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事情,從一開始便已經錯了,比如說送這尊菩薩像給君夫人。人家根本就不喜歡。
走了,就這樣走出了醫院的大門,抱着一個裝了菩薩像的盒子。站在醫院的大門外,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一時間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假如手機沒有壞的話,或許可以聯繫一下小雅,不知道小雅的舞蹈培訓室缺不缺人。
應彩就這樣站在大街旁猶豫了好一陣,最終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自由的生活,就以一頓豐盛的午餐爲開端吧。這樣決定以後,應彩打算就近找了一家看着還不錯的餐廳,反正錢包裡面有錢,吃一段飯應該沒什麼的。
炎熱的夏天,正午時分,行走在路面上只感覺地面被炙烤得燒熱的鐵鍋一樣。沒走多遠就感覺汗水滲透了出來,流過臉頰,溼了衣裙。頂着炎熱繼續走了一陣,才找了家看着還不錯的餐館,推開門走了進去,迎面有空調的冷風吹進來,感覺格外的涼爽宜人。
應彩找了餐桌坐了下來,點了許多自己愛吃的菜,還特意叫了冰凍啤酒。昨天和今天欠缺的食物,一口氣都補了回來。自己一個人,吃得格外的自由自在,端起酒杯來,獨自一人爲了自己的新生活慶祝。今天起,就開始新的生活了,沒有君家,沒有莊羽,沒有朋友亦沒有親人,不過,應彩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吃過了飯,應彩打算去找個地方落腳,明天要做什麼是明天的事情,今天晚上總不能再露宿一夜吧?
在餐廳的收銀臺支付了飯錢,然後便推開餐廳的門走了出去。外面的天氣一樣的熱。應彩走到一個角落將懷裡抱着的盒子先放到地上,然後打開包掏紙巾擦汗。可是紙巾還沒掏出來就看到不知哪裡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奪過自己手裡的包,然後快速跑開,不遠處有人騎着摩托車接應,同夥兩人就這樣搶了應彩的包,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逃得無影無蹤。
太突然了,應彩都還沒來得及去追,就什麼都沒了,兩手空空的們站在原地。原來從前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好多次的當街搶劫就是這樣的?
現金,銀行卡,身份證,所有的所有就這樣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內被搶得乾乾淨淨。應彩覺得自己一定是這幾天經受的打擊太多,不然剛纔怎麼就忘了還抓賊呢?苦笑了幾聲,擡手無奈地耙了耙頭髮,看到地上放着的盒子,忍不住蹲下身來對那盒子說:“菩薩啊菩薩,你可是開過光的啊,現在我只能求你了。能不能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當街乞討還是那你去換錢?”
盒子是死物,盒子裡面的金身菩薩像更不可能開口說話,應彩再次自嘲地笑了笑說:“算了,不問你了,問你還不如問我自己。”於是抱了那盒子,繼續走路。這一次和剛纔不同,這一次是連落腳的地方都不敢找了,身無分文了!
前幾個月在君逸苑的時候,總會感覺心裡不踏實,像走鋼絲一樣,踏不到實處,總覺得是否哪一步踏錯,就萬劫不復了。現在好了,終於每一步都踏到實處了,而且踏得不是一般的踏實,踩在被烈日烤的熱乎乎的地面上,身無分文,目光所及都是掙扎在生存線上的勞苦大衆,她終於還是從鋼絲上跌了下來,狠狠地摔到黑暗深淵的時候,反而感覺踏實了不少。
可笑吧,真可笑。起碼以後再不用良心不安,再不用擔心哪一步會行差踏錯了。用自己的勞動,賺自己該得的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踏踏實實,哪一天若是真的時運不濟,交代了這條小命,也不會因爲做了什麼虧心事而無法面對九泉下的父親和妹妹。
應彩一面安靜的走着,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後面有人過來搭話。是個略微肥胖的中老年大媽,她快走幾步走到應彩的身邊開口說:“小姑娘,你這是要打算去哪裡?”
應彩有些好奇地看着這位大媽,自己好像並不認識這人吧?
