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午時,蘇景還沒睡醒。穆元祈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可蘇景沒醒,他也不願意去吃飯。
“陛下,要不您先吃着吧,蘇大人醒了,奴才再交代御膳房做便是。”
這已經不知道是小德子第多少次過來勸穆元祈了,可是無論他怎麼說,穆元祈都堅持要等蘇景醒了一起吃。
他要將每一個瞬間的蘇景都看一遍,以後天天看,一點都不能錯過。
他活了十九年,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喜歡。
以前他喜歡楚嬙,因爲楚嬙能陪他玩陪他鬧還對他好,替他出頭。所以他喜歡她,尊敬她,希望她好。如今他喜歡蘇景,他只希望自己每天能夠看到蘇景就好。
等了許久,都不曾見到蘇景。
“蘇愛卿一直沒醒嗎?”
當穆元祈實在是等不下去了,再一次問道的時候,小德子這才苦着一張菊花臉,磨磨蹭蹭的蹭過來,低聲答道:“回稟陛下,蘇大人已經起來了。”
起來了?
起來了怎麼沒來找自己?
穆元祈臉一沉,嘩啦一聲起來,冷哼一聲,“山不來就朕,朕就去找山。走,帶上奏摺,朕要去跟蘇愛卿討論一下正事。“
嗚嗚嗚,小德子腦海中第一個反應就是,陛下要跟蘇大人開始做運動了嗎?他得趕緊回去好生的守在宮門前,放哨!!萬萬不可讓別人知道陛下跟蘇大人在做什麼。
可等兩人回了養心殿,這才發現,蘇景早就不見了。
“蘇大人呢?”
小宮女端着從裡頭拿出來的換下來的衣服,顫抖着回答:“蘇,蘇大人,被,被······”
“被怎麼了?說!!!”
穆元祈心猛地一沉,蘇景怎麼了?
按理說,這皇宮,除了他,根本就沒人能欺負的了蘇景,太皇太后更是不問世事,基本上面都不見的。而後宮空空,沒人能把蘇景怎麼着啊!!
可心底莫名的擔心,讓穆元祈十分的緊張。
小宮女緊張了半天,這才擠出一句話:“蘇大人被李大人請出去了。”
李大人?
李炎?
最近這些日子,養心殿的桃花似乎開了不少啊!!
穆元祈冷颼颼的瞟了眼那小宮女,然後轉身去尋蘇景。
然而此時,養心殿不遠處的一座亭子裡,兩個男子相對而坐,一人淡然品茶,一人垂眸似乎在思索什麼。
“有什麼話,就說罷。”
蘇景看着一臉便秘模樣的李炎,心中不禁好笑。她與李炎,說起來,倒是有過一面之緣,且李炎,也是知道她是女子的少數人之一。
原因還是十分尷尬的,是她被一個男子調戲,結果她誤拽着李炎說是自己的相好的,李炎當時的表情,也是如同現在的表情一樣,一副便秘的模樣。
不過想來也很正常,若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街上走的好好的,突然被拽去指認爲是斷袖,那肯定好不到哪去。
不過,畢竟是久經沙場的李炎,一眼就看出了蘇景的女兒身。
當時李炎是這樣說的:“你身上,沒有男人的味道,也沒有陰人的騷氣,總不至於是女子吧?”
總不至於是女子?
蘇景當時就甩了這廝一個白眼,囂張的走了。
可再見,已是同朝爲官,一人權傾朝廷,一人新起之秀。
李炎面無表情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蘇景,“這是去溼氣的藥,大牢溼氣重,你在那裡呆了一晚上,喝一些好一點。”
去這麼簡單的關心的話,非被李炎說的跟生離死別般的沉重,蘇景好笑,捻起那瓶藥,問:“你不是說,你有急事找我嗎?就是這個?”
李炎眼睛一紅,突然怒道:“你難道不知道愛惜自己嗎?對於我來說,這件事,已經是十萬火急!!”
對於我來說,這件事已經是十萬火急。
蘇景沒想到,李炎這樣的糙漢子,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不禁有些詫異,還有些鬱悶,李炎這樣的剛硬的人說出這種話,着實是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你不信我?”
見蘇景遲遲沒有把東西收起來,李炎有些怒了,看着蘇景,胸口劇烈起伏道:“你信我,這藥沒問題。你雖然是輔政大臣,對我李家許是有偏見,可是你可以信我,不然,我喝給你看!”
說着,李炎拿起瓶子就要喝下去。蘇景淺笑着制止李炎,手上突然傳來的溫度,讓李炎大腦發熱,一時間都忘了自己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了。
“謝謝你。”
簡單的一句話,沒有過多的言語。
蘇景很清楚,誰是真正對她好的人,李赫確實是做了不少壞事,可這不代表李炎也是一丘之貉。
若非如此,李炎就不會選擇去蕭長奕那裡鎮守邊關了。雖然如今身在朝堂,卻又與自己父親不對盤。
“你誤會了,我不過是好奇,你此時入宮,就是爲了給我送藥?“
李炎尷尬的點點頭,耳根上疑似有淺紅色浮起,然這些,蘇景都不太在意。
“你與你父親,我知道你們不是同路人。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釋,我都明白。”
都明白麼?
