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大早。
陳家樂把自己這幾天辛苦整理的筆記,還有一些用得到的課本甚至連高中課本都一起送到了姜淮家。
“丫丫,這些課本你留着看,有不懂的字,就翻翻字典,或者找個本子單獨寫下來,等我放暑假回來了再教你。”
姜淮看着放了整整一石凳的課本,嘴角不由抽搐了下:“家樂哥哥,怎麼這麼多書啊!”
雖然這些課本對她來說沒有什麼難度,但是光是上面的這些筆記,陳家樂也費了不少的功夫。
“那個,上次的那些課本才裡的三分之一,你都看了那麼快,我怕你學的太快,就乾脆把高中的課本也都給你拿來了。嗯,就這樣,我先走了,一會兒還要去鎮上坐車,回學校了。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多看書知道麼?”
一聽到陳家樂說要走,姜淮纔想起來,他們該開學了。
“那謝謝家樂哥哥了,你等我把課本拿屋裡,我去送你。”
陳家樂笑着答應了:“你看看你受的,還是我幫你抱進去吧!”
姜淮傲嬌的瞥了陳家樂一眼:“家樂哥哥不懂,我這叫骨感美。”
陳家樂一時間啞然失笑:“行了,再瘦下去人就沒了,還美什麼美。走吧,我媽給我準備了些零食,等會兒我分你一些。”
姜淮的心一顫,看着陳家樂的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上輩子她離開小漁村的時候,陳家樂也是去了學校的,但是那個時候,兩人雖是鄰居,卻從未講過什麼話,這次重生之後。
她似乎收穫了一段親情,一個哥哥對妹妹的疼惜,感動!
陳家樂走了,站在隔壁村的路口,看着姜淮,還有前來送他的父母,豆豆,揮了揮手。臉上帶着一絲絲不捨。
“都回去吧,我到了學校,會給家寫信的。”
送走了陳家樂,姜淮跟着陳宏夫婦,還有豆豆一起回到了小漁村。
剛進村子就聽到有村民的議論聲,時不時的傳進姜淮的耳朵裡。
“哎,你們見了嗎?劉方家門口停的那輛車。據說要好幾萬呢?”
“是啊,是啊,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車子……”
車子?
姜淮心裡一驚,這麼快,姜家人居然就來了。
臉上的笑容不復存在,稚嫩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陰鶩。
腳步不由得加快,上一世來接她的是姜家的管家叫姜福永,是姜文遠門的親戚,從小在姜文家長大。爲人到是老實忠厚,話很少,上輩子對姜染來說也算挺好的。
只是後來,被柳眉和姜菀從中挑撥,覺得姜伯是傭人,身份底下,所以漸漸的養成了看不清傭人的習慣,以至於好些時候,被姜菀和蘇欣兒陷害的時候,也都沒有人去幫她。
走到劉方家門口,看着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一輛大衆車。
卻沒有了上輩子那種激動,好奇的心情,掩飾了下自己的情緒。
姜淮邁着步子走進了院子。
院子剛下過雨沒幾天,還有幾處凹地,存有積水。
院子裡幾張破舊的板凳擺在那裡,卻沒有一個人去坐。
養母林淑芬怯生生的站在哪裡,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背對着姜淮,身邊站着一個身穿大紅色旗袍的女人。不用轉身,姜淮都知道這人是誰。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這輩子她的生父姜海峰,還有繼母柳眉會來小漁村接她。
目光在柳眉的後背上停了下來,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的話,估計柳眉早就被姜淮的眼神炸的灰飛煙滅了。
許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柳眉下意識的轉身,就看到一個模樣稚嫩,身材消瘦的女孩,隱約可以看出有幾分像文慧。
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笑容,踩着七公分的黑色細跟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姜淮的身邊。
自認爲優雅的蹲在了姜染身前,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你就是丫丫吧,像,真像……”簡直和她那早死的媽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姜淮裝作聽不懂,略帶稚嫩的聲音,怯生生的看着柳眉:“大嬸你認識我?”
大嬸?柳眉眼閃過一絲嫌棄,但是很快就消失了,自認爲小小年紀的姜淮看不懂她的眼神,卻不想她的一切早已落在了姜淮的眼裡,最後變成了一個笑話。
“你這丫頭,我可比你生母還小几歲,以後叫我阿姨就好。”
姜染乖巧的喊了一聲:“阿姨!”