“哦,我剛纔在邊上看到了你的包被人搶了。那些人啊早就盯着你了,我還沒拉得及提醒你就這樣了。你是不是露了了富,惹得人盯上了?你抱着這個東西,這是佛具吧?”大媽一面說着一面拿眼睛打量着應彩手裡抱着的盒子。可見搭話提醒是假,被盒子裡的菩薩像吸引了是真。
應彩不知道對方的意圖,只點頭說:“是啊,是佛具。”
大媽聞言笑了起來:“那我們也算有緣了。我也信佛。出門在外都有個災啊難啊的,看在佛又一場的份上,阿姨我借錢給你,送你回家去。”
原來如此,原來是信奉大慈大悲的佛教的大媽,難怪會這麼熱心。可是一聽她說到回家兩個字,應彩就難受起來:“你借給我錢,我也沒家可回啊。我這是孤身一人在白渚市,就只有那個包,剛纔被人搶了,現在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大媽你若是真的想幫我,就幫我找個掙錢養活自己的工作吧。”
大媽聽了應彩的遭遇後,低低地
唸了一聲佛號。想了一下,對應彩說:“既然你是這麼一個情況,我借你一點錢也不頂用了。救一時窮卻救不了一世窮。不過我倒是認識一個人,也是個苦命的單身女人,大着肚子一個人開了一家店,最近幾天要臨盆了,託我找個信得過的人幫她看店。只是她的日子也緊,給不了多少的工錢。”
要不要相信這位素未謀面的大媽?應彩有些犯難,幾次三番的被人欺騙,她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可是,可是她都已經這步田地了,還能被人騙些什麼?萬一對方說的都是真的呢?若是真的,自己不就找到了出路了?應彩想了又想最後回覆大媽說:“工錢給不給都行,只要給我一個落腳的地方,有飯吃就好。”
大媽一聽便笑了:“落腳的地方當然有,店子的後面隔間就能住人,吃飯麼自然也是小事。只要你不嫌工錢少就好。要不這樣,我現在就帶你過去看看?看過之後你自己再打算。”
“也好。”應彩想着自己身無分文,與其在街上瞎轉悠,還不如跟着大媽去看看。
跟着大媽一起上了公交車,經過了好幾站路後下車,在一個站臺處下了車,拐進一條類似步行街的街道,街道的盡頭連着一個居民小區,所以這條街上的生意應該不錯。一個糖果專賣店的門口,大媽對應彩說:“這個店的老闆娘啊姓於,比你大一些,你叫她於姐就行了。”
應彩點頭,只要是好人,不欺騙人好相與就行。
大媽見應彩點了頭,這才放心地走進了店鋪,喊着:“小於,小於啊。你看你又放着店子不管跑裡面偷懶了?”
一個女聲從裡間傳出來:“秦大媽,是你啊。”聲音落處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從裡間走了出來,邊走邊對秦大媽說:“身子太重,坐時間長了腿腳腫得厲害,就到裡面躺一會兒。”
應彩這才知道帶自己來的大媽姓秦,只聽秦大媽熱情地關切道:“快到預產期了吧?你這光躺着也不行,得多走走,不然生的時候遭罪。我們家媳婦懷着我孫子的時候我一直催着她走動,後來順產,也沒吃多少苦。”
於姐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想出去多走走,可是你看,店子離不開人。”
秦大媽笑着將應彩拉了過來:“我這不是給你找了個人來?這姑娘走大街上被人搶了包,找不到事情做,我就帶來了,要不你們聊聊看?”
於姐三十出頭的年紀,因爲懷孕的緣故打扮得特別素淨,相貌普通,只是眼睛裡閃爍着老練利落的光芒,應該是個見過不少世面的女強人了。應彩在打量於姐的同時也在被於姐打量着。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後,於姐這纔開口對應彩說:“我是個離婚的女人,一個人開的這家糖果店,我的積蓄不多,很快地就要養小孩,這家店面每個月的營業額不穩定而且還要支付房租水電,所以每個月頂多只能給你一千塊錢的工資。你覺得呢?”
應彩記得大街上秦大媽好像是說過工錢不高,可是也沒想到會這麼低。可是她覺得於姐這樣個人比較直爽,有多少說多少,沒有藏着掖着,比起桓少的深沉,莊羽的虛假,已經好很多了。而且看店子的工作很簡單,技術含量不高,也當不起太高的工資,自己現在的處境,能有一份這樣的工作已經很不錯了。
於是對於姐說:“工資多少,我沒有意見。這裡有地方讓我住嗎?”
於姐笑了一下:“你若是來了,我就回我的房子裡去安心待產,你可以住店子後面的隔間。隔間旁邊有小廚房,你可以自己做飯吃。”
“那挺好,我沒意見。”應彩答應了下來。這麼快就找到了落腳的地方,還能免費聞到這麼一屋子的糖果味道,好像挺走運的呢。
於姐看了秦大媽一眼笑着說:“秦大媽你帶來的人,我信得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忽然想起什麼看着應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今天先熟悉一下,明天開始正式算工資怎麼樣?”
