀成大禍,謝公子只管斥責便是。“
“我!!!你!!哎······”
這還是頭一次,謝耀欲訓斥而不能,只得無奈的道:“安言,你是穆澤羲最信任的人,楚嬙於他而言,有多重要,你應當知道。幸好途中沒出事,若是出了什麼事,穆澤羲,想必就算是死,都不能瞑目。”
“其實我們在途中差點被匪徒給打劫了,幸好我家小姐身手好,這才·····唔唔唔”
接下來的話,魚兒自然是沒機會說出口的,嘴巴已經被穆元祈給捂住了,然後便看見謝耀剛纔綠着的臉,瞬間便黑,然後變紅,胸口一起一伏的,一字一句問道:“你說,途中還遇到了危險?”
這個,穆元祈糾結來糾結去,都不敢說話。
只是,這裡面的實誠人安言卻甚是淡定的回答,“是。來時途中遇上的。”
“她是不是還動了手?”
謝耀的臉色越來越差,一副吃人的樣子,眼神犀利的掃過衆人。
謝公子突然轉性,那威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魚兒哆嗦着身子,往穆元祈身後躲,不敢露臉出來。
“是,王妃娘娘解決了大部分的土匪。”
解決了大部分的土匪?
謝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咬着牙一臉痛恨的看着衆人,“白瞎了本公子的藥!難怪,一路上若只是顛簸,一粒藥足矣,跟人動了手,那自然是會動胎氣的!!!幸好她肚子裡的孩子爭氣,竟然能活到現在!”
“您說什麼?一路顛簸?一粒藥足矣?”
此時,穆元祈突然變得聰明瞭起來,謝表哥這話,聽着似乎有些不太對,就感覺,就感覺似乎謝耀謝公子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然後準備好了藥丸。
謝耀一怔,眼神閃爍起來,有些躲避這穆元祈的視線。
這個時候,要是楚嬙還不明白,就真的傻了。
這叫什麼?
惡人先告狀?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謝表哥,其實,你早就知道嫂嫂會來找我六哥,對不對?”
謝耀:“·······”
穆元祈:“謝表哥,在嫂嫂這麼危險的時候,你這麼算計我們,你對的起我六哥走之前給你丟的那麼多上好藥材麼?”
謝耀:“·······”
穆元祈:“謝表哥,你見色忘義也就算了,可是你自己也對不起我嫂嫂了,也對不起我六哥了,你怎麼還好意思來訓斥我們呢?”
謝耀:“我····”
穆元祈:“謝表哥你別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元祈第一次經歷這麼兇險的事情,還第一次成功的保護了嫂嫂,謝表哥不應該給予元祈一些鼓勵和安慰麼?“
謝耀:“你要什麼鼓勵和安慰?”
穆元祈得意的朝着楚嬙吐了吐舌頭,猛地湊近謝耀,問道:“我六哥到底怎麼樣了?他真的死了?”
謝耀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皺了皺,只是片刻,眉間的愁雲便散去,只意味深長的瞟了眼楚嬙,回答:“我只能回答,他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且,嬙兒,你應該是知道額,雪崩之後,他們的生存機率並不大。”
生存機率並不大。
楚嬙知道這一點。
可她還是不信,所以她來了。
可是她來,不是爲了聽這一句話。
此時的楚嬙,意識已經恢復了,閉着眼睛,聽着牀前的人的對話,心中同時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對你好,或許有那麼一個人,可他現在還生死不明。
穆元祈癟癟嘴,捂着嘴抽噎起來,不敢出聲。眼睛時不時的朝着牀上的人瞥去,心中一片慘淡:完了,六哥沒了,嫂嫂也要沒了。他穆元祈,怎麼這麼慘?
“對了,蕭曉筱那個男人婆呢?”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穆元祈突然將視線投向謝耀。
“她受傷尚在昏迷,但是並無大礙。如今齊陽城內部其實已經亂作一片,無人坐鎮,軍心不穩。若是長久以往,宋渝聯軍守在城外五里外,一旦發現齊陽內部的現狀,必定是要攻進來的。“
難得能見到謝耀這般嚴肅的說話。他揹負兄弟的所託,留下藥自己趕來齊陽城,就是猜到蕭曉筱那個沒腦子的女人,一旦支撐不下去,也還是會自己死撐。果然,他來的時候,蕭曉筱的舊傷裂開,藥物又不夠,昏迷了過去。
若不是那****恰好外出尋一種珍惜藥草,許是楚嬙腹中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這幾人還真是,把自己當活神仙呢,以爲有自己的藥丸在手,就可以胡作非爲了!
想想謝耀就覺得生氣,如今的形式十分嚴峻,而謝耀雖在醫術上精明,面對如今的危機,他也束手無策。
瞬間,整個屋內,即使有穆元祈跟魚兒這樣的缺心眼的存在,也無法緩解一片愁容。
“要是我六哥此時在的話,軍心肯定能穩。”
穆元祈難過的看向窗外,像極了古時候望眼欲穿的怨婦得知自己丈夫死後的那副挫敗,悽慘模樣。
突然,牀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聲,驚醒了尚在憂愁的衆人。
“恩?這是,這是什麼東西?救命啊,小爺臉上張了刺!!!”
再彪悍的人,在身體虛弱的時候,發出的所有的尖叫,都可以稱之爲病貓的鼾聲。楚嬙也不例外,她這初醒,就看見自己的眼睛下面紮了金晃晃的好多根金針,當即差點嚇得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嫂嫂!!!你嚇死元祈了!!!”
在場所有人,只有穆元祈反應快,一個機靈撲了上去,抱住楚嬙。
楚嬙被穆元祈勒的兩眼翻了又翻,不等謝耀上來將他拉開,自己便一腳將穆元祈踹飛,深吸幾口氣,乾咳道:“臥槽!!穆元祈,你小子是想謀殺你親孃吧?”
“嫂嫂~~~”穆元祈委屈的小眼神飄啊飄,飄到楚嬙臉上,悶悶道:“你是我嫂嫂,你是我親孃。元祈好痛~~”
所以說,穆澤羲對穆元祈的評價真是沒錯·····耍賴撒潑,真是無敵了。
楚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嘲笑道:“穆元祈,長嫂如母,你不知道麼?如母不就是如親孃麼?”
長嫂,如親孃。
對,很有道理嘛!
穆元祈深以爲是,並十分贊同的道:“嫂嫂說的是。”
這大抵是頭一位,被踹飛了還能飛的這麼高興的吧。
楚嬙緩緩的起身,從牀上坐起來,看了眼躲在安言後邊的魚兒,笑道:“你躲着小爺做什麼?”
“小姐,魚兒,魚兒的屁股摔的還沒好,您,您不然,換個地兒踹?”
楚嬙:“·····”心裡頓時咆哮道:我他麼的有這麼兇殘麼?踹人不需要力氣的啊!!!
然,相比起這兩人的缺心眼,安言與謝耀算是比較正常的,正常的跟看怪物似得看着楚嬙。很難將這樣一個女人,跟千里尋夫的女人聯想到一起。
“看什麼看?小爺長得好看,看多了,是要收費的!”
這一嗓子下去,謝耀突然反應過來,狐疑的掃了眼楚嬙,問:“你,都不問一下孩子如何·····”
“謝耀,你腦子沒事吧?有你在,孩子是我該操心的事麼?我的心,都省下來擱在穆澤羲關心的地方。”
楚嬙的聲音很柔和,卻又無端的給人一種很堅定的感覺。似乎她說的,什麼都是對的。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急報:“謝公子,不好了,敵軍攻城了!!!”
····他麼的,還真是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