隨後跨過柳眉走到了養母林淑芬的面前。
“媽,我餓了,我們去做飯吧!”
林淑芬緊緊地拉着姜淮的手,乾裂的嘴脣開開合合,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良久,林淑芬拉着姜淮的手,走到了姜海峰面前。
“丫丫,喊爸爸!”
姜淮心下一沉,她沒有想到這一世先做出讓步的是養母林淑芬,這個老實善良的女人。
看着高高站在那裡的姜海峰,姜淮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
看了眼林淑芬衣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上的鍋灰,快速的用手摸了一把。
然後纔有些害怕的扯了扯姜海峰西裝下白色的襯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過好奇,恐懼,緊張。
聲音細如蚊蟲聲傳來:“你,你是我爸爸嗎?”
姜海峰有嚴重的潔癖,上輩子沒有少因爲她是農村人,而對自己冷嘲熱諷。
但是當着這麼多村民的面子又不敢出聲責怪,只得沉聲說了一聲:“我是你爸爸。我今天來是要帶你回家的,願意和爸爸回家嗎?”
願意回家麼?
姜淮在心裡冷笑,如若可以那個家她一輩子都不願回去,但是這一世,她必須回去。
回到京城,回到姜家,把屬於自己的一切都通通奪回來。
江海峰見姜淮不講話,心情頓時就不好了,這麼一個破院子,這麼窮,養出來的孩子當真是個鄉巴佬。
沒有一點眼力勁。
柳眉在心裡輕笑,但是她跟來就是爲了瞭解姜淮這個真正的姜家大小姐生活的環境,試圖第一次就迷惑住姜淮,回到姜家之後,纔可以任由自己揉搓揉扁……
“丫丫,跟我們回家吧,家裡有爺爺奶奶,還有妹妹,有漂亮的大房子,有好看的衣服,回到姜家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用在這裡跟着你的養父母一起過苦日子,你說好不好?”
姜淮不動聲色的拉開和柳眉的距離,怯生生的看了姜海峰一眼:“爸爸,似乎不喜歡我?”
姜海峰一愣,柳眉也跟着有一時間的錯愕。
不過好在柳眉反應快,安撫道:“丫丫看錯了,你爸爸他啊,是因爲失而復得太激動了。”
姜淮在心裡冷笑,至於是不是激動,結果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回到姜家是她是勢在必得的結果。
過了一會兒,姜淮似乎很糾結,一個勁的扣着手指頭,時不時的看一眼姜海峰,在看一眼柳眉。
最後邁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踩着一雙都是泥土的鞋走到了姜海峰的身邊。
“爸爸,回到家之後,我可以吃飽飯,可以上學麼?”
小孩子的問題總是很現實,現實到林淑芬想哭,卻哭不出來。
姜淮跟着他們確實受了很多苦,現在人孩子的親父親找來了。自然要跟着人回去過好日子。
哪裡還會跟着他們受苦,過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回到姜家,你就是姜家大小姐,自然每天吃好的,穿好的,上最好的學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跟爸爸回家!”
姜淮眼睛一亮,點了點頭,繼而走到了養母林淑芬的身邊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姜海峰的身邊。
“那,爸爸你那麼有錢,可不可以給我媽媽,哦不對養父母一些錢。”
“丫丫……”
林淑芬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姜淮,她從來沒有教過姜淮這樣子給別人要錢的。
姜淮故作不知,繼續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姜海峰,還時不時的看一眼站在一旁臉色極其好看的柳眉。
“唔,老師教過,要知恩圖報,十五年前我的養父母救了我,把我養大,這份恩情,是任何金錢都無法彌補的。但是爸爸你也看到了,我養母家的條件很不好,所以可不可以給我一些錢,算是對養母這些年的照拂之恩?”
“不不是的,丫丫你不要再說了,媽媽這些年養你是心甘情願的,你要跟親生父親走,就走吧,錢我是萬萬不能要的。”
姜淮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媽媽呦,什麼時候您纔會爲自己着想。
“不嘛,不嘛,我走了之後,這樣的房子還怎麼住人嘛。再說了我總不能讓別人在背後說,我不通人情,知恩不圖報吧,老師講烏鴉還只反哺之情,更何況是人呢。”
姜海峰第一次拿正眼看了姜淮一眼,眼神裡帶着一讚許,還有一絲笑意。
“丫丫說的是,爸爸自然不可能讓你的養父母白白養活你這麼些年,柳眉……”
柳眉睨了姜海峰一眼,從隨身帶的包包裡,拿出了一沓百元大鈔。當時的一百塊,姜染記得還是四個人頭來着。
走到了林淑芬的身邊:“大姐,這些年你拿着,算是這些你丫丫在這裡的生活費,如果不夠的話,你在開口。”
姜淮在心裡了冷笑道:“這就夠了?怎麼可能夠?”