“我叫應彩,應該的應,精彩的彩。你是老闆,你說得了算,我沒有意見。”應彩回答於姐的話。
秦大媽見雙方談妥,自己又做了一樁善事,心裡很是開心,對於姐說:“都沒意見就好,那就這樣了,小於你們忙吧,我回去了。改天再過來看你。”
於姐見秦大媽要走,忙站起身來相送,抓了一大把糖果放到秦大媽的手裡:“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這些是給你們家小胖的。”
“每次來都拿你的糖果,這怎麼好意思,你也是開門做生意的。”秦大媽連連拒絕。
“拿着吧,大媽就不要跟我客氣,你幫了我這麼多忙,一點小糖果值不了幾個錢。”於姐執意將糖果塞進了秦大媽手上提的購物袋裡。
送走了秦大媽,應彩便準備開始跟着於姐熟悉店裡的事情。她將手裡抱着的盒子放在角落,因爲天
氣太熱胳膊上有汗,盒子已經被抱的走了樣,有些棱角被汗水打溼,爛掉了,應彩索性將盒子丟掉,只留下這尊金身菩薩像。
於姐見狀玩笑說:“難怪秦大媽對你這麼好,原來你也信佛。不過你若真的信佛就該把菩薩供奉起來,這樣放在地上可是不敬的。”
應彩也玩笑着迴應:“可不是嘛,是得好好地供奉着,今天若不是它,我就要當街乞討了呢。”一定是這開了光的菩薩像顯了靈,所以纔有了秦大媽這樣的貴人在自己最不知所措的施以援手,偏偏秦大媽是個信佛的人,事情太多巧合,說起來真的是神奇。
於姐開口說:“過來,我給你說一下一店子糖果的價格,其實看店子不難,就是太綁人。你上手了,我就可以回家去了。然後店子就交給你了,你想把你的菩薩供在哪裡都可以。”
應彩笑了一下,走到收銀臺後跟着於姐學了糖果的稱法,熟悉了一下價格,還有店鋪的大門如何開關。都不是難事,只要有心就能做好。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於姐說:“我今晚就不在這店裡了,我看你也沒帶什麼行李,我那裡有些舊衣服,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送你換洗吧。”
應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昨天穿到今天的不知道被汗溼了多少次的衣裙,尷尬地笑了一下:“謝謝於姐,我怎麼會嫌棄。”
“不用謝,反正你看我這腰身,就算孩子生下來,以前的衣服也穿不上了。晚上的時候,我會託秦大媽把衣服給你送來。”於姐一面說着一面準備收拾東西走人。雖然挺着大肚子,可是行動還算方便,單身的女人,沒有理由脆弱,一切都要自己來做。應彩不由有些同情於姐了。
日落西方,傍晚來臨的時候,一天的光陰便這樣安靜的過去了。時光無聲,光陰無形,人們走在人生的不歸路上,卻不自知。
君承桓今天下班的時間提前了一下,走出塵寰帝國後直接開了車朝着他母親住着的醫院趕去。整個塵寰帝國的高管都知道,總裁今天的情緒不佳,一張臉冷得快成萬年玄冰了,秘書進去拿批閱過的文件時不知道怎麼就觸犯了他,他一句話出口就把秘書嚇得哭着鼻子逃出辦公室了。
君夫人在病房裡面住了一天了,耐着性子捱到了君承桓過來,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嘮叨:“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不用住院,都好好的,這就回家去吧。”
“還是再觀察兩天吧。免得劉媽忙着的時候你再一個人暈倒,鄰居們沒來得及發現怎麼辦?”君承桓不贊成君夫人出院的請求,昨天若不是歡歡又送花盆去家裡,發現了母親暈倒及時叫了救護車,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事後劉媽也嚇得不輕,君夫人喜歡安靜,平時無事的時候喜歡獨處,房子又大,劉媽忙起來隔了一定的距離照顧不到也是有的。君承桓執意多請幾個保姆,君夫人執意不肯,說家裡人多了心煩。所以君承桓決定還是讓君夫人多住幾天院,多觀察幾天。
見君承桓沒有批准出院的意思,君夫人也不好再要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君承桓:“你們的離婚證呢?拿出來我看看,她說在你手裡。”
“離婚證?”君承桓微微擰眉,衝着門外叫了一聲:“阿奈!”
阿奈推開門站在門口:“桓少,有事?”
君承桓給君夫人說了一聲:“我出去一下,等下再過來。”後就走出了門,順手將病房門帶上了。
病房外面的阿奈猛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回到他專屬的休息室裡,取了那個文件袋出來,遞到君承桓的面前:“應小姐讓把這個交給你。”
她又想做什麼?君承桓接過那個文件袋,走出幾步遠後刺啦一聲撕開文件袋,然後吧嗒一聲一本鮮紅的結婚證掉落在地,君承桓只感覺事情不太對勁,他交給他母親的結婚證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聯想起來剛纔母親問起來的離婚證。頓時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君承桓伸手到文件袋裡,將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另一本結婚證,一張字跡工整的支票,還有一張只寫着一行字的白紙:見到支票的時刻起,契約自動解除,今後各走各路!
各走各路是什麼意思?她今天不是一直都呆在君逸苑嗎?君承桓記得上次在她的手機上裝了定位系統,今天中午和下午的時候他特地通過手機上的軟件看了她的位置,她一直都在君逸苑啊。那個女人應該不會機敏到這麼快發現他放進去的那個微小的定位芯片。
君承桓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紙上那行字跡清秀的字,猛然間,他反省過來,今天的自己是真的大意了,自己只想着讓阿奈守着自己的母親,怎麼就沒想到派人盯着她?當真是氣糊塗了!
想到這裡君承桓連忙叫住阿奈:“快,快去把她找回來!出動多少人手都可以,一定要在天黑前把她找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