李炎淡淡的掃了眼蘇景,無奈的苦笑。
她明白什麼?
她的一雙眼睛,從來就沒離開過當今的陛下,與她而言,許是他不過是一個朝中的大臣,可穆元祈,卻是她的一片天。
“蘇景,朝堂不易,你若是撐不下去了,便告訴我。”
蘇景低眉淺笑,淡然反問:“告訴你,你又如何?”
“我,我會護你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這個詞,於她而言,難度有些大。
若是以前,她無牽無掛,全身而退,許不是難事。可如今,心底莫名的那縷牽掛,她許是很難,全身而退。
“你知道的,我這身份,會連累很多人。所以,你最好不要與我沾上任何的關係。“
即便穆元祈不追究,可朝中的大臣,天下的百姓,若是知道她一個女子,干涉朝政,禍亂超綱,以女子身入朝爲官,指點江山,居百官之首,天下之人的矛頭,要麼指向她,要麼指向穆元祈。可是,她卻並不想,讓穆元祈受到任何的傷害。
李炎堅定的的視線緊鎖蘇景,嚴肅道:“蘇景,不管你信不信,若是有一天,全天下人都職責你,我願意爲你,對抗天下人。我所求的,只有你信我。”
所求的,只有你信我。
當是將自己放在如何卑微的地步,才能說出這種話來。震撼,是一定有的。可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蘇景曾聽起穆澤羲提起過李炎,說他是天生的殺神,一上戰場,爲血而生。
可如今這樣的冷麪殺神站在自己的面前,卑微的祈求,求她信任。
“蘇景,你只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我會全力助你,也會全力護你。真的,你信我。”
沒有回答,也沒有過多的糾纏,兩人就這麼散了。
李炎離開時,問了蘇景一句話:你當自己是臣子,還是蘇景。
蘇景回答:是臣子。
李炎笑了,最終還是默默的離開。
可是,是臣子麼?
兩人沒有說破,很多事情也不必非要說破。
回到養心殿,穆元祈正撐着下巴等候在那裡,一看到蘇景,就跟看見骨頭的小狗似得,湊了過去,“蘇景,朕給你準備了好東西,你快來。”
蘇景過去一看,一桌子的奏摺。
這就是,傳說中的好東西?
“朕覺得,你似乎太閒了,還能有時間去跟人閒聊?來來來,幫朕看看奏摺。”
不由分說的將蘇景按在椅子上,穆元祈雖然笑着,可笑意,卻終究不達眼底。方纔李炎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此時心裡正琢磨着,南夏邊界是不是該換個人駐守了?
蕭長奕那廝跟後宋公主糾纏不清的,有精力鎮守嗎?
是不是李炎更適合一些呢?
眼睛餘光再一掃,突然又看見蘇景手中的瓶子,穆元祈的眉頭,皺了起來。
“蘇景,你是不是不舒服?”
蘇景搖頭,昨夜熬了一夜看奏摺,此時又要看奏摺,能舒服嗎?
“真的沒有不舒服?”
蘇景又搖搖頭,沒有不舒服。
可眼看着穆元祈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起來,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的看着蘇景,冷笑道:“你昨夜,熬了一夜看奏摺,朕如今讓你看奏摺,你還強行撐着,蘇景,你把朕,當什麼了?”
對着李炎品茶談笑,還接受了李炎的好意。穆元祈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糖果被人搶了,心裡的酸意也越來越濃。
兩人對峙了片刻,蘇景突然低聲回答,“微臣,當陛下是君王。所以,今日的奏摺,陛下是打算讓微臣代爲閱覽嗎?”
話剛說完,穆元祈便一把拿過奏摺,沉着臉看了起來。
“你隨意做什麼,只是,不許出了這個屋子!!”
蘇景搖頭苦笑,起身隨意拿了本書,坐着看起了書來。不許出這個屋子?
外面太陽正大,外面還熱,她又不傻,出去做什麼?
只是這穆元祈的脾氣,還真是說來就來啊。
蘇景這麼想着,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擡頭,就看見穆元祈黑着臉站在面前,手中端着一碗蟹肉粥,陰沉着臉道:“御膳房煮多了,朕喝不了的。”
煮多了?
喝剩的?
蘇景似乎記得,穆元祈也是不碰水裡的東西的,何以御膳房會做蟹肉粥?這,似乎是她喜歡的。
可這又有什麼的呢,喝就喝吧,難得有人這般彆扭的請她吃東西,她怎麼也得給個面子。
許是在不知不覺間,這種接受,就成了一種習慣,以至於最後,習慣的上了癮,難以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