但是她心知養母的脾氣秉性,雙手顫抖的接過柳眉手裡的錢,有些失望的看了姜染一眼。
“夠了,夠了,這些年夠了……”
姜淮眼神一暗,到底是養母,生活了這麼多年,如何會不知道她對自己的失望。
只是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了,養母和天佑的未來,她必須要這麼做。
時間接近中午,大太陽曬得姜海峰和柳眉都皺起了眉頭。
“咳咳,丫丫啊,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姜染心裡一沉,這就要走了麼?
不捨的看了養母一眼,又回過頭看了姜海峰和柳眉一眼,乖巧道:“爸爸,在給我點時間,我想和養母說幾句話!”
“行行行,你快說,我們去車裡等你。”
姜海峰和柳眉走出了林淑芬家的院子。
姜淮才猛地鬆了一口氣,這種渾身長滿了刺一樣的防備真的很累。
“媽,走,跟我回屋,我有話跟你說。”
林淑芬不明所以,任由姜染拉着走進了屋裡。
看着姜淮忙來忙去似乎在收拾陳家樂送的那些書,一想到養了十幾年的女兒要離開自己,林淑芬就止不住的流眼淚。
聽到林淑芬哭,姜淮心裡一痛,急忙走了過去,撲倒了林淑芬的懷裡。
“媽,媽,別哭,你再哭的話,丫丫就不捨得走了。”
林淑芬急忙摸了把眼淚,用力的把姜淮抱在懷裡,恨不得揉進血脈一般。
“媽,不哭,回家了好好學習知道嗎?以後媽媽不在身邊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等,等媽以後有時間了,去看你……”
姜淮的頭趴在林淑芬的懷裡,重重的點了點頭。
“媽,這些錢,你把之前給我借的學費都還了,然後剩下的錢,找個包工頭把家裡的房子從新翻新下,記得一定不能把錢給爸,能蓋房子就蓋房子,多的錢,你偷偷的找月月媽存起來,別讓我爸知道。”
“哎,媽記住了,只要你好好的,媽怎麼樣都好。”
不敢多做停留,姜淮抱着陳家樂給的一摞書,踏上了回姜家的汽車。
走到車前,姜淮才發覺自己多麼的不捨,回到姜家即將面臨的生活,和小漁村的平靜相比,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是姜淮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媽,好好照顧自己和天佑,告訴天佑,好好學習,姐姐京城等着他!”
“哎,丫丫注意安全!”
黑色的大衆汽車揚塵而去,留下來了一羣看熱鬧的村民,還有傷心不已的林淑芬。
陳家樂的媽媽翠萍,走了過去,把林淑芬扶到了院子裡。
“哎,別傷心了,丫丫那孩子不是無情無義之人,等她長大了一定會回來的。”
“她嬸,我只是捨不得而已,這孩子雖說話少,但是性子倔,我怕她回到家吃苦。”
翠萍笑道:“瞧你,那可是丫丫的親生父親,對於自己的親骨肉哪有不喜的,到是丫丫爸爸給你的那筆錢,你要放好,劉方啊……哎,不說了不說了,我走了,你可不敢在難過了。”
翠萍離開劉家後,林淑芬把錢找個了袋子裝了起來,拿出了幾張,裝到隨身的口袋裡,其餘的在後院的樹下挖了一個洞,埋了起來。
心裡想着這些錢是斷斷不能在讓劉方給糟蹋了去。
坐在黑色大衆汽車裡的姜淮,從一上車就靠在車後座上睡着了。
一點都沒有鄉下孩子看到汽車時候的欣喜,一時間有些不是很理解。
而柳眉則權當這孩子太激動,並未往深了想。
汽車開了多久,姜淮不知道,只知道再次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姜家大門口。
看着上輩子生活了十年的家,姜淮神情諱莫如深。
勾了勾脣角,無聲的吐出了幾個字。
“姜家,好久不見!”